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活下去

  大年初一。

  京城街道上瀰漫著炸鞭過後的味道，鞭炮聲此起彼伏，仿佛永遠連著一根線，永遠不斷。

  天色霧蒙蒙的，太陽也射不穿。

  潘月下樓，去給周青青打飯。

  剛走在連廊上，她就被胡紅萍帶著孩子攔截住了。兩個孩子興沖沖，抱著潘月喊舅媽。

  周英傑掏出紅包，一個一個。

  「謝謝舅舅！」

  「謝舅舅……」

  孩子咿咿呀呀，歡快地如同百靈鳥，這才有些過年的氛圍。

  胡紅萍提著保溫桶，塞給潘月，「嫂子，這是我給你們熬的湯，熱乎乎的，喝著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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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人籬下，能準備這個，很不容易。

  「謝謝！」

  潘月接過保溫桶，也掏出紅包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

  「使不得！」

  胡紅萍紅著臉拒絕，

  「周大哥已經給了，我們怎麼好意思再收。」

  潘月嗔道，

  「他是他，我是我。這錢給孩子收著辟邪的，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見推不過，胡紅萍只好讓孩子們收了紅包。

  倆孩子抱著紅包，笑得合不攏嘴。

  小寶兒笑得鼻涕冒泡。

  「媽……我們發財了。」

  大寶把紅包全塞給胡紅萍，

  「媽媽，我們再也不用受欺負了，我們有好多好多錢啊。這些錢夠我們用一輩子不行。」

  潘月又想哭又想笑，只覺得兩個孩子超可愛。

  「哪有那麼多？」

  潘月摸了一下大寶的頭。

  大寶一本正經，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真的很多，舅媽你看。」

  潘月從沒見過這麼厚的紅包，「嗯，確實很多。」

  胡紅萍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虞總給他們的，裡面裝了一千元錢。我說什麼也不要，他扔下錢很生氣地就走了。孩子不懂事……」

  她越說越窘迫。

  「為什麼不要？」

  潘月摟著兩個孩子，「他給你你就收著，這個人是個大資本家。咱們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這麼一說，胡紅萍才稍稍平靜。

  送走胡紅萍母子，周英傑有些想不通，他沉默了很久。虞風在他心裡印象並不好，可是這次，他不僅給胡紅萍母子落腳的地方，還給他們這麼多錢……

  不對，他難道有什麼別的企圖？

  兩人從食堂出來，潘月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勁。

  護士們原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什麼，一見他們兩人過來，瞬間閉嘴。一個個傳遞著眼神，筋肉都緊繃起來。

  上樓時，潘月的感覺越發明顯。

  「不對勁。」

  潘月嘀咕。

  周英傑一早就發現了，此刻，他的臉色已經變白。

  「青青的結果出來了吧。」

  潘月心底咯噔一下，她把飯塞給周英傑，「你去安排青青吃飯，我去醫生辦公室問一下情況。」

  周英傑哪裡還顧得上，他隨便叫了一個護士，讓他們幫忙安排周青青吃飯。

  自己加快腳步，追上潘月步伐。

  醫生辦公室。

  病房的值班醫生，正在埋頭看材料。一見潘月和周英傑來了，他第一時間把本子合上。

  「有事？」

  他緊張地扶住眼鏡。

  潘月直切主題，

  「青青的配對結果出來了？」

  胡醫生眼底明顯的透出驚詫，分明在問，你怎麼知道。

  「出來了吧？」

  潘月追問。

  周英傑補了一句，「出來了，就告訴我們。」

  胡醫生臉色漲紅，時而慘白，他喉頭翻滾了一遭，「本來打算過了初五再說的，這大過年的……」

  見他磨磨唧唧，潘月說：「胡醫生，這個病可不會放假。」

  仿佛瞬間通透了似的，胡醫生打開筆記本，從裡面抽出化驗單，展開。

  「胡紅萍是周青青的親屬，所以我們做了加急。」

  他頓了頓，

  「結果顯示，他們的指標，配不上。」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不是說親屬之間的配型，概率很大麼？」周英傑嘴角顫抖著，潘月看過去，覺得他每個毛孔都在戰慄。

  胡大夫窘迫地往後退了一步。

  「理論上是這樣，可配不上的也很多。」

  他聲音小得像蚊子。

  潘月皺皺眉，很怪！可是她又說不上哪裡怪……

  「剩下的呢，我們不是還有幾個人也做配型了麼？什麼時候能出結果？」

  潘月問。

  周英傑完全聽不見了。

  他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胡醫生在筆記本上翻了一下，給出答案。

  「再等幾天，初五左右能陸續出來。」胡醫生下頜緊了緊，「潘同志，我和你說實話，親屬間配不上的話，其他的希望很小。」

  「除非……」

  潘月剛死去的心，又跳了起來，

  「除非擴大配型範圍！」

  潘月朗聲。

  胡醫生不住地點頭，

  「確實，現在的科學只能發展到這個階段。所以展開大面積的配型，不太實際。」

  他熱血沸騰。

  「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潘月咬著下唇，

  「來不及，青青等不到！」

  留下這句話，潘月奪門而出。

  潘月跑去，準備和周英傑商量一下。正在吃飯的周青青有些詫異，「嫂子，我哥不是和你一起去給我打飯了麼？」

  潘月笑得很自然，她一點壓力也不能給到周青青。

  「我倆走岔劈了，我現在去找他，這傢伙忘了給錢！」

  說完，潘月忍著想哭的衝動，在這個研究所里找周英傑。

  最終，她還是在天台上堵住了他。

  「你能躲哪去？」

  周英傑嘴角微微斜勾，他把胳膊搭在半月肩上，很軟很沉。

  「我不是跑，我想去給青青買點好吃的。比如，糖果，還比如罐頭。」

  站在門口，潘月的眉眼一狠。

  喪氣！

  病還沒要命，他自己先把命扔出去了。

  「周英傑，你把這話收回去。」潘月的語氣嚴厲。

  周英傑軟綿綿的，眼裡蒙了一層霧。

  「說出去的話，又怎麼收回去？就像剛才醫生手裡的檢查結果一樣，上面寫的都是事實，撕了就算不存在了麼？」

  他心口處擠出滾燙的氣息。

  「呵，能吃就吃點，能喝就喝點吧。」

  潘月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不准你泄氣！」

  潘月忍住沒打他的臉，她握住拳頭，在周英傑胸口上重重一錘。

  「聽著，青青不是沒救了。只是沒找到合適的配型！胡紅萍不行，我們就繼續找其他的人，只要青青人還在，就不要放棄！」

  周英傑眼睛一閉，瑞鳳眼中擠出男兒淚。

  「太難了！」

  「當然難……活著難，活下去更難。不行，就讓她出國去治療。我查過資料，國外有個血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