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壓制
2024-07-04 22:41:04
作者: 萬齡
習晟這日來到了柳府,查探刺殺之事。來的路上,代義悄悄問習晟:「大皇子,既然來到柳府,要不要趁機殺了柳慕月,以絕後患。」習晟思慮了一刻,說道:「不可,柳將軍府上接連出事,肯定會多加防範。何況,我這次是奉了皇命來查案,再出事的話,只怕我在父皇面前,不好交代。」
柳鎮將軍此時正挨個兒盤問當日留宿府上的賓客。來到木冥房中時,木冥正打坐在床上。柳鎮悄聲不語,站在門口仔細打量著木冥。這個人眉眼之間一股俠氣渾然天成,絕不是凡夫俗子。柳鎮回憶著那天壽宴他的出現,沒有拜帖,也沒有事先得到柳鎮的邀請,帶著六尺珊瑚出現在宴席上,若不是極為崇敬柳鎮,就是心懷殺機,有意來此。
「將軍為什麼不進來坐下好好盤問,卻在門口這樣看著在下?」木冥緩緩睜開眼說道。他的耳力何其厲害,早就聽出柳鎮將軍的腳步聲。
「我看公子著實不凡,還沒請教公子來歷。」柳鎮將軍試探道。
「草芥之身,不足為道。」
柳鎮將軍笑笑說:「草芥?公子一出手就是六尺高的珊瑚,說自己出身草莽,恐怕柳鎮不會相信吧?」
木冥站起身,走在柳將軍的對面,毫不躲閃。「我不是茯國人,而是媂國人。」
他的坦白,讓柳鎮一時有些錯愕。
「媂國的女皇抓了我弟弟,我只好投靠到茯國來,尋找能救我弟弟的人。」木冥這話倒也不假,就看柳將軍如何理解。
「敢問一句,媂國女皇為何抓你弟弟?」柳鎮心裡反覆斟酌著木冥此話的真假。
木冥頷首低眉,說道:「一場恩怨,不足與外人語。」
「那麼,你找到那個可以救你弟弟了人了嗎?」
「找到了,正是將軍您。」木冥依舊低著頭,但是眼睛卻挑起來看向了柳鎮將軍。
柳鎮並不意外,如果這是他突然出現在壽宴上的理由,那麼他倒是有興趣聽一聽這故事。「那麼,你需要老夫做什麼呢?」
「我怎麼敢吩咐將軍做事,眼下倒不需要將軍做什麼,我還在等待,或者說,還在寄一線希望,女皇能放過我弟弟。」木冥的希望,不僅僅是女皇放過木圊,還希望能對他刺殺的行動失望,另派別的殺手前來。這樣,他就不用去做柳慕月的殺父仇人了。
「是嗎?」柳鎮剛想再問下去,下人卻突然過來耳語一番,告訴他大皇子來府了。柳鎮不敢讓大皇子久等,忙站起身去迎接,臨走時,他深深看了木冥一眼,木冥坦蕩蕩地與他對視,不管如何,今日,他沒有說一句謊話。
習晟在柳府先是詢問了一下大致的情況,又將有關的人全部帶到了巡查司,其中,包括木冥。柳慕月匆匆趕到之時,木冥已經被帶走。她看著空蕩蕩的客房,腦海中產生了一個想法,這想法從出現的那一刻,就迅速成形擴大。她目光堅定心意明確,她要去巡查司,救木冥。
巡查司是茯國查辦大案重案的衙門,一般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員在此查辦案件。這次大皇子習晟親自過堂,將柳府的下人一個一個上刑拷問。柳府除了夫人被刺,還上報了柳心寧中毒的事情。但是習晟早已知道當時自己派人下毒,錯害了柳心寧。所以他巧然避過了下毒之事。
當輪到賓客上堂時,頭一個過堂的人,就引起了習晟的懷疑。這人是柳鎮將軍的遠方外甥張平化,他被問起壽宴當晚可曾起夜時,前言不搭後語。原來他當晚悄悄潛入柳府庫房,想偷一些值錢的東西賣掉,好還自己欠下的賭債。可他吞吞吐吐,閃爍其詞,反而惹起了習晟的懷疑。
習晟先命人拖下去拷打,又挨個兒詢問起其他人,將略微可疑的都拖了下去。等到了木冥時,習晟剛要審問,只聽到外面鼓聲震天,不知是誰敲響了鳴冤鼓。
手下人帶著擊鼓的人走上堂來,竟然是一個花容月貌裊裊婷婷的弱女子。習晟疑問道:「你這女子是何人,為何敲鳴冤鼓?」
「小女子是鎮國將軍柳鎮的三女兒,柳慕月。」此話一出,木冥驚惶地抬起頭,看到柳慕月婷婷地站在自己身邊,他不禁心頭一緊,她來幹什麼?
習晟更是吃了一驚,原來這就是五弟心心念念的柳家小姐,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公堂之上呢?他問道:「柳小姐為何而來?」
「為了大皇子正在審問的這個人,我知道,殺人的,不是此人。」柳慕月說話的時候目光錚錚,很明白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木冥胸口熱起來,柳慕月闖到公堂上,居然是為了撒謊救他,她明明知道殺了柳夫人的,正是他。
「那天晚上,木冥沒有出客房半步,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習晟眯起了眼睛,他隱約覺得,柳慕月和木冥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當天夜裡,我趁下人睡著,私自去了木冥房中探望他。見他酒醉,擔心他會夜裡不舒服,所以整夜守在床前,在天大亮之前,才悄悄離開。」
「你說你在他房中呆了一晚上,又有什麼證據?」
「我是柳將軍府上的小姐,也許會參加不久後的選秀。一位姑娘,最可貴的就是閨中清白。換做別人,絕不會承認自己在一個男人房中守了一夜。我怎麼會拿自己的清白來說謊,自毀選秀的前程?請問,我的解釋,算不算證據。」
習晟心裡暗暗笑出來,可憐的五弟,你竟然不知道,你的心上人另有所屬。他馬上在心中下了一盤棋,柳慕月的話,真假暫且放在一旁,可如果他就此放過木冥,再派人傳話到柳府,再稍加渲染。柳將軍在震怒羞憤之餘,為了保全柳慕月的名節,將柳慕月下嫁給木冥也未可知。就算柳將軍不肯成全兩人,他大可講此事傳到宮中,柳慕月的名聲一壞,不但不能選秀,也不會被允許嫁給皇子。這樣一來,習炫成不了柳將軍的乘龍快婿,也就消減了爭奪王位的籌碼。
想著想著,習晟心裡打定了主意。他當堂放了木冥,同時暗示手下,去柳府報信。
木冥和柳慕月並肩走出巡查司,一路默默無語。走到柳府前時,柳慕月沖木冥點了點頭,要進府去。木冥一把拉住了柳慕月的手臂,問道:「慕月,你何苦救我,你明知道——」
「別說了。」柳慕月打斷了他的話。「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豪俠,你的命,不該白白送在那裡。」
「可是——」
柳慕月不聽木冥說完,「沒有可是,我願意救你,是我的事情。就當我用你的命,換父親一條生路。山高水長,以後不管你為了什麼,請放我父親一命,就行了。」
說完,她昂首走進了柳府。
習晟的人早已經將堂上之事告知了柳鎮,並大肆渲染,說柳慕月徹夜相守,兩人在客房中共度良宵云云。柳鎮將軍勃然大怒,已經摔碎了不知多少杯盤碗碟。
柳慕月但也不躲避,回府後,直奔柳鎮房中。剛進房,柳鎮便揚手一個耳光,打在柳慕月的臉上。他怒罵道:「好一個不知廉恥的閨閣小姐,你母親仙逝得早,我一直待你格外優厚,沒想到,到頭來養了一個敗壞門風丟人現眼的女兒來。」
柳慕月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朝著父親叩了頭,直起身說道:「父親息怒,女兒和木冥絕沒有苟且之事,今天父親就是打死我,敗壞門風這四個字,我也不敢領。」
「不敢領?難道你沒有趁夜到木冥房中去?大堂上你都敢認,到了家你就不認了?」
「我沒有去。那天晚上我在房中足不出戶,阿彩可以作證。」
柳鎮頓時迷惑起來,柳慕月從來不是舉止不端的孩子,也從不說謊,看來中間確實有隱情。他喝退了下人,讓柳慕月從實說來。
「木冥和女兒早就相識,父親也知道,他曾救過女兒。知恩當報,這是父親從小教導地。」柳慕月說著,用崇敬的目光看著父親。
「就算你要報恩,你怎麼知道,木冥他沒有殺人呢?」
「木冥和大夫人無冤無仇,何苦要殺一介女流?」
柳鎮回想著木冥說過,想借自己之力去救自己的弟弟,既然有求於自己,想來也確實不會起殺心。柳鎮嘆口氣說道:「你這孩子,再怎麼樣,也不該去公堂上莽撞,你讓大皇子知道了這事,還怎麼去選秀?」
柳慕月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女兒不會去參加選秀,而且向父親發誓,此生不入宮門,寧願終身不嫁,陪侍父親身邊。」
柳鎮將軍的心立刻軟了下來,老人最聽不得這種話。他扶起柳慕月,輕聲問道:「打疼了吧?你怎麼就不能先來告知為父呢?非要自毀了前程。哎,也罷,我柳鎮的女兒,未必就入宮這一條出路,就是一生不嫁,為父也養得起。只是你若身邊無人照應,為父只怕死不瞑目啊。」
柳慕月一頭撲進父親懷中,哭道:「父親,女兒不要你死,女兒要你平平安安長長久久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