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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情敵互毆

2024-07-07 05:45:02 作者: 淮西

  這一整日都不見蕭宸蹤影,但他叫馮堅往寢殿塞了不少東西。

  早上送來了兩套新衣,一套淺青色,一套朱色。風格迥異地擺在面前,很考驗人的選擇耐性。

  葉白榆穿衣不拘顏色款式,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往往是看心情穿戴。依著她今日的心情,這兩套她都不太想穿。

  謝容與喜淡,蕭宸喜紅,在今日,她一個都不想選。

  午時,蕭宸又送了些釵環首飾來,她沒看,她向來不在意這些東西,蕭宸是知道的。

  除了送些身外之物,還送了吃食甜點,諸如白煮羊肉、羊肝餅、鵝炙、蝦羹,金乳酥、乾酪……全是顧弦音喜歡的。

  往年在玄音宮的這日,蕭宸送的東西比這還多,恨不得把玄音宮的東西都置換一遍,像個想對你好但又不知道怎麼對你好所以就一股腦把一切都掏給你的傻子。

  一個人盡全力對你好,不管他是敵是友,是可愛還是可恨,都沒有罪過。只是他不知,顧弦音並不想過生辰。

  顧弦音的生辰不是她的出生日,是師父把她帶回鐘山的日子。那年她大概三兩歲,不太記得一些細節,只記得有個好看的哥哥給她嘴裡塞了塊飴糖。

  

  他牽著她的手說:「我叫謝容與,你若記不住我的名字,就叫我師兄吧,謝師兄。」

  那年謝容與大概五歲,人瘦瘦小小的,但身板很端正,唇紅齒白的笑起來很暖。

  顧弦音喜歡這個師兄的笑還有他塞給她飴糖時的寵溺,於是就整日跟著他,也只喚他一個人師兄。

  以後的每年生辰,謝容與都會餵她吃飴糖,因此她每年的生辰都是甜的。

  直到十九歲。

  十九歲那年生辰,師父遭人暗殺,死在了戰場。

  當時南北兩國戰於荊州,北黎國君親征,另有福王為將,御駕親征,父子協力,勢如破竹。而時南陵國君昏庸,寵幸妖妃,廢除了嫡出太子,趕走了已成年的王,加上朝中大將凋零,無將可用,被北黎打得潰不成軍,連失數城。

  師父不得已出山主持大局,親自領兵征戰,止住敗勢,甚至有了反擊之勢。

  北黎忌憚師父之才,數次派殺手暗殺,但皆未成功。後來福王利用了南陵軍中的一位將軍,抓其妻兒威脅,又承諾其功名利祿,最終把他變成了一把為己所用的刀,用他暗殺了師父,套取了軍情,大敗南陵。

  那天整個鐘山都籠罩在陰霾中,所有的師兄跪朝北方,割肉為誓,勢要滅北黎,為師父報仇。

  從那之後,大家就各奔東西,或入朝或入軍,或來北黎為細作。

  謝容與入朝做了尚幼年的太子師。顧弦音精通醫術,恰逢北帝戰中受重傷,苦尋醫者,她便藉此混入了北黎。

  師父死後,顧弦音的生辰就沒了意義,甚至生辰二字已然與悲憤掛鉤,隨之而生的就是與北黎不死不休的仇怨。是以蕭宸的用心就顯得極盡諷刺。

  直至傍晚,蕭宸才回寢殿。他眉間凝著未散的氣,看起來是政事不順。

  可當他看見葉白榆穿了那套紅衣後,又霎時烏雲散去,天朗氣清。

  他脫掉外袍,與她並坐床沿,側臉細看她,「今日如何,悶嗎?」

  葉白榆指了指窗下的殘枝,說:「還好。」

  蕭宸順著指引看去,表情愕然。

  只見早上還枝繁花盛的桃枝,這會兒就只剩了支楞八叉的光杆子,滿樹的花憑空消失,不知何去。

  「……花呢?」

  葉白榆說:「散花解悶兒了。」

  蕭宸:「……」

  散花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薅禿了花丟了。葉白榆不想再看那花開花敗的過程,看多了總生愁緒,於是就作為了打發時間的工具,在它們開得最盛時揪掉花瓣,散去了窗外。恰好有些風,勉強有些散花的美感。

  蕭宸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笑出了聲。

  他今日在朝堂上氣得夠嗆,只恨不能也把那些礙眼的東西也一股腦揪了。想到她揪花時的爽快,他心裡也順暢了些。

  「陛下今日是不順心嗎?」葉白榆看他一臉官司,猜想是沈霽的功勞。

  「嗯,沈霽今日上奏摺稱病請辭,說要歸家養老。」蕭宸說起來牙根兒癢,「他手上不知多少爛攤子,拍拍屁股就走人,這是威脅我呢。」

  沈霽要退,自然要做出退的姿態,若陛下同意了,他剛好全身而退。如果不同意,他就有了拿捏陛下的資本,做做姿態,玩玩欲擒故縱以退為進,讓諸臣知道,北黎離不得他,也離不得沈家。

  說到底,是沒有能真正拿捏住沈霽的把柄,他若真的罪不可恕,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繼續待在那位置上耀武揚威。

  「這還沒完,各地好巧不巧地又都在這兩日生了事,什麼這州生了亂,那郡鬧了災,一時間天下所有的事都涌到了我面前。」

  蕭宸甚少發牢騷,可見事情遠比能說出口來的麻煩。

  葉白榆也預想過這種局面,走到了各自亮出目的的這一步路,沈霽退或不退,蕭宸都要有他的應對措施。說白了大家明刀明槍,各憑本事。

  她有心提點,也想要套話,說:「換一批人做事,自然要焦頭爛額一陣子,陛下莫要急,總會理順的。」

  蕭宸難得從她嘴裡聽到這樣安慰的言辭,不論她是因為身份不得不說兩句好聽的,還是想套他的話,他總是開心的。

  「嗯。」他抬手理順了她鬢角垂落的碎發,她的頭髮長了不少,但還是不夠長,時不時就會有零散的髮絲跑出來。他一邊說,「沈霽也是要把李繼韓松鶴二人推出來,看他們有幾分本事,又立場如何,我自然要如他所願,放這兩位去發揮,只不過韓松鶴示弱,大事小情都要來請示一番,再拉著李繼一同決策,凡事不擔責。」

  韓松鶴自己大概也沒想到蕭宸會把他推上風口浪尖,一時不敢出風頭,估計也想看看陛下對李繼的態度,探探李繼的底。

  葉白榆也想探探李繼的底,她總感覺這人不是那麼簡單。因為那日他替她出頭實在突兀,他是蕭宸的暗棋,還未升任尚書令就露了底,不管是不是為了陛下,都不是明智之舉。

  「不說這些了,陪我吃點東西,待會兒還要去打架。」

  蕭宸牽著人走去窗下,坐在禿杆子桃枝下,假裝還有春色。

  蕭宸又忍不住笑了一會兒,把今日的陰霾都笑沒了,連接下來的生死之戰好像也無所謂起來。

  葉白榆自己也覺得好笑,跟著笑了起來。兩人被半樹殘枝勾出了笑蟲,逐漸笑得沒了分寸,於是短暫的,他們成了脾氣相投的友人。

  亥時正,是約定交戰的時間。

  對於他們交戰的地方,葉白榆做過很多設想。比如禁內花園,那地方足夠大,有武林高手們在竹林中與竹起舞的意境。又比如在長明宮幾座大殿之間飛檐走壁,月下起舞,勝負不論,觀賞性十足。再不濟找塊無人空地飛沙走石,酣暢交戰。

  唯獨沒想過是在長明宮的內武場。

  葉白榆想像著那不算小但也沒那麼大的場子,實在想不出這兩位要怎麼打才能不失身份與風度。因為近距離拳拳到肉的搏鬥相對殘酷,什麼身姿身形一概不問,打急了眼什麼難看的招數都可能用,沒有餘地追求體面。

  謝容與先一步到,站在內武場外,看著他那小氣的宿敵牽著一個紅衣女子姍姍來遲。

  蕭玄青故意遲來一步,大約就是想讓他看見這幅畫面。

  謝容與便如他所願,仔細看著他身邊的人。她有點瘦,是那種受過苛待的消瘦,紅色的寬袖長衫罩著一身瘦骨,飄逸風流,兼具俠氣。這獨特的氣質在閨閣女子身上極少見,是阿音的魂賦予的。

  她的眉眼比阿音多幾分雅韻,但眼神是一樣的靈動,只是比在鐘山時少了一些歡喜與無憂,多了些隱忍與從容。

  「讓謝相久等了。」蕭宸牽著自己的人,宣誓主權一樣站在謝容與對面,多少是有些想在戰前先把情敵氣個半死的意思,「阿榆受了傷,我幫她換藥廢了些時間。」

  謝容與笑如春風,那笑里絲毫沒有計較的意思,「她是你的宮人,蕭君何必與我個外人強調這些。」

  一記軟刀子,告訴蕭宸越是強調越代表他沒得到。

  蕭宸倒也不氣,他本來就沒得到,但反正謝容與連手也沒摸到,大家半斤八兩。

  「謝相請。」蕭宸讓謝容與先入。

  謝容與卻沒動,他看向蕭宸身側的人,微微頷首,「按照規矩,進場前要放下隨身之物,可否請這位姑娘幫我看管?」

  一直垂首的葉白榆抬起眼,看著這張久違的,曾入夢入魂的臉。他幾乎沒有變化,只是眼中的溫和越發厚重,那是帶有歲月沉澱的內斂。

  他對她展開的笑像初識一樣真誠,仿佛他們只是經年未見,而雍城下那場聲勢浩大的背棄從未有過。

  葉白榆看向蕭宸。他小氣吧啦地哼了一聲,「隨身之物交給馮堅就好,我的人不替人看東西。」

  葉白榆便又垂下眼瞼。

  「別的東西無所謂。」謝容與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枝花,遞到葉白榆面前,「來時恰遇早開荊桃,甚是喜愛,忍不住折了一枝,還請姑娘替我保管。」

  顫顫巍巍的花枝一下子掃開了當下的黑夜與座座宮殿,把那粉白染天的盛景送到了她眼中。

  鐘山的荊桃花下上演過太多美好。落英繽紛的時節,她臥花貪睡,他撫琴寫詞,她賴在他肩頭纏他擾他,他好脾氣地有求必應。他教她寫字讀書,她貪玩打諢,偶爾把他氣壞了,他會板起臉拿手指戳她的額頭,戳過了卻又心疼地揉半天。

  葉白榆曾想,這世上沒有比謝容與再美好的人了,也不會有人再對她這樣好。那時她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得已要殺她,她不會反抗,因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是有苦衷吧,她多次這樣想,她難以想像謝容與的本心會想殺她。假如她以為的一切都是表象,那這個人未免太可怕了。

  蕭宸斜眼看著那礙眼的花,他不知這花承載了什麼故事,但他感受到了她的哀傷,是以他對這破花以及借花撩騷的爛人都沒好氣。

  「馮堅,拿個瓶子來給謝相盛花。」

  馮堅麻溜兒去拿了只空瓶,親自捧著瓶去接謝容與舉了許久的荊桃枝。

  謝容與眼底有落寞一閃而過,他淺笑頷首,「有勞。」

  蕭宸也不打算讓了,牽著人先進了內武場。謝容與錯後一步跟在後面。

  「老規矩。」蕭宸脫掉外袍丟給葉白榆,指著場邊的兵器,說,「兵器隨便取,不得用暗器,打死或出場為止。」

  謝容與可以用任何武器,也可以什麼都不用,他看了眼葉白榆,道:「有姑娘在場,見血不好,就赤手吧。」

  「隨你。」蕭宸也赤手上陣,朝葉白榆道,「阿榆退遠點,若累了就坐下。」

  葉白榆退到殿門邊,靜觀兩人徒手互毆。

  蕭宸主讓客,請謝容與先出招。而謝容與已然把蕭宸視為老弱病殘,堅持讓他先出。

  二位假惺惺地客氣了兩個來回,蕭宸沒耐心再跟這種虛偽文人浪費感情,便先出了招。

  蕭宸練的是殺人的硬功,不講究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他與人對戰目的就是最大程度地痛擊對方。是以他第一拳就把謝容與逼地退到了場邊。

  謝容與身輕如燕,輕巧避開,如此連避了三招,就隱約把蕭宸的氣勢壓了三分。

  蕭宸暫停攻勢,穩住節奏,冷嘲:「謝相這是大度給誰看呢,你我之間不死不休,何必假惺惺謙讓。」

  謝容與沒有說話,讓了三招算是給身嬌體弱的敵手一些餘地,後面他不會再讓。隨即他左腳劃地,用了獨有的步伐瞬間閃到蕭宸面前,攻其下盤,避開對方強悍的拳風。

  蕭宸腿功也不弱,改拳為踢,攻勢逼人。謝容與以腿抵擋,四兩撥千斤。兩人眨眼間就過了數招。

  隨後蕭宸在對方靈巧的但又中規中矩的招式里尋出破綻,把七八成的力量灌注左腿,狠踹向了謝容與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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