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孤墳

  「放下過去？放下什麼過去？二哥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越來越聽不懂了......」程清慕看著易嘉毅臉上瘋狂的神色，聽著他說的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越來越覺得眼前這個人很陌生，陌生到讓她有種想要逃離的衝動。

  易嘉毅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再度邁開步伐向前走去，走了幾步發現她沒有跟上來，又回頭冷冷的說：「你不是不要第一個防空洞，繼續前行尋找了第二個嗎？那你怎麼從來就沒想過要去這山的另一邊看看呢？走啊，我帶你繼續往前走，去看看那些你從未看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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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易嘉毅就兩三步走回程清慕身邊，不由分說的拉起她就往前走去，他緊緊捏著她的胳膊，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嘶」了一聲，就在這個時候，她又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動了一下。

  想到肚子裡的孩子，看著越來越瘋狂不正常的易嘉毅，程清慕心裡的那種強烈的不安感又回來了。她不敢有任何反抗，也不敢再像剛剛那樣多說話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他之後讓他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兒來傷及到她腹中的胎兒。

  這樣大著肚子爬山其實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兒，而且易嘉毅走的又快又急，漸漸的程清慕就出了一身的薄汗，本來就是寒冬臘月天，再這樣帶著一身汗意在山頂上被風一吹，冷得她只打機靈。易嘉毅卻仿佛全然未覺似的，拽著她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終於，他們走過山頂往山的另一面下面，最後來到一個分岔路口前停下。

  「你還記得這裡嗎？」易嘉毅淡淡的問。

  程清慕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答道：「記得......」

  以前小的時候，有一次她發現易嘉毅又一次的失蹤了，她跑去防空洞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就又繼續上山找。最後在這個岔路口看到了從右邊岔路口出來的易嘉毅。她問他去了哪裡，他卻說他是不小心迷路了，還說右邊岔路口特別特別危險，讓她保證無論如何都不要往那裡去。

  雖然她心裡覺得萬分好奇，可是出於對易嘉毅無條件的信任，她聽話的點了點頭，把這個地方牢牢記在心裡，而且後來再也沒有往右邊的岔路口去過。

  不過，現在長大了再回想起來，卻又覺得其中有些貓膩。就這麼個小山丘，能有什麼危險。除非，那裡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而當時的易嘉毅，不願意讓她知道。

  現如今，他主動把她帶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你後來，真的就那麼聽話，再也沒有去右邊看過嗎？」易嘉毅突然開口問。

  程清慕搖了搖頭，輕聲說：「沒有。」

  「呵呵，這種時候你倒是聽話，可是我讓你不要回程家，不要回沐清辰身邊，你卻次次都當沒聽到。」易嘉毅嘲諷的笑著說。

  程清慕沉默著沒有分辨，沒有理會易嘉毅陰陽怪氣的言語。

  她現在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易嘉毅了。

  易嘉毅見她低頭沉默的樣子，眼神黯了黯，冷哼了一聲朝著右邊的岔路口走去。程清慕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緩步跟了上去。

  易嘉毅走到這條路上的時候，腳步仿佛變得沉重了起來，步子也慢了下來，讓跟在他後面的程清慕稍微鬆了口氣。她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敢當著易嘉毅的面說起這些了。

  她對他，終究是從以前那絕對的信任，變成了現如今這樣淡淡的防備。

  這條小道並不長，或者說，這座山本來就不大。易嘉毅最後停下腳步，蹲下身去，跪在地上用手擦了擦眼前的石碑。

  確切的說，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孤墳。

  這座孤墳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但並不是常年無人打理的樣子，墳邊上的野草明顯是定期被人清理過的，並不雜亂。墓碑前還有些已經半風化的紙錢殘燭，以及三個有著半杯酒水的酒杯。

  程清慕有些訝異的打量著墓碑上的文字，看到的名字和相片讓她大吃一驚——易俊山。照片裡的人眉眼間和易嘉毅更是有七八分相似，所以說這是......

  程清慕看著墓碑呆呆的說：「這......這是你......你爸爸的......」

  「不錯。」易嘉毅一邊整理著墓碑前的殘燭酒杯，一邊輕聲道，「這個荒無人煙的小山丘，就是我父親的長眠之地。」

  程清慕突然不知道這種時候她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她猶豫了一下，出於對長輩和逝者的尊重，她俯身想要幫易嘉毅整理墓碑，沒想到易嘉毅居然一把將她推開，惡狠狠的說：「走開！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爸的墓！你沒有資格！」

  程清慕被推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摔坐在地上，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易嘉毅，沒有想到從來都溫柔紳士的他有一天居然會對她動手，並且對她說這齣這樣過分的話。身體猛然的震動帶來的是肚子一陣陣的隱隱作痛，讓程清慕又害怕又慌亂，額頭上迅速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冷汗。

  她驚懼的目光讓易嘉毅心裡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有心疼，有心酸，又有一種特別的快感。

  「我說過，當你選擇做程清慕的那一刻起，就站到了我的對立面。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二哥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只剩下仇恨，你明白了嗎？程小姐。」

  程清慕呆呆的看著易嘉毅，喃喃道：「二哥.......」

  「我都說了我已經不是你二哥了！」易嘉毅暴躁的打斷了程清慕的話，「我討厭你叫我二哥！從小就討厭！長大以後更討厭！誰特麼是你二哥，啊？我說了多少回不要這樣叫我！不！要！這！樣！叫！」

  易嘉毅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整個臉色都猙獰了，青筋暴起，向程清慕逼近，嚇得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可是易嘉毅卻又突然溫柔了起來，緩緩向程思慕走近，抬起手來輕輕拂了拂她額前的碎發，輕聲道：「你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好好的也會摔倒，你這是什麼表情？害怕？別怕，別怕，有我在呢。」

  他越是這樣程清慕越是覺得恐怖，她搖著頭向後縮了縮，又不敢再喊二哥，只能低聲道：「不，別這樣.......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害怕......」

  「害怕？為什麼要害怕？你看看你，這麼冷的天，怎麼還出了這麼多汗。」易嘉毅一邊說一邊輕輕的幫她擦了擦汗，「只要你知錯能改就好，你知道錯了嗎？」

  程清慕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喊你二哥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易嘉毅又瞬間暴怒了起來，大聲吼道，「我說的是你！你是要當李笑笑，還是要做程清慕！？」

  程清慕覺得易嘉毅現在的狀態根本就不正常，只好暫時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道：「我......我當李笑笑，不做程清慕......」

  「這才乖嘛。」易嘉毅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柔和，「你不要沾上程家那麼骯髒的血脈，就做你的李笑笑，多好，是不是？」

  程清慕畏懼的點了點頭，試探性的問道：「為什麼說.......程家的血脈是骯髒的呢？他們，是不是和你父親的死有關係......」

  「不愧是我的笑笑，真聰明。」易嘉毅輕輕的摸了摸程清慕的腦袋，「我爸爸就是被那些黑心的程家人害死的！他們程家沒一個好東西，見利忘義，為了錢就出賣朋友，要不是他們，我爸根本就不會死！我也不至於一下子從天堂跌入地獄，十幾年來受盡眾人的冷眼和嘲笑！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心裡有多苦，這都是程家害的！都是程家害的！」

  程思慕被他嚇得打了個激靈，哆嗦著不敢出聲，可是易嘉毅卻仿佛已經打開了話匣子，目光轉向那座墓碑，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笑笑，你說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有記憶嗎？」

  然後，不等李笑笑回答，他就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有的。也許很多人聽了以後都會不屑一顧的笑著否認，一個兩歲的小孩子能記得什麼？可是，我真的記得。我永遠都無法忘記，二十三面前的今天，我親眼看到我爸從樓上一躍而下，摔在我面前血肉模糊的樣子。鮮紅的血，慘白的腦漿，交織混合在一起紅白相建的樣子和那血肉模糊到讓人無法辨認的臉......是我這一輩子，都走不出的夢魘......」

  易嘉毅用平靜的聲音描述著這個聽起來讓人心底發毛的場景，讓程清慕更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從剛才開始她的肚子就不太舒服了，現在那裡傳來的疼痛愈發加重了，可是她卻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生怕因此刺激到易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