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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婚事

2024-07-07 05:44:33 作者: 淮西

  冬日講究進補,後宮各位主子每日都要用一些滋補藥食,因此司藥司格外忙。

  這日原該映桃送藥,但她要搗的藥粉實在太多,便拜託葉白榆幫她去送:「好阿榆,你今日就替我一替吧,夜裡我給你開小灶,教你識藥如何?」

  「好。」葉白榆接了藥食盒。

  

  正要走,忽聽黃司藥冷道:「該誰送就誰送,誰許你們私下換人的?」

  映桃肩膀一慫,立刻從葉白榆手裡搶過藥食盒,縮著脖子溜了。

  臨走留給葉白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司藥司的兩位司藥都不大好說話,鄭司藥照章辦事,刻板嚴謹,黃司藥冷麵刻薄,不罵人不會說話。

  方才若換做鄭司藥,映桃興許會辯解兩句,對著黃司藥她一句話不敢駁,憑你口才多好,也要被黃司藥罵個狗血噴頭。

  葉白榆垂首立著,等候黃司藥的訓斥。

  黃司藥走到她面前,開口噴道:「生得人模狗樣的,淨生些下作心思,鬼門關里走了一遭還不長記性,昨日竟又去勾引陛下,你要麼跟姚碧華一樣入了後宮,要麼就別賤兮兮地往長明宮裡鑽,自己魅主爭寵是你下作,累帶我們司藥司就是你壞了!」

  葉白榆來司藥司這段時間是第一次見她,證明黃司藥這人雖刻薄,但不是那等沒事找事的。多半是有人在她面前煽了風點了火。

  在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的前提下,葉白榆就按兵不動,任憑她罵。

  「我們司藥司廟小,不養貴人不養閒人,你若要留下就做事,不想留我今日便同馮大父去說,把你調去長明宮。」

  葉白榆垂首道:「黃司藥教訓得是,我會認真做事。」

  「留下也有留下的規矩。」黃司藥並沒有因為她態度好而緩和語氣,「按照你入司的時間,現在應該能識藥辨藥,你今日就把吳映桃手頭的活都做了,若出一點紕漏,仔細你的皮!」

  「可是……」葉白榆為難。

  「沒有可是!」黃司藥看不慣她那副狐媚子做派,巴不得尋個藉口把她弄走,「你不會那是你的事,但你不准耽誤正事,耽誤了事在我這裡過不去。」

  「是。」

  黃司藥訓斥完走了,晨露才敢過來。她拽拽葉白榆的衣袖,「也不知怎麼就惹了黃司藥,你不要怕,有我幫你不會有事的。」

  葉白榆朝她搖頭,「你還有那麼多事要忙,就別為我分神了,我照著藥冊子現學就行。」

  「現學?」晨露不好打擊她,這哪是現學的事,那麼多藥材,要聞味辨形,哪有時間去書上一個個翻找?要沒個人指點,她這點活十天半月也未必做得完。

  葉白榆說:「我試試吧,不會的話會請教你的。」

  「哦,那你試試吧。」晨露很是憂心地去做活了。

  葉白榆便找了幾本識藥的冊子放在面前,對照著要搗的藥一樣樣分辨。如此專注了一上午,仍不見映桃回來。

  晨露過來瞧她做的活,擔憂道:「今兒奇了,人不回來藥也沒有讓重熬,不會是挨罰了吧?」

  葉白榆道:「挨罰倒不至於吧,映桃姐不會出什麼差錯,許是陛下忙吧。」

  晨露想說什麼終是沒說,她看看搗好的藥,說:「竟都沒有錯,搗得也挺快,你做事倒叫人放心。」

  正說著,外面有宮人道:「葉女史,德賢宮裡有人找!」

  「德賢宮?」晨露一怔,以為是成妃來找茬。

  「可能是我家三妹。」葉白榆在身上擦了擦手,起身說,「晨露,我出去片刻,你先吃飯不要等我。」

  「哦。」晨露記得,葉家那三姑娘不是進宮來頂替葉白榆的嗎?

  葉白榆出了屋子,見葉蘭芷等在院子裡,上前笑道:「你怎麼來了?」

  葉蘭芷巡看周圍,低聲喚道:「大姐姐,你身子如何?」

  「我挺好的。」葉白榆也問她好不好,「你在宮裡可還習慣?」

  「嗐,我在哪都一樣。」葉蘭芷從身上拿出一盒藥膏子偷偷塞給她,「這是祛疤的藥膏子,成妃給了我不少好東西,我用不上就給你帶來了。」

  葉白榆握著藥膏子看了她一眼,「謝謝你惦記我。」

  「是成妃叫我來找你的。」葉蘭芷這才說起正事,「母親跟二姐進了宮,成妃聽聞你從養居所出來了,便叫我來找你過去。」

  葉白榆挑眉,韓氏領著葉紫芫進宮大約是為了葉紫芫的婚事,尋她去做什麼?

  「我還有話提醒你。」葉蘭芷低聲說,「你從養居所出來,成妃似是忌憚,尚食是她的人,恐給你小鞋穿。」

  葉白榆一下子想到了黃司藥,今日早上那頓發難,應該尚食攛掇的。

  「我知道了。」她握住葉蘭芷的手,問,「不知你在宮裡可自由?」

  葉蘭芷點點頭,「大姐姐是有什麼不方便做的事嗎?或許我能幫你。」

  葉白榆也拿出一個藥盒,這是她上午偷偷搗制的傷藥,「於常侍因為我受了杖刑,卻沒聽見他來司藥司要傷藥,這藥是我偷偷弄來的,你可否替我轉送?」

  葉蘭芷迅速把藥盒子塞入袖中,「放心吧大姐姐,我今日便替你送去。」

  「我們三姑娘沒白管家,很能擔事了。」葉白榆欣慰笑道,「那就全靠你了。」

  午時沒顧上用飯,葉白榆立刻去了德賢宮。

  正如她所料,韓氏進宮確是為求成妃給葉紫芫指婚。

  「我若不是沒了法子,斷然不會進宮麻煩您。」韓氏朝成妃訴難,「您是知道的,我想叫芫娘嫁進韓家親上加親,可我家侯爺也不知是吃了什麼秤砣,鐵了心要把芫娘嫁給沈家那個庶子。」

  「是沈家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庶子,這身份上不匹配啊,芫娘再不濟也不至於就到了要嫁庶子的地步您說是不是?這孩子因為這事哭得眼睛都要腫了,愣是不能說動她父親改變主意!」

  說著就抹起了眼淚。

  成妃暗忖,葉氏與韓氏有一門聯姻也就夠了,這麼多年裡,葉鎮澤除了站對了陛下,挽救了韓氏一族的命運,再也沒有帶來其它實質性的好處。

  以葉家芫娘的出身,完全可以帶來更大的利益,只是不能與沈家聯姻。韓沈兩家如今差不多就等於撕破了臉,你死我活的局面,賠上一個葉紫芫沒有意義。

  「你先不要急。」成妃不好明著與葉鎮澤對立,委婉勸道,「許是安南侯有什麼打算沒告訴你?」

  葉鎮澤還真沒有跟韓氏通氣兒,但韓氏也不想知道,憑他因為什麼也不能把紫芫嫁給沈家庶子。

  「男人的事說了我也不懂。」韓氏抽泣道,「但不管因為什麼,橫豎不能是為了芫娘的終生幸福考慮,我這個當娘的決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姑娘的一生毀了!」

  成妃沒言語,聽著殿外似有人來,她道:「許是白榆來了,你們母女姐妹許久不見面,該好好說說話。」

  韓氏哪裡有什麼心情跟那丫頭說話,只是當著成妃的面不好表現出來。隨後葉白榆進來,她假裝關心道:「這丫頭竟又瘦了,可是司藥司里事務繁忙?」

  葉白榆為什麼瘦,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只是沒人敢明說。

  「叫母親掛懷了,我在宮裡挺好的。」葉白榆朝成妃行禮,又朝韓氏行禮。

  成妃打量她一眼,挨了十五杖的人,才幾日就跟沒事人似的,少不得是有陛下關懷著。

  但成妃也不可惜當日饒了她一命。這丫頭雖是個大隱患,到底也有些作用。

  她今日聽韓松鶴說,沈霽不打算放過葉白榆,未來那些朝臣會不斷地難為她。沈家為難她,陛下就恨沈家,恨沈纓,也算是借刀殺人了吧。

  另外,葉白榆這女子頗有頭腦,有時也能用她為自己做些事。

  「你母親與芫娘今日來求我賜婚。」成妃指著身邊的位子讓她坐,「叫你過來也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葉白榆沒去坐,她一個宮人,怎配坐成妃身邊的位置,「成妃抬舉了,二妹妹的婚事如何需要奴來置喙。」

  「一家人還稱什麼奴,連陛下對你都用我呢,可見沒把你當做宮人看待。」成妃笑著嗔怪道。

  葉白榆道:「是,我們姐妹的婚事都是父親母親做主,我做小輩的怎能插話?」

  「你現在可是入了宮能常在陛下面前走動的人。」成妃恭維道,「比我都體面些,你的話才有分量,就別客氣了,你母親進宮一趟不易,倒是快替她拿個主意,瞧她在我這裡哭了半天了。」

  葉白榆便不好再說什麼,她也好奇到底是什麼兩難的選擇,讓成妃把決策權推給她。

  只聽成妃隨後說:「你母親想叫芫娘嫁進韓家,親上加親,但你父親想與沈氏聯姻,把芫娘嫁給沈家三郎。」

  葉白榆一怔,葉鎮澤要與沈家聯姻?

  一瞬間,她腦中閃過諸多可能。

  葉鎮澤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平白把自家嫡女嫁給沈家庶子,恐怕兩人暗中做了什麼交易。

  是什麼交易讓葉鎮澤動了心呢?

  成妃又道:「你覺著,芫娘嫁給誰好些?」

  成妃把葉白榆推出來,是篤定葉白榆也不想葉家與沈家聯姻。因為在討厭沈纓這回事上,她們立場一致。

  而她不好與安南侯作對,只能把葉白榆推出來擋槍。葉白榆辦不成的事就會去求陛下,到時陛下出面阻止這門親,安南侯就沒有反駁的餘地了。

  成妃算得圓滿,卻聽葉白榆道:「身為世家女,婚事總歸身不由己,但我想,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會在家族立場與子女的幸福之間做出衡量,我尚不知父親有何打算,倒是不好立時做出決斷。」

  成妃從她冠冕堂皇的場面話里聽出了變故,心有不悅,這丫頭難道還有別的想法?

  韓氏與葉紫芫則是只看到了趁機報復,心裡對葉白榆恨得牙痒痒。

  不能叫她摻和,韓氏開口說:「白榆一個姑娘家,雖是體諒父母,但到底眼界淺些,成妃還是別為難她了。」

  韓氏一邊斟酌著成妃的意思,緩和說:「倒也不是非要嫁入韓家,成妃若知道有其他合適的郎君,不妨也讓我們芫娘相看相看。」

  只要不逼著成妃立刻給葉紫芫指婚,成妃就好說話,「也罷,此事就先擱下。」

  韓氏與葉紫芫告退,只留下了葉白榆。

  成妃歪在憑几上,聲音涼絲絲地問道:「你覺得葉氏與沈氏聯姻可行?」

  兩人在掖庭獄裡早已坦誠,葉白榆便不跟她裝了,「要看條件是什麼,您為韓氏計長遠,我也要為葉氏做打算,橫豎目的達到了就行。」

  「可是葉紫芫可以為韓葉兩家帶來更大的利益。」成妃道,「放眼朝中,新起的權貴良多,找一個正得勢的,不比沈家這個走向末路的強?」

  「我說了,我要看條件是什麼。」葉白榆說。

  「你如何能知道他們之間的默契?」成妃話音一頓,哂笑,「我竟忘了,你可是陛下身邊的人,消息自比我們靈通。」

  葉白榆不置可否,她與成妃能合作,接近陛下就是她最大的籌碼,不然成妃隨時都能棄了她。

  司藥司里吵得正酣。葉白榆回來時,但見黃司藥與馮堅對向而立,一個唾沫星子狂噴,一個老臉陰沉。

  黃司藥道:「陛下若真離不得葉女史,就請馮大父把她調去長明宮伺候,何必放在我們司藥司供著,我們廟小供不起大佛,沒得白占一個名額,您也看見了,我們成日忙得腳不沾地,本就缺一個,再白費一個算什麼道理?」

  馮堅在宮裡這麼多年,就沒遇上過這麼軸的。今日葉女史沒去送藥,陛下不肯喝,愣是把吳映桃晾了大半天,既不宣藥也不發回重熬,就這麼僵著。

  馮堅為君分憂,便自作主張帶吳映桃回來,試圖與黃司藥交代,以後送藥的事都交給葉白榆。

  可黃司藥說什麼也不肯,要麼讓他把人調走,要麼就還按司藥司里的章程來。

  馮堅方才退了一步,承諾再給司藥司調兩個人來補上,送藥的事就單交給葉白榆。

  然而黃司藥還是不答應,簡直氣煞活人。

  「黃司藥。」馮堅不得不擺出內侍監的派頭來,「陛下之意,你難道還想忤逆?」

  「那就請陛下將旨!」黃司藥梗著脖子不鬆口。

  馮堅差點兒被逼出一口老血來。

  陛下要能明說,哪用得著他來斗這個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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