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面對當然會很痛苦
2024-07-02 16:18:30
作者: 金平糖豆人
酒保將酒杯推到宮華謙面前,棕色的酒液微微顫動,映照出他一個人的臉。
「好久不見你來了。」
酒保熱絡的攀談,宮華謙的心中卻一動。
他是故意的嗎?想看我聽到這句話的反應。畢竟,是那個人帶我來的,而我和酒保的關係,也沒到聊生活瑣事的程度。
第一次來,BIB酒吧風頭正勁,如果不是陳一鐸,他還未必能進來,可不到兩個月,酒吧就變得門可羅雀了。
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件。
為了抹除燃燒的痕跡,酒吧關門休整了一個月。重新開門以後,一時爆滿,但來的人全是對事件真相好奇的媒體人。老闆開始的想法還很樂觀,抱著免費做GG的心態,時間一久,問題凸顯。
媒體人坐的時間長,不僅不怎麼點酒水,還會找各種理由找酒保和服務生搭話,從他們嘴裡撬不出更多話,就開始向客人搭訕,有些客人感覺很新奇,還會聽他們說幾句,但時間久了,難免覺得煩。畢竟後半夜來酒吧的人,很多是為了排遣寂寞,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照片出現在網絡上,就算只是為了逃避工作或生活上的緊張空氣,也對媒體人窮追不捨的詢問感覺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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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來越少,以前每到周五晚上的節目也消失了,整個大廳空蕩蕩的,靠近後廚的幾張桌子,頭上的燈也是暗淡的,服務生的人數也只有最盛時的一半,處處透著一種蕭條,就連酒吧旁邊賣面具的店也關門了。
這反而成全了宮華謙,他本來就討厭八卦媒體的鏡頭,當然,他也不畏懼鏡頭,更是上鏡。
「給我一杯莫吉托。」
申小蕊坐在他身邊,穿著一身紅色運動服。
「你為什麼穿運動服?」
「我晚上跑步的時候路過這裡。」
服務生把酒杯推到申小蕊面前,申小蕊剛想喝,就聽見宮華謙說:「剛運動完喝烈酒不好,增加心臟負擔。不過你真的路過這裡嗎?」
「有什麼不行?」
「酒吧街道路偏窄,時不時有喝醉的人倒在路邊,近半年還被曝出曾有地下室囚禁女性的案件。對於想靠夜跑鍛鍊的女性來說,這絕不是一個好路線。」
宮華謙淺笑一下,「不過你不用擔心,畢竟揭露案件真相的也是你。」
「我是真的來夜跑,也是為了找你。如果你今天不來,我明天還會來。」
「為什麼一定要見我,你明明有我的微信。」
「我有事情要當面問你,關於你父親宮湯。」
聽到宮湯這個名字,宮華謙簡直露出了略帶譏諷的微笑。
「我對他的事不了解,沒什麼能夠幫你的。」
「媒體上經常說,副議長就算工作再忙,也會陪他兒子吃早餐。」
「你漏了幾個字,是陪他喜歡同性的兒子吃飯。有這則報導是因為他當時需要LGBT群體的選票。我差不多是被趕出家門的人,關於他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宮華謙起身,打算走了。
「關於你妹妹宮華楠的事,可以講給我聽嗎?」
宮華謙停住腳步,他沒想到,除了自己,還有人記得妹妹的事。最近就連他自己都開始淡忘了,上次看妹妹的照片,他忽然對妹妹的五官感到陌生,她的眼睛比記憶中的小,個子也比記憶中的高。
因為太多年沒見了,關於她的一切都在記憶中重構。他立刻將照片藏起來,甚至將照片又複製了好幾張,專門在銀行租了保險箱來放。
他真的很怕,時間會將他記憶里的妹妹完全替換。
他本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後一個記得妹妹的人,聽到他人提起妹妹,他心悸,感覺他一直假裝在意妹妹的小心思被人戳穿了。
等到他終於從記憶里抽離出來,他已經徹底走出酒吧街,到了一座小橋上,白天這裡是通往最近一處地鐵站的必經之路,地鐵已經關了。枯黃的落葉在地上,不需要任何外力就能風乾碎裂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十分淒涼,只有跟在他身後的申小蕊,仍舊散發著無盡的生命力。
妹妹如果能順利長大,也會是這樣陽光的女孩。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妹妹的事?」
「我確實不該知道,畢竟她在9歲的時候,就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了,我在治療期間認識了她,只知道她叫雲雀。警方在調查螃蟹殺人案時,發現了你妹妹存在的痕跡。」
「雲雀啊……」宮華謙的表情明顯有了動容。
「母親說她的聲音很好聽,是只小雲雀,她也確實如此,總是在我面前嘰嘰喳喳地唱歌,就算跟她說『好吵』,她也唱個不停。」
「你很喜歡她吧。」
「當然,她是我的小天使。」宮華謙忽然話音一轉,「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妹妹早就死了。」
「你就不覺得她的死有蹊蹺嗎?她還那么小,本應該擁有璀璨的人生,但一切都戛然而止,她還採用那麼極端的自殺方式。」
他沒見過妹妹的屍體,只知道埋葬妹妹的地方。那一天他沒有哭泣,只是木然坐在座位上,感覺包括時間在內,一切都停止了,從那以後,這感覺又出現過幾次,每次都讓他更加不願與人交往了。
宮華謙不說話,眼睛望向河面,申小蕊卻說繼續說道:「你看了警方關於精神病院過度治療的回覆沒有一點感覺嗎?你就沒有那麼一刻仔細想過,妹妹是被逼上絕路的,她本想活下去,但是卻被那些人毀掉了希望,而這些都是在你父親的授意之下完成的。」
「我也是想過要調查的!」
宮華謙忽然放大了聲音,他呼吸了兩次,才能夠順利說出來。
「妹妹被送到精神病院時才9歲,當時的我也只有12歲,只能看著他們把妹妹拉走。妹妹說相信我,我知道她在向我求助,但當時的我……」
宮華謙去抓自己的頭髮,他平日裡那種灑脫不見了,表情里是單純的痛苦。
「你認為恐懼是什麼?」他忽然抓住申小蕊的胳膊,忽然問她這句話,申小蕊愣了愣,雖然說每個人對恐懼的定義都不同。但是她所見的恐懼,多來自可怕的欲望,想控制對方,卻不考慮對方的感受,從未把對方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
當她看清自己真正恐懼的是什麼,也獲得了敢於對抗的力量。
「無論你恐懼什麼,只是躲起來,不會發生改變,面對當然會很痛苦,但我們面對,總有戰勝的可能,就算逃避,它也總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
「你活得真積極。」
宮華謙的言語裡簡直透出諷刺,「但你還沒有真的絕望過,對於我們來說,危險來自唯一能依賴的父親,將權術玩弄於手的父親。」
絕對不能反抗,反抗就會被抹殺掉,從小被教導的血緣關係、家族榮耀,只能約束他們,父親不用遵守,父親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都可以。
「現在你已經逃脫出來了!你還有機會,制止你的父親。如果有你父親犯罪的直接證據,就算是國會也不能置之不理!」
「你到底有多天真啊!」
「我必須阻止!螃蟹殺人魔極有可能是雲雀的摯友,她用殺人行為來表達她的憤怒。你妹妹沒從你們身上得來的愛與溫暖,全從她身上得到了。她用全身心愛著你妹妹,認為和你妹妹是一體的,沒有你妹妹就無法存活。現在的她認為自己已經死去,活得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怎麼可能……」
宮華謙自慚形穢,在那麼艱難的情況下,妹妹還獲得了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