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軍民歸星

  沈三聽了這話，垂著眉眼，緊抿著唇，盯著手裡把玩著的茶杯沉默不語，目光深邃銳利。

  半晌後，一抹清亮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一雙眼眸繾綣著無盡的深情望著許南星。

  「我想了想，我不在乎做什麼江寧織造的生絲供應商。許御醫，我對你是真心的。」

  沈三的言下之意大有一種愛美人不愛前途和金錢的動人。

  許南星斜睨著他，微露譏嘲：「沈公子，我這是看在你危急關頭沒完全昧了良心借糧的份上，好心給你、給沈家一條活路，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她收起和煦面容，臉色很快陰沉下來，目露鄙夷斥道：「你無非是覺得我奇貨可居，若按照你的意思，人財皆可得，你還能落下個痴情的美名。

  

  沈公子，須知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世上哪有魚和熊掌兼得的美事。我奉勸你，心別太大，否則一無所有的日子還有呢！」

  許南星對木槿使了個眼色，木槿拎著茶壺過來添水，假裝不經意隨口說道：

  「大小姐，那件衣服大約是洗不出來了，奴婢想著崔琰崔大人從府裡帶來好幾件同樣的衣服，奴婢就做主扔了。」

  許南星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也虧他想的周全，知道我出門在外最缺的就是衣服，這次一併從家裡帶了來了。」

  說完她暗暗的瞅了沈三一眼，果見他神色不似剛剛那般神氣，整張臉肉眼可見的變了灰色。

  「聽起來許御醫同新來的監察御史，崔令公的獨子崔琰關係很是親厚的樣子？」沈三試探性的問道。

  許南星捏住自己的大腿才沒讓自己被沈三蠢的笑出來，木槿故作驚訝道：

  「咱們大小姐和崔大人是從小的婚約，沈公子之前就沒打聽過嗎？」

  許南星輕輕挑眉一笑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同沈公子做這江寧織造的擔保。只因那江蘇巡撫是崔令公的學生。」

  沈三被這個答案震驚到，嚇的一口氣沒上來，堵在嗓子眼兒，憋出一串咳嗽。

  事態發展到這裡，也就算盡了。

  許南星親自捧著那捲生絲遞與沈三手裡，眼角微微彎了彎：「那這事我便做主替沈公子應了。待我回京之後，會親自同崔令公儘快促成此事。」

  說完，她不再多看沈三一眼，抬腳便走。瀲灩的日光里，她一步步朝著府門走去。富麗堂皇的沈府外，是更加廣闊燦爛的天地。

  她永遠不會成為只能依附男人的籠中雀，她是她自己，一直都是。

  許南星坐車再次來到災民安置區的時候，發現整個災民安置區的涼棚幾乎都拆了。

  只有幾間大的涼棚裡面鋪設著門板及草蓆，充當床鋪供重病人躺著，這會裡面已經不剩幾個人，大部分的病人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她走到自製的淨水器旁，檢查著水源的乾淨衛生。

  因天氣炎熱，她又命木槿搬來許多藥材，她挑揀了一些清熱敗火的，給災民和李承淵的將士煮涼茶喝。

  宋凌聽見動靜，忙趕了過來。望著許南星這般為民忙碌的景象，忙要來了一把蒲扇，自發的在她身後給她扇風散熱。

  「多謝宋將軍。」感受到陣陣涼風，許南星回身致謝。

  宋凌頓了頓，隨即綻放一抹清淺的笑：「是許御醫辛苦了才是。」他看了眼面前滿滿一大桌子的藥材，疑惑道：「災民喝的了這麼多嗎？」

  許南星「噗嗤」一聲笑開，朝他們營房的位置努了努嘴道：「這裡也有給你們準備的。天熱，將士們還要日夜巡邏，辛苦的很，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宋凌有些意外道：「許御醫竟還記掛著我們。」

  「這是自然。」許南星翻動著鍋里的涼茶，望著宋凌笑道：「我還以為三殿下的部將都討厭我，不願同我說話的。」

  宋凌臉色微紅解釋道：「不是的。只是我們同三殿下十幾年都是日夜待在一起。每次交戰，三殿下總是一馬當先，哪裡危險就往哪裡沖。

  好容易得了一點好處或封賞，都給了我們。大家都格外的愛戴他，見不得他受一點委屈！所以才會對許御醫多有刻薄攻擊之舉。

  但經過這兩件事，我們也能看出，許御醫並不是只知利用三殿下之人。只是，軍中多為男子，有些話不好意思說出口，還望許御醫不要誤會才是。」

  許南星從前雖聽說過李乘淵待部將極為親厚，然今日親耳聽了還是不免大受震撼。也難怪李元啟會如此忌憚李乘淵。

  許南星微微一笑，輕輕搖頭：「自是不會。軍中男兒一腔熱血，性子心直口快是正常。

  說起來，我很喜歡同這樣的人相處，總比那些一句話拐十八個彎的人強多了。」

  「許御醫真是妙人！難怪殿下會另眼相待！」宋凌頭回瞧見竟有不嫌棄他們粗鄙的京中貴女，不由得眼中放光讚嘆起來。

  許南星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刻意轉著話題問道：「如今災民情況如何了？」

  宋凌贊道：「那些感染屍毒的百姓早上用了許御醫的藥後，已經全好了。

  有的受災不嚴重的地方的百姓，都已經可以回去下地幹活了。許御醫真是妙手回春！」

  許南星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這都是我應當做的，宋將軍言重了。」

  她低頭看了看茶湯，對宋凌道：「差不多好了，我同木槿過濾一下，再多多的放些冰就大功告成了。煩宋將軍招呼災民和眾將士來喝吧。」

  宋凌「哎」了一聲，嗅了一口說著「真香」，便趕緊呼三喝四叫喚起來。

  將士們大都還好，每人痛喝了一碗，直呼過癮。

  那些災民見了許南星受傷的手，想起白日裡的事來，都躲閃著眼神，分外的扭捏。

  許南星舀了一碗自己喝了，將空碗底亮給災民。災民卻還是瑟縮在原地，遲遲不肯上前。

  那些將士見狀，便有些替許南星著惱道：「什麼鬼孩招災。若真有什麼不祥，我們這些堂堂戍守邊關的男兒都喝了許御醫的涼茶，難道我們還鎮不住嗎？！」

  災民聽了將士們的話，有些羞愧的低下頭，眼裡漸漸露出一絲信服之色。

  「早上的事我也有不對，是我太過激了，沒有考慮到你們的想法。」許南星主動打破僵局，以退為進。

  這一招果然有用。災民聽了這話，想著許南星這幾日為他們的所作所為，再看著許南星如今吊著膀子還在為他們無私熬涼茶，一時更覺無地自容。

  「許御醫，我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真是，真是對不起您！」封建迷信的餘毒終敵不過一腔真心愛民的拳拳之心。

  災民一個接一個的跪倒在許南星身邊。她手不方便，趕緊請李承淵的部將將他們一一扶起，坐下喝涼茶。

  「今日大家就以茶代酒，一笑泯恩仇！」許南星舉著缺了好幾個口的白瓷碗，看著一涼棚的災民，頗有些江湖兒女的豪氣。

  「好」！一時涼棚里群情高漲，歡笑聲不絕於耳。

  「去沈府找你，沈三說你來這裡了。看你這架勢，是要開英雄大會不成？」

  崔琰不請自來，彎腰也進來涼棚，笑著也喝了一碗涼茶，往外看了一眼。

  許南星知道他這是有事要和自己說，便推辭同他一起走了出來。

  她聽完崔琰轉述的李承淵關於臨安城官員的處置措施後，沉吟了片刻，搖頭道出驚人的一句話：「依我看，還未盡善。」

  還不等崔琰發問，許南星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輕嗤，懶洋洋的，帶著一股好奇的散漫勁兒。

  「那倒要請教請教許御醫，有什麼盡善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