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尾聲

  青春的落幕，是一顆划過一條完美的拋物線、然後砸入網中的籃球。

  趙傑看著那顆籃球入網，落到地上，「啪啪啪」的跳動，最後歸於地面，順著邊線獨自滾走。

  沒有人去撿。

  他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感悟，總覺得自己就是那顆籃球，年輕時豪情萬丈，想改變世界，想上天，想撕碎白雲，想一拳打爆太陽，最終卻總會被拽回現實。

  心裡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感覺，趙傑不清楚，他看著那顆籃球，只是想哭。

  體育館裡很熱鬧，兩支實力強勁的球隊鏖戰四節，貢獻了一場精彩絕倫的球賽，觀眾們很高興、很興奮，工程學院最終還是有驚無險的拿到了冠軍，他們在歡呼、在擁抱；

  體育館裡很安靜，靜寂無聲，所有人的聲音都從這個世界抽離了，訓練了一整個學期，比賽打了將近一個月，終於進了體育館，拼盡全力，卻顆粒無收。

  61：64

  只差一顆三分球。

  

  卻……差了一整個世界。

  體育館裡有激昂的音樂響起了，是學校要給工程學院的球員們頒獎了；面前有學校新聞報的記者端著攝像機、拿著紙筆跑過去，是要去採訪冠軍。

  熱鬧都是冠軍的，鮮花著錦也是冠軍的。

  第二名什麼都沒有。

  霍霖欣沉默著站起來，看向趙傑，趙傑低著頭，看著籃球，紅著眼睛。

  他走過去，從後面攬住趙傑的肩背，低聲道：「對不起！」

  趙傑要一個完美的青春落幕，他卻沒能給他一個冠軍。

  他想，如果他再強一點，訓練再刻苦一點、少偷一點懶，脾氣沒那麼沖，是不是就是他們奪冠了。

  三分，就是一個二加一而已。

  「……」

  趙傑沉默了好一會，終於忍住沒有哭出來，他拍了拍霍霖欣的手，說道：「沒事，我們棋差一手，不丟人。」

  武成看著他們，張開嘴，他想說，「我們明年再來」，面對失敗，人們總是想,「下次再來」，可是，趙傑已經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這操蛋的人生。

  「操！」

  他暗罵一聲，轉身走向了休息室。

  韋俊傑站在空空如也的球場上，他仰頭四望，想在觀眾席上找到那個女孩兒的身影，可惜，比賽已經結束了，她的身影早已淹沒在離場的人群中了。

  「表白？」他想，「我怎麼敢想啊！」

  「好了！好了！」部長走過來，用力拍了拍手，大聲笑道，「兄弟們，我們牛逼慘了，跟工程學院打得有來有回，簡直強無敵！

  「今晚我請客，我們吃飯、喝酒、唱歌，一條龍，嗨tm一整晚！」

  部長人很好，情商高，也大方，在部內很有人氣，跟大家打成一片，大家也都樂意聽他的。

  可是，現在，他笑著出來活躍氣氛，主動要求請客，卻沒有人搭理他。

  趙傑過去將那顆球撿起來，放回籃下，然後沉默著走進了休息室。

  穿上外套、褲子，背上書包，走出體育館。

  此時，寒風凜冽。

  霍霖欣回頭，體育館門前有三根旗杆，旗杆上高高升起三面旗幟，最中間的五星紅旗在灰濛濛的天空下迎風招展。

  他只是有一個想法，他一定會回來，等他再回來時，他會變得更強，會拿走他們失去的一切。

  「霍霖欣？」

  忽然有個女聲在不遠處響起。

  「嗯？」

  霍霖欣皺了皺眉，理論上，他的那些後援團、粉絲，都是在他得意時慕名而來，然後在他失勢時失望離去的人。

  這無關對錯，只是人性。

  現在他在決賽中慘敗，那些粉絲們不踩他一腳他就謝天謝地了，應該不會有女生在這個時候來找他要聯繫方式吧？

  誰會喜歡失敗者呢？

  他循著聲音望過去，在冷清的寒風中，一個穿著白色中長款羽絨服、藍色牛仔褲、毛絨絨的雪地靴，整個人好像在發光的女孩子從觀眾席離場的方向向他走來。

  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個女孩子跟這個世界不在同一個圖層。

  「有事？」霍霖欣問道。

  「呃……」

  宗宇一時侷促，又還是從身後拿出一朵花，小步小步走近，將花遞給霍霖欣，嘻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她說道：「你今天打得很好，這朵花就送給你做獎勵。」

  她來的時候並沒有帶花，這朵花是她在體育館內撿的，是霍霖欣的粉絲們丟棄的花。

  「不在你巔峰時慕名而來，也不在你低谷時轉身而去；巔峰產生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虔誠的信徒。」

  雪中送炭總是要比錦上添花更叫人動容。

  霍霖欣看著那朵冬日的小花，只覺得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花……對面的女孩兒比花更漂亮。

  「……謝謝！」

  他有點不好意思、覺得受之有愧，但想著不辜負別人的好意，還是伸手將花接了過來。

  「你……」

  他又去看女孩兒的面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她。

  是在某個浪漫的場景，是在不久之前，或者是在夢裡。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霍霖欣很帥，有一張帶著痞氣的稜角分明的臉。

  而現在，他裡面穿著球服，外面披了一件外套，頭髮因汗水而結揪凌亂、眉角貼了一張創可貼，一種不良體育生的既視感迎面撲來。

  被他盯著，那痞氣就化作了實質；那帥氣就更有了侵略性。

  宗宇的心在「撲通撲通」的跳，她覺得腿有點發軟，她覺得臉有點發燙。

  她紅著臉，避開視線，有點結巴，又回道：「宗……宗宇……我叫宗宇。」

  因為太過緊張，她甚至把「宗澤的宗，宇宙的宇」這半句給忘了。

  嬌羞的女孩子，臉紅的女孩子，又漂亮、又可愛，總叫人想呵護她、憐惜她，抱在懷裡，捧在手心。

  霍霖欣看著宗宇笑起來，模樣更不良一些，他發出邀請：「也是東區的嗎？一起？」

  「啊？」

  一起？

  「啊！」

  宗宇嚇了一跳，這就要一起了？

  她心裡憑空出現一股驚慌，驅使她轉身就逃了。

  慌忙逃離。

  霍霖欣在原地看著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跑掉的宗宇，輕輕念一聲，「宗宇？」他記起來了，就是上周，打文學院那天，比賽結束的時候，他看見過她，蘇雲說，那是陳曦的朋友，也是經管院的同學。

  「宗宇！」

  他不覺嘴角一勾，痞笑著，低頭看手裡的花，花像是玫瑰花，開得正艷，又拿到鼻子前一聞，聞到一股塑料味。

  是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