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給自己女人下套
2024-07-07 05:44:43
作者: 淮西
蕭宸查到了這份上,抓霍淵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葉白榆不確定自己能否打消他這個念頭,本著多說不如少說,她道:「我那小僕既然離了葉府,就與我沒了關聯,若他犯事,陛下儘管抓來處置。」
蕭宸心裡很不暢快,無論她怎麼說都不順。
那小僕一身的功夫,多半是她教的,她這個人最是重情義,手把手教出來的人不會置之不理。
但也確實如她所說,他們現在沒有一個固定的聯繫渠道,表面上是斷了聯繫的。
而恰恰,蕭宸介懷的就是這一點。他們沒有聯繫,卻裡應外合做了那些事,可見他們默契之深。
或者說,是那小僕了解她,在意她,所以在外面極力配合她,否則憑他的功夫,早就離開了雍城。
蕭宸再次想到了那個讓他危機四伏的眼神,他應該殺掉他以絕後患,可他也怕因此斬斷了他與阿音最後的一點可能。
不能殺,那就利用吧,南陵還有個暫時殺不掉的討厭鬼,如果那小僕是把利刃,正好可以拿來殺人。
蕭宸沒再說話。葉白榆抬頭見他似是睡著了,便打算去點根安神香。
然而剛要起身就被他抓住手腕拉到了身邊。他讓她靠著憑几,自己躺在她的腿上。
「讓我靠會兒。」
葉白榆隱約猜到他可能是要放了霍淵,便沒有拒絕。不過,待會兒王大人來看見了,可能會哭。
說曹操曹操到,沒多一會兒,王大人一臉便秘地進了大殿。
昨日不過在大殿坐了一天,他嘴上就鼓了兩泡,長了痣漏,如廁還不順,簡直要了老命。
今日一早他聽聞左僕射來見陛下,沒敢早過來,生怕又聽見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畢竟秘密聽多了折壽。
誰知耳朵躲過了惹禍的秘密,眼睛沒能躲過有失體統的暴擊,他見陛下堂而皇之地躺在那宮人的腿上,一口氣沒上來,險些當場折壽。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陛……」
「噓!」
葉白榆打斷了王恆開口,她做了個熟睡的姿勢,示意不要驚擾陛下睡覺。
王恆一口氣堵在心口,脹得屁股隱隱作痛。
若聖賢們管人生死,他一定跪求快把他收了,這是造的什麼孽!
王大人生不如死地坐下來,眼不見心不煩地撇開了頭。
剛消停片刻,又聽殿外有說話聲。
「我心疼陛下連日操勞,於是叫膳房燉了藥羹,可否允我進殿親自端給陛下?」
馮堅為難地笑了笑:「沈淑妃有心了,但陛下正在議事,您不方便進去。」
來人正是沈纓,她昨日聽聞王恆在內朝大殿坐了一天,還是沒能把葉白榆從陛下身邊請走,於是坐不住了,打算從今日開始主動接近陛下。
都說陛下不好女色,所以她從進宮起就極盡本分,可結果呢,跟進了冷宮沒什麼區別。可見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不能只聽別人的,陛下既然能寵一個葉白榆,就能寵她沈纓。
「不知是哪位大人在?」
馮堅道:「是諫議大夫王大人。」
沈纓暗諷:「就這沒用的寒酸貨能有什麼事可議?」
一邊笑道:「是王大人啊,那我等一會兒吧。」
馮堅賠著笑勸:「呦,這可使不得,這大冷的天哪能叫您等呢?您看要不就把藥羹交給老奴,等陛下議事結束了我替您端給陛下?」
沈纓搖頭說沒關係,「我不過等一會兒,陛下可比我辛苦多了。」
馮堅便不好再說什麼了。
在這後宮裡,怎麼活,活成什麼樣,全看自己怎麼選,別人提點兩句就是仁至義盡了。
大殿裡,蕭宸呼吸聲漸均勻,王恆嘆的氣一聲比一聲長。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個宮人來議事大殿還不算,又來一個后妃,唉!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隋末與韓松鶴回來了。
王恆重新正襟危坐,但蕭宸卻沒睜眼。
隋末逕自朝王座回稟:「陛下,屬下找到了那個青樓女子,一番查問後得知她確實替尚書令與徐有道傳遞過消息,但並不知道消息內容,請陛下示下,是否要請尚書令來問話?」
蕭宸沒有回應。
韓松鶴偷偷瞄了好幾次,心裡挺著急,陛下不回應,難道是不想問罪尚書令?
王恆則是被擠在舌尖的「成何體統」四字詩折磨得如坐針氈,想說又不敢打擾陛下休息,憋得犯痣漏疼。
就在王大人的屁股快要輾轉出火星子的時候,蕭宸才慢慢從睡夢中清醒。這一覺睡得饜足,明明殿內殿外都不太平,他卻身心安穩。若換做平時,非但不可能睡著,還要靠意念壓制煩躁。
他不捨得放她走,只睜開了眼,沒起身。
「你們回來了,可有收穫?」
隋末便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蕭宸沒立時回應,他看著殿外問:「可是誰來了?」
馮堅在外回應:「回陛下,是沈淑妃來了,說給您做了藥羹。」
蕭宸「哦」了一聲,「淑妃有心了,叫她進來吧。」
沈纓頓時喜上眉梢,整理了一下髮髻衣襟,端走身邊宮人手裡的漆盤,扭著腰進了大殿。
王恆一見女人進殿額頭青筋就跳,忍不住道:「陛下,實為不妥!」
蕭宸因為睡得好,顯得十分有耐心,「季禮認為如何不妥?」
「後宮女子不得隨意入內朝大殿,尤其是在朝臣議事時。」
蕭宸道:「沈淑妃特意給孤送藥羹,等了這許久,若凍出個好歹來,季禮又如何說?」
王恆道:「臣認為應該勸回,若陛下開了先例,往後人人都來送吃送喝,陛下又當如何?」
蕭宸煞有介事道:「孤一向心軟,見不得女子受凍受累,也不忍心拂了人家好意,不如季禮替孤勸一勸吧。」
葉白榆沒見過蕭宸這號的心軟,不由抽了抽嘴角。她腿都要麻了,也沒看出他有半點不忍心。
她細微的表情恰被蕭宸捕捉到,他十分體諒人的抬了抬身子。葉白榆以為他要起了,卻見他又換了個位置重新躺下。
葉白榆恨不得捶爆他的腦袋。
那邊王恆對沈淑妃展開了勸教攻勢:「還望淑妃明理,後宮女子不得干政,您不可在朝臣議事時進殿。」
沈纓正被王座上的一幕氣得上頭,忍不住回懟:「王大人滿口大道理,不是也沒把那不懂規矩的宮人請走嗎?」
王恆被堵得無言以對,老臉難堪,下意識搬出了陛下的說辭:「葉女史在御前伺候筆墨,是陛下特許的。」
沈纓險些上前抽他這酸腐腦袋。他竟然替那不要臉的女人說話?忘了誰提拔他做這諫議大夫了?
「本宮進殿送藥羹,又何嘗不是陛下允許的?」沈纓的聲音有少女的嬌俏,又有她獨有的尖厲,聽起來頗有挑釁與鄙視之意。
王恆道:「不可同日而語,葉女史算不得後宮女子。」
「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會入後宮?」沈纓朝王恆哼了一聲,「再說現在不是沒有議事嗎,本宮什麼也沒聽見。」
王恆一張聖賢嘴,辯不過不講道理的小女子,氣得直瞪眼。
「陛下,臣有負聖恩,還請陛下責罰。」
「孤責罰你作甚?」蕭宸笑道,「既然季禮無話可說,就別與沈淑妃較真了,剛好孤也想聽聽她的意見。」
沈纓見陛下替自己說話,美得喜上眉梢,大著膽子上前,把藥羹放在陛下面前,「妾謝陛下寬容。」
「隋末,你與淑妃說說方才的事。」蕭宸道。
隋末稱是,又將方才的事與沈淑妃說了一遍。
他剛起了個頭,沈纓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尚書令是父親的人,他辦的那些事多半是父親授意,若是查到父親頭上可了不得!
蕭宸看著沈纓的臉,問:「淑妃覺得尚書令該不該進玄羽衛大牢走一趟?畢竟是國之宰相,沒定罪就進了大獄,多少有些影響不好。」
沈纓重重點了點頭,「陛下言之有理,妾也覺得不太好,不如便將他帶到大殿上先審一審,這不是隋統領也在麼,與進玄羽衛是一樣的。」
韓松鶴張了張嘴,想要反駁。這如何能一樣?在這裡不痛不癢的,還有沈纓這個沈家女,若進幾句讒言,改變了陛下的想法怎麼辦?
但他不好多說這個話,說多了顯得自己心急。
蕭宸又問道身後的人形軟榻:「阿榆覺得呢?」
王恆氣得自掐人中。國將不國,國將不國啊!
葉白榆看了看沈纓,道:「沈淑妃體恤朝臣,仁心仁義,是陛下之福。」
沈纓聽她嘴裡吐的話還算像樣,吝嗇地給了個笑。
蕭宸卻暗瞥了葉白榆一眼,眼角眉梢都掛著抱怨。
「那就依淑妃之言,馮堅,去請尚書令來。」
尚書令楊懷義出身士族,但家族不旺,算是次等士族。他的家族與其他高門聯繫不深,在朝中也沒什麼勢力,算是蕭宸想要的那種純臣,於是提拔他做了尚書令。
然而很快,這個看似純的純臣就把族中堂妹嫁給了沈氏的一個旁支,算是與沈家聯了姻。從此之後,就成了沈霽的馬前卒。
身為棋子,做別人的劊子手,就該有為別人擋刀的覺悟。楊懷義自從見了馮堅就預感到今日不能善了。
他忐忑不安地進了大殿,餘光瞥見沈纓在,暗想:「陛下把沈纓放在這裡,會不會有開恩之意?」
恰好,沈纓也是這樣想的,畢竟陛下從不讓后妃進大殿,這不是明擺著讓她從中轉圜嗎?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各自有了底。
葉白榆看在眼裡,心說蕭宸也是夠黑心,給自己女人下套一點不猶豫。
蕭宸指著隋末,「你與韓公跟楊公說說吧。」
隋末頷首,轉而問楊懷義,「白虎幫暗殺豫州刺史,可是楊大人暗中授意的徐有道?」
楊懷義心一沉,果然查到了此事。他瞥了眼隋末身後的韓松鶴,暗罵這姓韓的是狗,明明自己拿了那麼多好處,居然還有臉告發他。
他轉而朝陛下道:「臣不知此事。」
隋末問:「楊大人通過春蕪院綠梅姑娘與徐有道傳遞消息,你可認?」
楊懷義道:「臣確與綠梅姑娘有交,徐有道也確通過她給臣遞過消息,是想托臣為他走動升官,但臣沒有應允。」
楊懷義知道綠梅不知內情,徐有道又死無對證,查不到具體的消息就不能給他定罪。
隋末道:「你暗中與南征軍勾結,貪污賑災糧,可認?」
楊懷義道:「臣不曾貪污,伯遠侯暗與臣求助,說軍中一部分糧草被敵方截獲,不敢上報,便想私下補上虧空,伯遠侯給了臣一百金,臣用他收買了韓公。」
問來問去,他倒成了個大公無私的人。
蕭宸問韓松鶴,「韓公還有話說嗎?」
韓松鶴當然有,他甚至知道那叫綠梅的妓女沒說實話,她們那樣的人給人傳遞消息,往往會留存根,或自保,或訛錢。
可他在這件事上不能說太多,說多了顯得他處心積慮,甚至會被陛下懷疑他知道內情。
但他又著實不甘心,若這回沒除掉楊懷義,他討好陛下的籌碼就沒了,那他就會因為僱傭了與刺客有關的江湖中人而獲罪。
「臣隱約記得那叫綠梅的妓女說多次替楊公傳信,可是每次都為了升遷?若是楊公有心拒絕,理應存根才是,萬一將來被人反咬一口,也能說得清楚對吧?」
楊懷義微微皺眉,這是反證法,若他說沒有留底,倒證明他有鬼。
蕭宸問道沈纓,「淑妃認為如何?」
沈纓道:「妾不懂這些事,但妾聽來,楊大人是有錯處,但情有可原。」
「季禮呢?」蕭宸問王恆。
王恆也沒聽出什麼大問題,何況他不喜摻和朝中這些彎彎繞繞的事,那些事往往影響本心。
「臣,也沒聽出楊大人有大錯。」
「嗯。」蕭宸抬眼看葉白榆,「阿榆呢?」
葉白榆垂眸一想,說:「我不懂審案,敢問隋統領,如何才能確定當事雙方所言不假?」
隋末答道:「各自搜證,嚴加審問,兩方對峙,若對峙有出入,還要重新審問,在玄羽衛大獄,若一輪審問有出入,就要動用酷刑了。」
玄羽衛加上酷刑這幾個字,是能讓人頭皮發麻的存在。
楊懷義暗吞了一口口水,不知為何,他身上的皮肉已經開始疼了。
葉白榆頷首,「謝隋統領解惑。」
蕭宸用下巴指著隋末,「就按流程辦吧。」
楊懷義渾身一哆嗦,「陛下!」
沈纓也急了,進了玄羽衛大獄,憑你多嚴的口都能撬開了,決不能讓他進玄羽衛大獄!
「陛下!您不能聽一個宮人蠱惑!」她怒視葉白榆,「此女心術不正,乃國之禍根!」
葉白榆抬眼,反問:「沈淑妃說我禍國,可是在映射陛下昏聵?」
「你!」沈纓氣得面目扭曲,扭著扭著,竟要哭了,「陛下!您就容她這樣毀您的聲譽?容她這樣欺負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