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以利制商

  行至不久，便到了沈府。沈三親自捧凳來接，許南星道了聲謝，卻還是由木槿攙扶著下了車。

  「你這個手肘，我已經提前命家僕去請了臨安城最好的跌打大夫來了。」沈三目露擔憂，一路將她們引進正廳。

  許南星搖頭笑道：「我自己就行，又哪裡需要這麼麻煩。」一面看向木槿道：「你去幫我找條乾淨的手帕來。」

  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侍女捧著一沓上好的新的絲帕走了進來，跪遞在許南星跟前。

  擔心木槿一會兒看見自己接骨的時候會心疼，許南星忙支使她，先將孩子抱給沈三找的乳母餵奶。

  見木槿走遠，許南星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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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牙死死咬著絲帕。略微摸索了幾下肘關節後，只聽「咔噠」一聲脆響。許南星身子也不免跟著顫抖了一下，慘白的臉上頓時冷汗漣漣。

  她吐掉絲帕，沈三和大夫瞧見白色的絲帕上綴著刺目的猩紅，紛紛擰著眉，看起來倒像是比她還痛上幾分。

  許南星有些好笑的看了兩人一眼，麻利的用繃帶固定好肘關節後，對沈三道：「沈公子，麻煩您幫我找件衣服，我想洗個澡。」

  沈三滿口應下：「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許御醫呢。」

  許南星看著地上泛著光澤的上好絲帕，微微搖頭打斷道：「沈公子，您沒聽清楚。我要的，是能方便幹活的衣服。」

  「你都這樣了還想幹什麼活？」沈三指著她的手肘驚異道。

  許南星渾不在意道：「一點小傷，不礙事。一會兒我還得去災民安置區。」

  「可他們都那樣對你了，何必再去管他們死活。」沈三親眼看見了事發的全過程，很是不理解。

  許南星聞聲淡淡瞥了他一眼，眼裡的光猶如朝陽撒入湖面，細碎又溫柔。

  「人命至重，有貴千金。醫者，就是不問應不應救，只問能不能救。」

  在沈三的愣神中，許南星已經起身跟隨家僕前往客房梳洗了。

  一旁的大夫眼中閃過一絲驚嘆，對沈三道：「許御醫德才兼備，真巾幗鬚眉一般的人物。沈公子若是能娶她為妻，則家業一定興旺矣。」

  沈三聽了這話，他原本也有此意，望著緊閉的客房大門，臉上溢出幽幽笑意。

  木槿望著許南星包裹嚴實的手肘，一邊給她梳妝，一邊心疼的眼淚直掉。

  許南星從鏡中看見木槿淚痕遍布的哭喪臉，忍不住玩笑安慰她道：「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臉，還能把你丑哭了？」

  木槿果然止住哭聲，禁不住苦笑道：「都什麼時候了，大小姐您還有心情開玩笑。」

  一面擦了臉，憂心忡忡道：「大小姐，我看著沈公子總不像什麼好人的樣子，您可得留心些。」

  許南星擱下梳子，眼底眸光微轉：「世上哪有什麼絕對的好人壞人，不過是各取所需，利益不均，導致的立場不同。」

  她回頭看了眼露出茫然之色的木槿，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丫頭，把心收回肚子裡。沈公子的事，我心裡已有個計策。你幫我梳完妝後，就請他過來，我有話同他說。」

  一時梳洗完畢，木槿按照許南星的意思，親自去請沈三。沈三見許南星來請，自是歡喜非常，忙穿戴了一番來至客房。

  許南星穿了一件藍白色條紋上衣，下配白色褶裙，外搭配藍色海棠紋旋裙。

  如漆長發披散身後，只有一條藍色布條箍在頭頂。胸前兩綹長發各綴著一個用藍色布條打的小蝴蝶結。

  一身布衣倒也裹得她氣質宜人，頗有大家風範。

  見他來了，許南星盈盈起身，伸手笑道：「沈公子請坐。」

  沈三又是欣喜又是意外，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在紫檀鑲大理石的圓桌旁坐下。

  「我一會兒還要去查看災民的情況，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沈三剛一坐下，許南星便收起笑容，面容肅穆，脊背挺的筆直。

  「我少時曾聽過兩句話。國庫虧空必掠之於民，民變在即便掠之於商。從前我不解，如今在臨安城待了幾日，倒有些明白了。」

  她回頭看了眼沈三，果見他眉目不似剛進來的那般輕鬆喜悅，隱隱夾著一絲憂愁。

  「古語又有士農工商。想來沈家這些年雖為浙江首富，日子過的也定不舒心。每年迎來送往，只怕沈公子要費不少心。」

  沈三被說中了心事，眼皮動了兩下，沉沉的嘆了口氣。

  「所以即使前河道遏者與你沈家門不當戶不對，你也依舊讓胞妹嫁他。為的就是能攀上官府這條線，好讓沈家有所依。」

  沈三頭垂的更低了些，扶額哽咽道：「終是我害了胞妹！」

  許南星遞了一方手帕給他拭淚，安慰道：「人之命運皆由自選。令妹高義，實乃罕見。等我回京後，自會秉明皇上，將令妹救出，不叫你們一家分離。」

  「如此，那就多謝許御醫了。」沈三聽了這話，自是感激不已。

  場面上的話說的差不多了，許南星喝了口水，示意木槿將三份錦盒端了過來。

  沈三不解其意，許南星示意他一一打開。

  第一份錦盒裡是幾張銀票。

  「這是為了感謝沈公子救下剛剛那孩子的謝禮。」

  沈三剛要開口說不必謝，自己是為了能娶她才順帶幫的忙。許南星對他搖了搖手，示意他打開第二個錦盒。

  第二份錦盒裡是一張還未完全乾的契約。

  「沈公子，那孩子就算是我寄養在您家的。一直到他成人，我都會負責。憑這個契約，每年這孩子的花費，您找我要就行。」

  沈三覺得自己不說不行了，許南星看出他的心思，主動幫他打開了第三個錦盒。

  「生絲？」令沈三沒想到的是，這第三個錦盒裡竟然裝的是生絲。

  「不錯，正是生絲。這是我為沈公子攀上皇家指的一條明路。」

  許南星將生絲不輕不重的往他面前一放，眉梢往上微微一挑，眸光里滿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沈公子想娶我做沈家主母，原因無非有二。一是看中我御醫身份，二是圖我有理家賢能。」

  沈三忙紅了臉，爭辯道：「我會真心待你好的……」

  許南星輕蔑的搖了搖頭，制止了他的話：「沈公子，在商言商，商者，利為第一。這些話，就不必拿來搪塞我了。」

  待沈三被她駁的不言語後，許南星方繼續道：「若你能打消與我成婚的荒唐念頭。我便有法子保你沈家成為皇商。這可比不斷的找官員通婚，省事又便宜多了。」

  沈三眼裡精光畢現，小半個身子探了過去急問道：「有何法子？」

  「江寧織造的生意。沈公子可有興趣做嗎？」許南星尾聲勾挑，笑容微妙又詭異。

  沈三登時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許御醫說的難不成是金陵城的江寧織造嗎？」

  許南星輕笑道：「沈公子莫不是高興傻了，這世上哪還有第二個江寧織造呢？」

  她收起剛剛的笑容，手指勾著一縷發，在手尖上打著旋，盯著沈三道：

  「若是沈公子願意，以後江寧織造為宮中供應織品和綢緞所需的生絲，便可由您來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