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2024-07-03 14:39:02
作者: 斑衣
任爾東給鄧雨潔做完口供,拿著洋洋灑灑七大頁筆錄紙走出一號審訊室,剛關上門,就見對面審訊室的門也開了,飄出女人嬌滴滴的哭聲。
任爾東嘆為觀止:「虞嬌還在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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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月冷著臉關上門,點點頭,往他身後的審訊室看了一眼:「鄧雨潔交代完了?」
任爾東晃了晃手中的筆錄:「都在這兒了。」
他們兩人先跑了一趟技術隊,後上樓到辦公室找夏冰洋,但辦公室里只有一名警員在整理資料櫃。
警員道:「夏隊去法醫室找陸法醫了。」
任爾東和婁月又馬不停蹄地下樓,經過審訊室時依舊聽到了虞嬌那持之以恆繞樑三日的哭聲。
夏冰洋在法醫室和老法醫下象棋,他本來打算給虞嬌和鄧雨潔搞一個面對面的三人審訊,但是虞嬌一見到他就抱著他的胳膊哭,恐嚇和勸解全都沒有用,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在嗚嗚咽咽抽抽搭搭。夏冰洋有生以來頭一次聽到女人這麼密集又洶湧的哭聲,腦袋裡好像被塞了一隻手雷,隨時都要炸開。
他趕在自己的耳根子被磨出血之前從辦公室避出來了,把虞嬌和鄧雨潔分別委派給了婁月和任爾東,自己在法醫室躲清靜。他上門的時候老陸法醫也得閒,正在跟自己下象棋,於是夏冰洋成了他臨時的棋友。
法醫室解剖台前巴掌大的空地上擺著一張陸法醫平常用來吃飯的矮桌,夏冰洋和陸法醫坐在矮桌兩端,兩人面前各放著一杯茶,茶葉泡發起來占了半杯麵積,茶水呈過於濃郁的深褐色。
夏冰洋左手托著幾張象棋牌,右手拿著一張牌不停地和左手中最上面的那張牌調換位置,抽得兩張牌「啪嗒啪嗒」直響。
夏冰洋:「炮。你沒幾個子兒了。乙醚?」
老法醫:「均勢均勢,你的九宮該防啦。對,死者的呼吸道和胃液中都發現了乙醚殘留。」
「……呵,怪不得虞嬌不允許我們給他的死鬼丈夫做屍檢。噯噯,都已經落下了你怎麼又收走了?放回去。」
「誰落子兒了?我剛準備落,你就開始吆喝。將軍將軍!我剛才聽樓上怎麼一直有人哭啊?」
「你的將軍也是來送人頭。蔣志南的小三和正室,在哭自己的時運不濟和滿盤皆輸。」
夏冰洋抬起頭朝陸法醫一樂:「就像您老人家。」
陸法醫用力吃掉他一個兵:「年輕人,不懂得謙虛。」
「我都要贏了,再謙虛就是虛偽。」
「誰說你要贏了?均勢均勢。」
「戴上您的老花鏡看清楚,您比我少了四個子兒,大本營都守不住——」
夏冰洋還沒沖老法醫挑釁完,法醫室的門被推開了,任爾東和婁月走了進來。
夏冰洋瞥了他們一眼,繼續掃蕩陸法醫的殘兵,把陸法醫看得唉唉直嘆氣。
婁月見他貌似一心想著和陸法醫在象棋盤上決勝負,把一攤正事丟在了腳後跟,便從牆角擺了張矮凳坐在夏冰洋身邊,舉起手中的筆錄擋在他面前:「審訊記錄,看不看?」
夏冰洋把臉從文件背後繞開,盯著棋盤:「你總結,我聽著呢。」
婁月瞪他一眼,道:「虞嬌不承認鄧雨潔對她的指控,還說她有鄧雨潔主動聯繫她,對蔣志南實施綁架的證據。」
「什麼證據?」
「虞嬌說,鄧雨潔把一台用來和她專線聯繫的手機和一封信寄給了她,在信里留了一串號碼,後來虞嬌和她聯繫都是撥打那個號碼。」
「手機和信呢?」
「我已經讓小志帶著虞嬌回家取了。」
夏冰洋把手中繳獲的子兒全都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濃茶,只覺得滿口苦澀,澀得他舌尖發麻,直皺眉頭:「還有呢?虞嬌沒交代蔣志南是怎麼死的?」
婁月正色道:「虞嬌說,她也不知道那天在鬼屋裡迷暈蔣志南,後來假扮蔣志南和她走出鬼屋的男人是誰。她雖然參與了計劃,但是她不是主謀,她只是依照鄧雨潔的吩咐,在八月九號那天以給女兒過生日的理由說服蔣志南和她去遊樂場,進了鬼屋而已。是鄧雨潔告訴她,她們有個幫手會提前埋伏在鬼屋,讓她配合那『幫手』。其他什麼都別管,什麼都別問。」
夏冰洋握著燙手的茶杯,垂眼看著茶杯里一根根直立著的小箭似的茶葉,道:「她倒推得乾淨。」
任爾東靠在辦公桌邊沿上,道:「鄧雨潔也推得一乾二淨。」
夏冰洋聞言,先挑出一抹笑容,頗有興味地看著任爾東:「她又是怎麼說的?」
「鄧雨潔說,是虞嬌主動聯繫她,說服她合謀綁架蔣志南撈筆錢,然後大家各自飛。她也不知道在鬼屋裡替換蔣志南的人是誰,說一切都是虞嬌來安排,虞嬌只是讓她在八月九號早上讓蔣志南換上了虞嬌指定的那一身衣服。而且她也有證據能證據虞嬌是主使。」
「啥證據?」
「虞嬌約她在美術館見面,和她說起計劃的時候,鄧雨潔擔心計劃如果失敗,虞嬌會甩鍋給她,所以就偷偷把和虞嬌的談話錄了下來。」
夏冰洋雙眸閃亮,臉上笑意漸濃:「錄音?」
任爾東搖搖頭:「錄像。」
「錄像好啊,在哪兒?」
「她存在了自己的電腦上,我讓小陳兒帶人去取了。還有她和虞嬌用來聯繫的手機。」
「那就先把物證都拿回來,主次矛盾就清楚了。」
夏冰洋雖這麼說,但不這麼想,鄧雨潔和虞嬌指控對方的證據未免都來得有些容易,甚至可以說……有些刻意。他走了一會兒子神,發現陸法醫又把象棋盤擺成了個殘局,而且和他進門時老法醫自己下的殘局一模一樣。
陸法醫笑著說:「小夏,再來一局。」
夏冰洋撈起他腳邊的兩罐正山小種,笑得很惱人:「我不跟你來了,我懂得見好就收。」說著晃了晃手中的茶葉罐子,「謝了陸老。改天請你喝茶。」
贏走陸法醫的最後庫存,夏冰洋領著任爾東和婁月走了。陸法醫痛心疾首地在他身後喊:「你又不喜歡喝茶!」
夏冰洋的回答讓他更加痛心疾首:「我拿它煮茶葉蛋。」
虞嬌和鄧雨潔各自被警察帶回家取她們口中能夠指控對方的證據,夏冰洋回到辦公室,和任爾東、婁月對蔣志南一死展開了討論。夏冰洋往椅子上一癱,抬腳架在桌沿,先伸了個懶腰,後道:「剛才陸老告訴我,蔣志南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而且在蔣志南的呼吸道和胃液中檢測到了殘留的乙醚。現在發揮你們的想像力,說說蔣志南是怎麼死的。」
任爾東道:「乙醚?那就是先被兇手迷暈,然後被兇手帶走,最後死在兇手製造的車禍里的唄。」
夏冰洋枕著雙手,朝會議桌前的白板抬了抬下巴:「光說沒用,把時間線畫出來。」
任爾東走到白板前,先把白板擦乾淨,然後拿著馬克筆蒙住了,很快,他回過頭看著夏冰洋:「臥槽,對啊,時間線怎麼捋?」
夏冰洋斜著唇角懶懶地笑了笑,看向婁月:「婁姐?」
婁月看他一眼,走過去從任爾東手中拿過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下所有事發生的那一天「8月9號」,然後在8月9號之前畫了個箭頭,箭頭尾部朝8月九號,指向8月9號之前。
婁月合上筆,轉過身看著夏冰洋和任爾東,道:「目前我們可以斷定,是藏在鬼屋的男人替換並且帶走了蔣志南對嗎?」
夏冰洋道:「對。」
婁月道:「那我先把藏在鬼屋的男人稱為兇手。兇手穿著和蔣志南出事當天一模一樣的衣服,並且提前於蔣志南和虞嬌進入鬼屋,他進入鬼屋的方式或許就是扮作普通遊客,和普通遊客不同的一點是他沒有走出鬼屋,而是留在了鬼屋。」婁月看了看夏冰洋,道,「就像夏隊說的,兇手藏在停放著假死人的床上。兇手進入鬼屋的時間應該在8月9號之前,更精確一些,應該是8月8號。」
任爾東咂舌:「他在那張床上躺了一晚上?」
婁月沒理會他感慨式的疑問,繼續說:「兇手等到蔣志南後,用乙醚把蔣志南迷暈,把蔣志南放在他之前躺的那張床上,扮成蔣志南和虞嬌走出鬼屋,蓄意在賽馬廣場被拍到後就離開了遊樂場。重點在這裡,兇手扮成蔣志南開著蔣志南的車離開遊樂場,卻在半個小時後又出現在賽馬廣場的監控錄像中,還攙扶著已經昏迷的蔣志南。很顯然他的目的是把蔣志南從鬼屋裡帶出來,否則蔣志南很快就會被遊樂場工作人員發現。我懷疑兇手第一次假扮蔣志南離開遊樂場後在街上兜了個圈子又回到了遊樂場,然後把蔣志南從鬼屋裡帶出來,安置在車裡,再次駕車離開了遊樂場。我們之後找到的蔣志南出城的錄像應該是兇手蓄意留下的線索,為了讓我們順利找到發生車禍的路段以及從盤山路墜落的蔣志南的車。這個計劃看似複雜其實很好操作,一個人就可以完成。」
婁月說完頓了頓,補充一句:「當然了,前提是兇手和一個蔣志南身邊的人里外配合。」
夏冰洋手裡玩著茶葉罐,把茶葉罐頂部凸起的蓋子按得「咯吱咯吱」響:「什麼樣的人?」
婁月從會議桌底下拉出來一張椅子坐下,道:「一個能被蔣志南帶回蝴蝶谷別墅的人。現在核實了鄧雨潔的電話錄音不是蔣志南在車禍現場說的,而是蔣志南在別墅玩賽車遊戲時說的。那有機會把蔣志南說的話錄音,並且偽裝成蔣志南的臨終遺言的人,很大概率就是被蔣志南帶到別墅里的人。」
任爾東:「比如鄧雨潔?」
婁月道:「我說的僅僅是有機會被蔣志南帶到別墅,並且錄音的人,符合這一條件的人不僅僅只有鄧雨潔。」
任爾東:「嗯……還有虞嬌?」
婁月搖搖頭,直接放棄了向任爾東解釋,看著夏冰洋道:「我說完了。」
夏冰洋抱著胳膊,仰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喃喃道:「蝴蝶谷別墅……估計蔣志南帶進去的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他話音一頓,乍然垂下眸子,靜靜地看著婁月,「那台遊戲機什麼來路?」
婁月一怔,隨後有種豁然明朗的感覺:「對啊,我怎麼忽略了遊戲機。」話沒說完,她風風火火地走了。
十幾分鐘後,婁月回來了,身後跟著郎西西,郎西西抱著一台筆記本,臉上有些難耐的激動,徑直走向夏冰洋:「夏隊,我查出來了,那台遊戲機不是蔣志南自己買的,是他公司的合作方送給他的。」
夏冰洋幫她拉開身邊的椅子:「哪個合作方?」
郎西西端著電腦坐在他身邊:「你們家呀。」
夏冰洋靜沉沉的眼睛忽然閃了閃:「嗯?」
婁月微微笑著說:「萬恆集團,你老爹送的。」
夏冰洋緩緩抬眸看了看她,然後把平靜的目光移到郎西西臉上,把郎西西的劉海上一縷翹起來的頭髮捋直,笑道:「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負責把遊戲機送給蔣志南,並且幫他搬到別墅里的人是梁霄桐?」
郎西西連連點頭:「是啊,我剛才和萬恆集團的人核實過了,負責給蔣志南搬運那台遊戲機的人就是上次來過的梁秘書。梁秘書把遊戲機搬到蔣志南別墅的時間是7月14號。鄧雨潔說虞嬌約她在美術館見面的時間是7月18號,時間對得上啊。」
任爾東被案情突如其來的轉折繞暈了,扶著腦袋嚷道:「這夥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怎麼又扯進來一個梁霄桐!」
夏冰洋一如往常般沉著冷靜,甚至看起來心情不錯,他拍拍郎西西的肩,道:「找出梁霄桐在8月8號和9號的活動蹤跡。」
「好的,我這就查。」
夏冰洋站起身,把椅子踹回桌子底下:「東子跟我去找梁霄桐,婁姐留在局裡,核實黎志明和小陳拿回來的證據。有進展第一時間聯繫我。」
他們離開警局的時候恰好趕上下班高峰期,天色漸晚,淡藍色的天上飄著淡白的雲,在城市裡是看不到什麼日落的,僅能從變弱的光感和變得昏黃的光線判斷出蔚寧市又邁進了黑夜。
夏冰洋坐在副駕駛給梁霄桐打電話,梁霄桐接到電話時正堵在路上,得知警察要登門時,很配合地說出了自己的地址,然後說他爭取二十分鐘內到家。夏冰洋很從容地看著車前擁擠的車流,笑道:「不用急,我們也被堵在路上了。嗯,那就待會兒見。」
他們的車在隊伍中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地通過了商業區一條最擁擠的公路,後面繞遠路避開了車輛高峰路段,在半個小時後到了梁霄桐買房定居的小區。夏冰洋和任爾東走進小區裡的5號樓,找到梁霄桐的901號房,按了兩下門鈴,但沒人開門。
夏冰洋手指按著門鈴不鬆手,通過門板都能聽到裡面持續不斷的門鈴聲。
「夏隊長,任警官。」
夏冰洋扭頭往電梯間方向看過去,見梁霄桐一手提著一兜水果,一手掛著他的西裝外套,領帶被他塞到了襯衫口袋裡,既穩重又斯文地走了過來。
「我在樓下超市買了點水果,耽誤時間了,不好意思。」
梁霄桐走到門前,把水果放在地上,掏出鑰匙開門。他走近了,夏冰洋看到他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想必他也是急匆匆趕回來的。
夏冰洋道:「沒關係,我們也剛到。」
梁霄桐推開門,先幫他們找出兩雙拖鞋,然後把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提著水果去了廚房:「你們先坐,我給你們倒茶。」
夏冰洋一邊說著不用麻煩,一邊往裡走,朝四周打量。房子很整潔,可以看出主人每天至少打掃一次,連垃圾桶里都沒有積攢的生活垃圾。
任爾東附在夏冰洋耳邊低聲問:「找什麼?」
夏冰洋不答,朝梁霄桐所在的廚房走了過去,抱著胳膊靠在門口,笑道:「水果就不用切了,我們待不了幾分鐘。」
梁霄桐正在案板上剔杧果里扁長的果核,因為一回來就開始忙碌,還沒機會洗把臉,他額角的汗順著鬢角往下淌,鼻尖也冒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他低頭專心處理杧果,笑道:「很快就好了。你們喝什麼?冷萃咖啡可以嗎?我自己做的。」
「可以。」
夏冰洋從案板上捏起一塊他切好的杧果放進嘴巴里,稱讚似的點點頭,然後和梁霄桐聊起夏航,話題從夏航身上順利轉移到他們家的萬恆,夏冰洋看似突兀又自然地問:「你們是不是和鼎盛投資有合作?」
梁霄桐切完杧果,洗了洗刀,又開始切揭了皮的火龍果:「有啊,鼎盛是長期是合作夥伴。」
夏冰洋看著他熟練地把火龍果切成均勻的方塊,漫不經心似的問:「鼎盛的老總蔣志南出事了,你聽說沒有?」
梁霄桐笑了笑:「怎麼會不知道,這幾天我往鼎盛跑了很多趟,找合適的人對接接下來的項目。」
夏冰洋抬眼看著他,道:「蔣志南死了。」
梁霄桐手裡的刀「噠」的一聲切斷火龍果肉,磕在案板上,他轉頭看著夏冰洋怔了怔,然後繼續切水果,只是速度慢了許多,低聲道:「怎麼這麼突然。」
夏冰洋微微揚起一邊唇角,看著他問:「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梁霄桐很勉強很含蓄地笑了一下,道:「不了,我不是很想知道。」
梁霄桐的淡然和冷靜在夏冰洋的預料之中,但除了淡然和冷靜,夏冰洋從他的反應中看不出任何信息,於是索性直接問道:「梁秘書,你在上個月是不是給蔣志南送了一台VR遊戲機?」
梁霄桐從頂上櫥櫃裡拿出一隻果盤,往上擺著切好的水果,斂眉想了想:「上個月……哦,對對對,我是給他送了一台遊戲機,不過不是以我個人的名義,是以公司的名義。」
「給合作方送什麼禮物的決定權是不是在你手上?」
「是的,一直都是我負責。」
他擺好果盤,在水龍頭下洗著手問:「夏隊長問我這個幹什麼?」
夏冰洋先說了聲「沒什麼」,然後以「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說:「就是這台遊戲機害死了蔣志南。」
梁霄桐又頓住了,愕然地看著夏冰洋。夏冰洋曲起手指,平靜地叩了叩冰箱門,道:「不是要請我們喝你親手做的冷萃咖啡嗎?」
「……好的。」
梁霄桐擦乾手,拉開冰箱從裡面拿出一隻透明的玻璃壺,裡面裝著半壺咖啡。夏冰洋轉過身,目光在小小的兩居室里掃視一圈,停在半敞著門的臥室門口,沿著門縫看到裡面窗台上擺著一盆呈深紫色的植物,道:「你養了一盆番紅花?」
梁霄桐看了看他,道:「是的。」
夏冰洋笑道:「那可真不好養活,我能看看嗎?」
「可以,請便。」
夏冰洋借著賞花的名義進入梁霄桐的臥室,一進門就聞到房間裡清新的薄荷香味,他的目光在白色的桌櫃和淺藍色的床褥上掃過,走到放著一台筆記本的寫字檯前,拉開其中一隻抽屜,只拉開一半,往裡粗粗看了一眼就把抽屜合上了,然後移步到床頭正對著的一扇牆邊,看到牆上掛著一幅畫。是一幅油畫,畫的是沙灘和大海,右下角還有日期和署名:05-04-13,桐。
「桐」指的應該就是梁霄桐本人了,夏冰洋沒想到梁霄桐還會畫畫,而且還畫得相當不錯。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更仔細些,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咯吱一聲響。他彎腰撿起來,是一塊透明的亞克力塑料,和眼前這幅畫的裝裱材質一致。
夏冰洋拿著那塊加厚的亞克力塑料,這才看到畫框周圍有一圈區別於四周白牆的顏色,像是一張長時間掛在這裡的畫忽然被取下來了,換上了一幅面積稍小些的,蓋不住畫下的牆壁顏色,和周圍牆壁對比出現色差。
門外響起腳步聲,夏冰洋把那塊塑料揣到褲子口袋,看到梁霄桐端著一杯咖啡進來了。
「謝謝。」
夏冰洋接過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看著牆上的畫問:「這是你畫的?」
梁霄桐也在看著那幅畫,笑著說:「隨便畫的。」
「畫得很好,不遜色美術專業的畢業生。」說完,夏冰洋頓了頓,輕輕搖晃了咖啡杯里的冰塊,道,「這幅畫掛了多久了?」
這一次,梁霄桐回答得有些遲,但臉色無異:「很久了,從我搬到這裡就一直掛著。」
夏冰洋點點頭,不再問,往陽台走過去,看著他剛才藉口要看的番紅花。梁霄桐沒有跟過去,依然站在那幅畫前。
手機響了,是婁月打來,夏冰洋接起來:「嗯?」
婁月道:「小志和小陳把物證都拿回來了。」
夏冰洋淡淡道:「怎麼樣?」
婁月從鼻子裡吁了一口氣,口吻驀然冷酷:「虞嬌和鄧雨潔都沒有說謊。」
夏冰洋低眼看著番紅花深紫的花朵,不說話。
婁月道:「我們拿到了虞嬌和鄧雨潔用來聯絡的手機,在她們的手機里發現了她們和對方溝通的簡訊和通話記錄。」
夏冰洋沉默地喝了一口咖啡,心裡已然瞭然。
果不其然,婁月道:「她們都是被動的一方,她們在手機里聯絡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對方!和她們發簡訊、打電話的是第三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