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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誰之罪

2024-07-04 11:24:34 作者: 心上秋

  公主府門前又擠進來一百來名屯騎軍士。

  

  領著他們的人,自然是如今掌著西京北軍的破虜將軍蘧平。

  「蘧將軍,」劉騎不免忌憚,「你怎能擅自帶兵入城!」

  蘧平昔日在桐關軍餉不知被劉騎掠走了多少,早就恨他牙癢,沉聲道:「陛下命我戒備京師,我只見這偌大京城唯一騷亂的地方,就是你劉常侍走過的地方!常侍既已先帶衛士搜城,鬧得人心惶惶,我見有異緊接相隨,有何過錯?」

  「既然蘧將軍是誤會一場,那請自行退去,」劉騎暗自咬牙,勒韁回馬,只想將這人送走,殺了顧預要緊,「我還有公務在身,搜捕賊人。」

  蘧平望向李功,他雖然心中著急,只怕永清受傷,無顏見蘧大將軍,但見是禁軍圍堵,心中也有猶疑。

  李功所握環首刀一凜:「蘧將軍,劉常侍不聽勸阻,未奉詔書,擅自來犯公主府,其跡可誅!」

  蘧平便道:「常侍在追什麼賊?」

  劉騎道:「太學亂黨賊子。」

  蘧平問:「亂黨賊子是和你一樣的閹人?」

  劉騎大怒,額頭青筋暴凸:「蘧平,你敢這麼羞辱我!」

  「我只不過問賊子是不是閹人罷了,我何曾羞辱閹人,只是劉常侍自厭罷了!」蘧平大笑,連帶後面軍士也忍不住笑出聲,他正色道,「學生既不是閹人,怎能偷入皇城,還闖入公主府?我看你劉騎是昏了頭了!」

  「蘧將軍打了勝仗,口氣也變大了,」劉騎眼神陰冷,「就不怕我告訴皇上蘧將軍擁兵夜襲皇城?」

  蘧平面色一僵。

  「劉常侍自己違禁在前,卻也敢惡人先告狀,反咬別人一口?」永清如今也決定徹底和劉騎撕破臉了,「總不能你是閹人就可以帶兵進皇城吧!」

  自從皇帝登基,劉騎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別人喊他閹人,如今又被永清公主揭疤一次,他已是怒目通紅:「我算是看明白了,公主包庇賊人,蘧平也恐怕脫不了干係,還有蘧皇后、蘧進也——」

  「住嘴!」永清高聲打斷他,掃視他身後的金吾士一眼,「你自己倚仗父皇寵信,橫行霸道,自以為私闖內宮無礙,你可曾為這些衛士想過,私闖公主寢宮是何等大罪!他們以為跟著你是來抓捕賊人的,一腔熱血,為你所用,你卻陷他們於不忠不義、犯上的境地!」

  金吾衛本當由執金吾統領,如今劉騎強攬了皇城防務,士兵本便不大服宦官掌軍。

  劉騎後背浸出汗來,他猶不甘心,最終決定破釜沉舟:「既然公主不讓軍士入內,說奴婢只是一介宦官——」

  他冷笑道:「那奴婢自己進去搜查一番,總是與禮無礙了吧!」

  永清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常侍就試試能不能自己走進此院吧。」

  「你——」

  劉騎心一沉,已經準備縱馬踏過永清公主了,如今陛下已決心收拾蘧氏,那他就算殺了公主,又有何妨?

  他抽出鞭子。

  「劉常侍且慢!」又是一聲高喝,划過夜空。

  劉騎面色一凝,回過頭。

  永清也隨之望去,只見兩旁軍士皆主動避讓開來,一匹白馬飛馳而近,如踏霜雲。

  馬背上的許長歌神色淡漠,依然姿容閒雅,只有月白衣擺上隱有飛濺的血痕,玷污了它原本的純色。

  他沒有看向她,只對劉常侍道:「不必搜了。」

  劉騎難以置信:「許侍中,當時可是你——」

  「是,」許長歌平靜地打斷,「其餘五百七十六名賊黨皆死,就算他獨活也無用。我明日自向陛下解釋,不會連累常侍。」

  他說得如此簡單,仿佛袍上所沾的血跡,不是來自他平日教學相長的學生,而是真正的亂黨賊子。

  永清突然覺得他如此陌生,不由顰起雙眉。

  許長歌的餘光悄然掃了一眼庭中獨立的小公主,秋已漸深,她仿佛是從睡夢中驚醒一般,依然衣衫單薄,連如畫的眉眼也有些料峭寒意。

  他強忍住給她披上衣服的衝動,繼續勸退劉騎:「更何況,他若逃入皇城,也是自投羅網,最有可能趁亂混出京城。」

  劉騎有些遲疑:「侍中的意思是?」

  「林邇還在麼?」許長歌壓低了眉,思忖片刻道。

  劉騎臉色一變:「林邇並不在名列之中,申時的時候,他說要回江東。我想著不好得罪會稽侯,便——難道說,顧預也在車上?」

  「常侍還是速速帶人去堵截吧。」許長歌長嘆一聲。

  劉騎此時心焦如焚,只怕自己一時討巧壞了事,應了一聲便帶兵朝城門奔去。

  許長歌又轉對蘧平道:「蘧將軍若此時不跟著劉常侍的兵馬出城,等下恐怕難向皇城巡衛解釋。」

  蘧平尚有顧慮,又望向永清。

  永清笑了一下:「多謝今日舅舅解圍,我已經無事了,您還是趕緊出城吧,以防夜長夢多。」

  蘧平放下心來,亦絕塵而去。

  方才還摩肩接踵,甲片相接,轉瞬便只剩下許長歌一個人了。

  朦朧月色之下,她只能看見他眉目依稀的側顏,他仿佛是在望屋脊上的仙獸鑄象、仿佛是在望血溢長階的太學,卻不知為何遲遲不肯轉過目光。

  他的聲音不是質詢,仿佛是一種期望:「公主沒有窩藏逃犯,是嗎。」

  永清只看見他衣袍上逐漸乾涸的血痕,溫熱的鮮血逐漸變成了難以洗脫的污記,她沒有回答,只問:「太學的事情——」

  「公主,」疑問還未宣之於口,許長歌就溫和地截斷了她的話,「這樣。臣不過問公主今夜發生的任何事情,公主也不過問臣今夜幹了什麼。」

  「好。」永清一怔。

  或許今夜他們都應該有秘密——即便已經各自猜了七八分。

  她微微垂下眼睫,他衣上的血漬,在昏沉的光線下看起來幾乎是純黑,卻比天邊月更為惹眼。

  「你的衣服髒了。」她的聲音隨夜風而來,輕輕一句,就讓他身形一滯。

  白馬嘶鳴一聲,許長歌調頭欲去,但還是停駐了片刻,道:「公主的衣裳掉了,秋漸深,會著涼的。臣告退。」

  今夜月色微弱,他的背影被黑暗吞沒得更快了。

  公主府門口血腥氣久久不去,她回到殿中,都不覺得顧預帶來的血腥氣重了。

  蘇蘇一見她回來,就面帶憂色地上前:「公主,顧預似乎醒了,但他看起來傷得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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