第78章 殺星
2024-07-07 05:45:36
作者: 淮西
再一次交手,霍淵明顯感覺左荀少了殺意。
出招是一點沒留情面,仿佛他是棵樹,用要一刀劈斷的氣勢給了他一掌,直接把霍淵打出了幾尺外,激起了飛沙漫天。
葉梁文見此,一顆心差點兒從喉嚨里蹦出去。
不行!得快些突圍,靠這小子掩護就等於把他往鬼門關里推。
「兄弟們,跟我沖!」
葉梁文身先士卒,第一個迎戰敵軍,他照霍淵的計劃,直對準了交戰對手的胳膊砍——砍傷了右臂就能最大程度上削弱對方的戰鬥力。
兩隊人馬很快殺作一團。
霍淵吐出了一口混合著土腥味與血腥味的唾沫,被擊中的地方傷得不輕,但他只覺得痛快。他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攻擊力,深陷在想要擁有這樣的能力並用它回擊對方的興奮中,以至於他根本感覺不到疼。
他回想方才左荀出招的力道與擊打的方位,快速在心裡默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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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荀見他愣住不動,心說壞了,打狠了,才長成人的小屁孩哪裡禁得住他用全力打?
別給小徒侄打壞了才好,阿音那丫頭最是護短,若叫她知道了得罵死他。
「喂,小子,要是扛不住了趁早告訴我啊,押趟糧再把小命丟……誒?」
一長串的話還沒囉嗦完,只見那愣住不動的身影急閃到了面前,抬掌起勢,重複著他方才用過的招式。
以霍淵目前的速度,左荀能清楚地看清他的招式,正因為看清了所以他感到新奇,因為這小子的招式完全照搬了他的,甚至連擊打的方位都一模一樣。
現學現賣有意思啊,左荀想看看這小徒侄悟性如何,所以生受了。
然而下一瞬他就後悔了,他竟被這小子一掌打出了幾尺外,險些吐出老血。
霍淵覺得剛才那一掌好像還差點意思,於是又起勢朝左荀打去。左荀罵了句娘,慌忙躲避,但還是被小徒侄擊中了手臂。
「嘿,你他娘的要不要臉啊!我不躲你就把我當木頭樁子打啊!」
左荀簡直活見了鬼,這小屁孩第二次那一掌竟有了他的七成力,這讓他覺得自己白混了半輩子。
想當年在鐘山學藝,他從童子功開始,二十好幾了才有如今的七八成功,這小子他娘的也不知才學了幾年,竟然這麼厲害?是不是人啊!
「對不住,沒想那麼多。」霍淵方才只顧著全力使出招式,完全沒想勝之不武這回事。
左荀氣的肺疼。
「你他娘的學我的招,不磕頭敬茶說不過去吧?」
霍淵搖頭不肯,「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學我師父的。」
「放你娘的屁,她……誒,你詐我呢!」左荀差點讓小徒侄套了話去。
謝容與說過,這小子很可能不知道阿音的事,還是別挑明了。
霍淵已經詐出了他要的結論,阿榆與此人相熟,極有可能同出一門。
可是,阿榆如何認識南陵人呢?
「來,老子再教一招!」
左荀活動了一下胳膊,縱身而上,使了個大開大合的招式。此招名為馭風,以內力召集風之力凝於掌中,以他的功力,這一掌下去能震碎人骨。
他這一招多少有些欺負人了,霍淵才習武不久,內力說有沒有,根本禁不住他這樣打。就算學了招式去,短時間裡也使不出同樣的力道。
霍淵老遠就感受到了這一招的威力,真如疾風驟起,凝成了泰山壓頂的力量兜頭罩下。
他腳尖一點,退避三舍,避開了最強勁的掌風,但餘威已經讓他胸中氣血翻湧,比方才結結實實挨的那一下還厲害。
可他卻不喜歡這一招,朝左荀搖搖頭,說:「太囉嗦。」
左荀差點兒沒氣吐血,「你倒還嫌棄上了?嫌棄你躲個屁!」
霍淵道:「你一個武林高手動用內力打一個骨架未長成的肉體凡胎,傻子才不躲。」
左荀:「知道打不過還不跪下叫師父?」
霍淵還是搖頭,他瞥了眼葉梁文那邊,說:「讓我回去琢磨琢磨,下回再打你,你的兵已經倒了三成,再不撤就沒咒唱了。」
左荀回頭看了一眼,脫口罵娘,「這麼不禁打!」
趁著他回頭,霍淵飛身上馬趕去與葉梁文匯合。
他甫一入戰,南陵軍隊伍就一片鬼哭狼嚎。他抽了刀躍下馬,直接往敵軍馬腿上招呼,沒有馬的就砍人腿,不消片刻,南陵軍人仰馬翻,倒了一片。
「你他娘的缺不缺德!」左荀被這小子周身散發的殺戮之氣沖得直嘬牙花子。他活了三十多年,就沒見過如此讓他打心底生寒的人。
這小子不是凡胎,是他娘魔胎!
「撤!」
左荀還是自負了,此次出來帶的人不多,本以為只要能拖延時間就行,誰知遇上了個殺星,第一次交手就損失慘重。
南陵突襲失敗退兵,葉梁文如釋重負的同時後怕洶湧而至,他拎著霍淵的耳根子罵:「你再找死信不信我揍你!」
葉梁文出了名的脾氣好,生生叫霍淵氣出了三位真火。
霍淵方才見多了血,體內的殺氣正高漲,卻意外地叫這通罵給壓了下去。他發現葉梁文跟阿榆有相似之處,關心別人的時候會罵人,他想起了阿榆,自然什麼氣都能平息。
他想告訴葉梁文,左荀不會殺他,但又很難解釋為什麼,於是說:「他不是我對手。」
葉梁文差點兒從馬上仰下去。
那南陵主帥一看就不是個普通練家子,還不是他對手,他怎麼不說人家的功夫是他教的呢!
「你差不多得了啊,自負也要有個度,小小年紀謙虛點對你有好處知道嗎?」
霍淵虛心點頭,「不是現在,再有個兩三年吧。」
葉梁文:「……」
至此到平城,他們再也沒遇上偷襲。
但葉梁文卻更緊張,因為危險在未知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降臨。
將入城時,他囑咐霍淵,「翟寂,大軍不能進城,你隨軍在城外等我吧,我帶沈三郎去。」
「恐怕不行。」霍淵否決了提議,「城外毫無下雨的痕跡,徐志茂敢如此明目張胆地不給糧,你去他定為難你。」
「你去他難道就不為難了嗎?」葉梁文擔心這小子不給人家面子,若把關係鬧僵了就更要不著糧了。
「你太講道理了。」霍淵道,「我們沒有時間跟他蘑菇,現在南陵軍一定已經開始攻打廣陵城了,得速戰速決。」
「我倒是想去硬搶,可這也不是硬搶能解決的。」葉梁文覺得大戰當前,徐志茂就算再糊塗也得知道適可而止,否則甭說對沈霽無益,他自己的小命還不知能不能保住。
所以他認為擺實事講道理是可能有用的,何況還有個沈三郎,徐志茂不是忠於沈家麼,小主子來了怎麼也得給點面子。
霍淵還是沒有立刻打擊他,「這樣,你派人拿著侯爺給的牌子去敲城門,只看能不能進去。」
葉梁文覺得先試一試對方的態度也行,便叫南征軍中的一個老兵拿著安南侯的牌子去城門口說明來意,問問可放行多少人進城。
那老兵叫馬福,是南征軍的老面孔,豫州各縣縣令基本都認識他,就算沒有安南侯的牌子,他要進城見徐志茂也不是什麼難事。
馬福騎馬到城門口,給守城小吏遞上牌子說明來意,對方說要去請示縣令才敢放行。
馬福暗罵徐志茂不知好歹,但也不能說什麼,只好候著。
約莫過了三刻,那小吏才去而復返,將牌子還給馬福,說:「對不住這位大人,我們縣令前兩日冒雨去糧倉救糧染了風寒,這兩日爬不起來床,不方便見客,諸位要不改日再來?」
馬福一介武將脾氣暴躁,聽見這樣操蛋的推脫理由當場就要罵娘,一車的髒話懟到了嘴邊,可想到葉副將的囑咐,生生又咽了回去,差點兒沒把自己噎死。
他憋了一肚子氣回去跟葉梁文匯報。
葉梁文一個講道理的人都想罵人了,什麼叫改日再來?他怎麼不說過年再來呢!
霍淵二話不說御馬走在前,「走吧,帶上沈三郎,讓他不要隨便說話。」
葉梁文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十分忐忑,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跟著他,反正不管怎麼說,今日一定要進城。
到城門口,霍淵下了馬,對方才那小吏說:「我們三郎沈玉代父來看看徐縣令,不知可否放行?」
小吏朝他後面看了看,不知哪個是,「是哪個沈玉?」
葉梁文戳戳沈玉。沈玉道:「是我,關隴沈家三郎沈玉。」
關隴沈家到哪都是天然的通行證,那小吏的態度立刻和緩了,但還是不敢放行,「沈三郎勿怪,近來南北交戰,我們縣令讓嚴查進城之人,小的不敢隨意放行,您看要不小的去請示……」
「還請示什麼?」霍淵一個眼風掃過,嚇得小吏一激靈,「徐大人身先士卒染了風寒,還不允許老師之子探病嗎?」
小吏咽了口唾沫,一時不知道這裡頭誰是主誰是仆,「這,這……」
沈玉接道:「可是因著我父不在朝中,徐大人不將他放在眼中了嗎?」
霍淵瞄了一眼沈玉,心道這文弱書生似的世家公子,關鍵時候倒還會說話。
小吏哪裡敢認這樣的話,他估計著徐大人也不敢,當即不敢再攔,「不過只能您三位進。」
他本來想說只能那兩位進,可他怕說話的這個小僕咬人,所以沒敢不讓他進。
於是霍葉沈三人就這樣順利進了城。
霍淵觀城中生活井然有序,街上出行的百姓良多,可見當地縣令是個作為的。
有作為的徐大人此時正在縣廨處理公務,他隱約有病容,不時嗽兩聲,確是染了風寒,但遠沒到不能見客的地步。
他不見葉梁文不給糧是沖陛下,他認為陛下罷沈公的官不可理解,沈公是朝中頂樑柱,怎麼能說罷就罷了?這簡直寒百官的心,寒天下文人的心!
既然陛下為一己之私剷除異己,那他就不配為北黎之君,就該讓他嘗嘗失去城池被百姓反抗的滋味。
「大人,沈三郎一併葉郎君來了,說是探疾。」
徐志茂一愣,沈三郎居然進了南征軍?沈公沒提啊。
他一時吃不准沈三郎是個什麼路數,只他聽聞他是個軟柿子,且見見看吧。
「請他們進來。」
片刻後,葉梁文領著沈玉跟霍淵進了公房。
葉梁文拱手道:「聽聞徐大人有疾在身,竟然還在處理公務,實在叫人敬佩。」
徐志茂放下筆起身,與葉梁文揖禮,「某近來公事繁多,怠慢之處還請葉副將見諒。」
葉梁文回禮,「哪裡哪裡,見著了就好。」
徐志茂明知故問:「不知您此次前來所為何?」
葉梁文道:「各地徵調過來的軍糧遲遲未至廣陵城,不瞞徐大人,明日最多後日兵將們就要斷糧了,我們將軍特令我前來接應糧草,我瞧著沿途路還順暢,不如這就把糧給了我運回去救命?」
徐志茂道:「實不相瞞,前兩日大雨淋濕了糧草,現在運不得。」
葉梁文說:「這倒無妨,濕了的糧我們運回去曬乾就是,便是不曬乾,也比空著肚子打仗強。」
徐志茂搖頭,「濕糧壓車,馬車負重前行有隱患,若遇敵軍劫糧,恐是難以逃脫,我看不如你們在城中多住幾日,等糧曬乾再走。」
「徐大人。」沈玉道,「我們等不得,若南陵攻城,叫我軍如何抵擋?」
徐志茂反而:「三郎可知沈公被罷官,貶去了涼州?」
沈玉點頭,「收到了消息。」
「不覺得不公嗎?」
沈玉對於父親一夜間就被罷官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議,但他不知內情,自然也沒有認為不公。
「所以,徐大人是因為父親不給糧嗎?」
這話問得太耿直,徐志茂看出來了,這沈三郎涉世不深,難當大任,幫不上沈公什麼忙。
葉梁文說沈玉:「這話怎麼說的?徐大人是那麼不明大義的人嗎?朝堂官員任免是常有,與前線打仗又扯上了什麼關係?」
「自然有。」徐志茂打開天窗說亮話,「沈公國之肱骨,為北黎操勞半生,如今只一句自願辭官就打發了,我等認為陛下處理不當,想討要個說法。」
「誒,徐大人這又是何必?」葉梁文笑著圓場,「雍城朝堂的事哪是我們過問的,再說這也不耽誤您給糧不是?」
徐志茂說:「陛下若無損失,如何討說法?」
霍淵聽到這裡有點聽不下去了,敢情這位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徐大人是個沒了糖吃就撒潑打滾死給你看的蠢人。
他懟道:「損失的難道不先是豫州百姓嗎?徐大人如此為一己之私致百姓於水火,我認為您這官不當也罷。」
葉梁文腦子「嗡」一聲,心說祖宗,這怎麼還給人口頭罷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