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瘋狂

  易嘉毅繼續用他沉靜的嗓音訴說著過去的一切：「我那時候真的很小，其實我也有些記不清我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可是，他橫死在我面前的樣子，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我爸死了以後，我媽就把我送去了我爺爺奶奶那裡，一年到頭也難以回來看我兩次。你知不知道，每次當我從噩夢中驚醒，卻發現我失去了爸爸，又沒有了媽媽的時候，我心裡有多害怕，有多孤單？

  後來又過了兩年，我跟著爺爺奶奶搬家了，我遇到了你。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每天都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我後面跑，也許是因為這棟樓里和你同齡的就我一個，也許是因為你的性格天生就那麼熱情，竟然讓原本有些自閉的我就這樣慢慢和你熟稔了起來。

  和你一起的那段時光，大概是我唯一感覺到開心快樂、無憂無慮的日子了吧。後來，等我長大了一點，我爺爺奶奶才告訴我，我們搬到這裡，是因為我爸長眠於此。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他埋在這麼一個無人問津的荒野，但是，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傾訴和發泄的地方了。

  我開始頻繁的來這裡，也引起了你的注意。但你太鬧了，我不想讓你吵到我爸安眠，所以我不讓你走這條路，不想讓你發現我爸的墓。

  再後來，我媽改嫁到周家，也把我一起接去了周家。我很不願意，我不想離開爺爺奶奶，不想離開我爸，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只能跟著我媽去周家，去當一個異姓的拖油瓶，去承受著同齡人體會不到的那種寄人籬下的心酸，去承受周家人明里暗裡的嘲諷譏笑，不僅如此，我還要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學著去討好他們，學著做一個讓他們滿意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痛苦，我每天過得有多煎熬！我越來越不像我自己，我變成了只會帶著面具溫柔微笑的易嘉毅，可是真正的我呢？有誰在乎！

  然後，在我最痛苦不堪難以忍受的時候，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你知道我媽告訴了我什麼嗎？她告訴我，你，你的父母，就是害死我爸的罪魁禍首。我的一切痛苦，全都拜你們程家所賜！」

  程清慕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相信的說：「你......你的意思是說......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我的真實身份了，是嗎！？」

  「真實身份？呵呵，傻瓜，什麼真實身份，你不是剛剛才說了嗎，你是李笑笑，和程家有什麼關係？」易嘉毅依舊在溫柔的笑著，卻讓程清慕打心眼兒里覺得恐怖，她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開始思索著她該如何從當前的情況下脫身。

  易嘉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並沒有發現程清慕的異樣，他閉了閉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知道嗎？我媽還跟我說了一件有趣兒的事情。程家害的我們家破人亡，我們當然也要好好的報復回來！

  也許是老天爺開眼，程家那條母狗待產的那家醫院裡唯一的那個男護工是我媽以前的高中同學，暗戀了我媽多年，在我媽的勸說下，他棄暗投明，把程家那個剛出生的女兒抱了出來。原本應該兩個都抱出來的，是不是？這個辦事不力的廢物，真是讓人火大。

  原本他該把那孩子給我媽然後處理掉的，但他事到臨頭居然還泛起了惻隱之心，知道我媽想把那孩子置於死地之後，居然帶著那個孩子跑了！哈哈，你說他是不是很蠢？蠢得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思慕再次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她已經意識到易嘉毅所說的那個男護工是誰了......

  「像他那種蠢人，怎麼可能逃得過我媽的手掌心呢？其實沒過多久我媽就找到了他，但是我媽看著他淒悽慘慘還帶著個孩子的樣子，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要報復一個人，與其讓她就這樣死掉解脫，還不如看著她苟延殘喘的活著更有意思，你說是不是，嗯？程家害得我們家破人亡，那麼我們就看著他程家最寶貝的女兒受盡痛苦折磨，這樣比起直接報復程家，更有快感，是不是？

  所以我媽故意在他找新工作時使絆子，一步步逼著他往我媽設定好的套子裡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護工，最後不得不拋棄他的專業，他的學識，他的經驗，去工地上揮汗如雨的搬磚，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程清慕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強忍住想要把易嘉毅揍一頓的衝動。

  「他每天那麼勤勤懇懇的工作，卻根本不知道從他的工作到他租房的住址，都是我媽替他精心挑選的。看著仇人的女兒從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淪為貧民窟里光著腳丫子到處跑的邋遢丫頭，這種報復的快感，才刺激，才爽，你說是不是？

  而我媽，已經改嫁到了周家。藉助周家的錢和勢，她可以輕易掌控著仇人過得越來越悽慘而自己過得越來越好，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痛快的嗎？嗯？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清慕看著易嘉毅瘋瘋癲癲的樣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許多情緒壓抑的太久，現在爆發出來才會讓人覺得如此恐怖。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那些事情，更讓人覺得心底發寒。他和他的母親，簡直就是心裡深沉到了變態的地步......

  「你說，我過得這麼痛苦，但偏偏，命運又讓我再次遇見了帶給我這些痛苦根源的人，我是不是應該報復回去？更何況，她那麼蠢，那麼蠢.......」

  易嘉毅笑著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嘴唇，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似乎是暢快，又似乎是糾結。

  「她太蠢了，蠢到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為什麼會過得那麼悲慘。為什麼會有人拿高利貸對她威逼利誘，為什麼在她打工的時候會源源不斷的有人找她麻煩，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一切的背後，是有人在操控的，你說她蠢不蠢？可笑不可笑？」

  程清慕聽著身上汗毛直起，也覺得易嘉毅的狀態很不正常，難道他就沒發現他口中的「她」和「你」是同一個人，就是在他眼前的她麼......

  「我故意暗自挑逗著其他女人享受著她們的愛慕，然後將那些女人的妒火都轉移到她身上。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和張婉交往，你以為我不知道張婉是個什麼樣的人，喜歡做些什麼事兒嗎？我告訴你，張婉是我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我讓她愛上我，又故意跟她交往，然後在她面前又表現出一副對你情深意重的樣子，讓張婉憤怒的跟我分手然後去瘋狂的報復你。我對你越好，你過得學不好，可是你卻一點兒都沒察覺到。是不是很有意思，嗯？

  我早就發現了魏錦雲有偷窺跟蹤人的習慣，所以我故意在她失戀之後加倍對她好，安慰她，引誘她，讓她如我所料般的愛上我，然後如我所料般的被我牽著鼻子走，像個牽線木偶一樣被我利用卻不自知，呵呵，你說說，這些女人是不是都很愚蠢，很可笑，很可悲？」

  「你瘋啦？」程清慕實在難以相信過往的一切竟然都是易嘉毅的陰謀算計，而且他現在說話顛三倒四的，一會兒你一會兒她，好像整個人都精神錯亂了一般，讓程清慕心裡的不安更重了。

  她好像也沒說什麼做什麼特別的事，怎麼他突然就跟受了巨大刺激似的爆發了呢？

  「我沒有瘋！我只是恨！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痛苦糾結的只有我一個人？啊？」易嘉毅眼裡流露出無比瘋狂的神色，「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會明白我心裡有多痛苦！我壓抑著心裡的難過去討好周家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這一切，我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去報復，最後卻發現自己徹底愛上了仇人的女兒......你知道這一切有多可笑嗎？最可笑的是，當我終於鼓起勇氣想要放下過去的仇恨時，她卻愛上了別人，她不要我了！當我想要徹底報復回來的時候，當我把這一切告訴我媽的時候，你知道她說什麼嗎？她居然叫我放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從小到大不停告訴我要報復的人是她，現在要我放下的也是她！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過慣了周家太太的好日子，害怕得罪沐家失去她現在的榮華富貴！而我爸爸的深仇大恨，早就被她忘的一乾二淨了！」

  「你在說什麼.......」程清慕覺得易嘉毅現在說話越來越顛三倒四了，也越來越沒有理智可言了，她下意識的再次往後縮了縮，結果她的這一舉動卻刺激到了易嘉毅，他憤怒的抓著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懷裡一拽，惡狠狠的說：「你不是我的笑笑嗎？為什麼躲我，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