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再次看見

  申小蕊是被「咣咣咣」的敲門聲吵醒的，她應該算是做個了好夢，夢裡她和雲雀、布穀三人在一眼看不到頭的草地里到處跑，雲雀和布穀連跑都是手拉手，很快被她追上了，正當她伸出雙手，準備抓到她們兩個時，她聽到敲門聲了。

  她翻身起來，眼睛一睜一合，場景在臥室和夢境之間切換，簡單布置略顯空蕩的臥室，雜草叢生一望無際的野地，如同連續的膠片，讓她看到兩個場景，並且漸漸融為一體。

  「咣咣咣！」

  敲門聲仍舊在繼續，她終於從夢境中抽離，迷迷糊糊到了門口，剛問了一聲「誰啊」，就去拉門的把手，換做方傑被抓之前，她一定先去確認防盜鏈。

  「是我！」徐文的聲音很焦急，申小蕊立刻打開門，也沒管自己現在穿著睡衣是否適合出現在人前。

  「立刻跟我走！方傑逃出來了！」

  徐文拉住申小蕊的手便想走，申小蕊沒問「為什麼逃出來」這種糟糕問題，卻忽然停止腳步，說道：「瓊姐姐也不能留下，之前她一直忍受方傑的虐待，現在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一定無法接受，如果方傑可能報復我，也同樣可能報復她。」

  申小蕊叫起范珏瓊，兩人上了徐文的車，申小蕊忽然想起方傑拍過的那些照片。

  「不能去你家！方傑知道你家在哪兒！阿姨在家嗎？」

  「我媽和朋友出國旅遊去了，放心。我們不回家，先去警局躲幾個小時，然後再做其它打算。」

  

  申小蕊呼出一口氣，她這時候才有時間低聲問：「方傑是怎麼逃走的。」

  「他用一點小把戲騙了看守所的警察，用一支筆殺了兩個人。警方已經發了協查通報，全城都在搜捕他。」

  范珏瓊嚇得肩膀直哆嗦，「小傑……」

  她一說出口，眼淚就掉下來，雙手捂臉，身體抖動得越來越大。申小蕊只能抱住她的肩膀，輕拍來安慰她。申小蕊知道，就算范珏瓊決定幫助申小蕊，讓法律制裁弟弟，也是因為她相信弟弟能夠贖罪後重新做人，但是現在弟弟卻變成了更可怕的怪物。

  「你們跟我在一起太危險了，他一定會來找我。」申小蕊喃喃。

  從方傑的角度來看，這是背叛。他的世界很簡單，圍繞著申小蕊旋轉，在酒吧里他就失控了，今天白天申小蕊再次幫助警方勸他說出實情的舉動，一定讓他無法接受，他進化成了更加可怕的怪物，要讓背叛他的人付出代價。

  「馬上就到警局了。」徐文沉聲說。

  車裡再次靜得可怕，申小蕊忽然有點想吐。她記得這種感覺，就像說要吞下200個熔岩蛋糕，已經吞了198個，塞到了嗓子眼，已經難受到身體要漲掉，還是要繼續吞下去，因為她當時處於那種境地，因為有人對她與期待。絕對不能表現出難受，絕對不能讓人看出來，就算告訴自己要忍耐，身體也早已超出了負荷。

  「我一定會保護你。」徐文的聲音很踏實，申小蕊卻如神遊一般。

  三人到了警局樓下，申小蕊剛踏上台階，電話就響了起來，屏幕顯示陌生號碼，她與徐文交換了一下眼神，便接起電話。

  「餵？小蕊！我有很重要的話跟你說！」

  電話另一端確實是方傑，申小蕊的上身瞬間僵直了，她倏地往後轉動身體，打量警局四周，對面便利店旁邊的垃圾桶旁，用作綠化帶的灌木叢，門口是菸酒櫃檯的小超市……

  她曾數次出入這裡經過這裡，對每一個可供藏人的犄角旮旯都清楚得不得了。

  忽然，灌木叢的盡頭有了動靜，半人高的綠色灌木叢有了穿行的聲響，本來隔幾米就該亮著的路燈，卻偏偏暗了一個，她看不見灌木叢盡頭的情況，只有枝葉發出的「沙沙」聲。

  徐文從腰間掏出槍，慢慢靠近……

  「刷！」一隻野貓從灌木叢里竄出來，灌木叢慢慢恢復平靜。

  「餵？小蕊！你還在聽嗎？」

  「嗯。」

  確認了方傑不在周圍，她心頭的巨石落下，徐文回到她身邊，環繞著警戒。

  「小蕊……我確實出軌了。」

  「嗯？」

  申小蕊不明白他的話，而且，現在這種事重要嗎？他殺了兩個人逃出來就為了告訴她這種事嗎？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最愛的是你，但是在拍攝王麗雅的過程中，我確實不止一次心動。我感受到她身上火一般的熱情，我被她吸引，想與她更靠近。我是喜歡她的，她那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讓我活過來了，正如高中時的你。」

  「嗯，我明白。」

  「我愛著她，希望她能存在，但她也像你一樣，太受歡迎了。最終我誰也保護不了。」

  「你是什麼意思？你沒殺王麗雅？」

  「對不起，我真的感覺很對不起。我想變成你喜歡的樣子，但是卻越來越讓你討厭了，真想和你一起去死，但是我不忍心。因為世界上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你。我還有最後一件事去做。他們說我的壞話，你一樣也不要信！我只是為了愛你！」

  電話隨即被掛斷，申小蕊看著手機，越來越糊塗了。

  申小蕊進了警局，徐文先把她和范珏瓊帶進休息室。方傑還在外面遊蕩，警局無疑是最安全的。

  途中申小蕊把方傑跟自己說的話全都告訴了徐文，徐文蹙眉道：「他可能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是想騙取你的同情。」

  「有必要嗎？明明他知道我對他的真實感覺。」

  「小傑最喜歡的就是小蕊，他總想將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你。可能對於小傑來說，別人的生命根本不算什麼。」范珏瓊邊說邊用手指去抓自己的胳膊，她了解的小傑已經逐漸消失了，她也只能儘量去嘗試理解。

  「他說的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去做是什麼？」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徐文接到了方駱的聯絡。

  「方傑襲擊了呂季！」

  他傳來的視頻是呂季所在事務所車庫裡的攝像頭拍攝的，方傑從後方靠近呂季，用什麼刺中了呂季的脖子，呂季的身體隨之倒地，他拖著呂季到了早已準備好的麵包車裡。

  徐文雙臂一片冰涼，他的筆再次成為了兇器。

  「沒有血……」申小蕊喃喃。

  「能把刺中呂季那一幕放大嗎？」

  小林坐在旁邊做技術支持，立刻把那一幕放大，解析度也調高了，刺中呂季脖子的並不是派克鋼筆筆尖，而是注射器。

  「他基於某種目的把呂季劫走了。」

  正在此時，申小蕊又看見了。

  銀色的絲線一下子在她面前碰撞，啪啪啪啪，如同爆炸一般的火花四濺，與此同時，她感覺腦子裡的細胞也在破裂，啪啪啪啪，將一切都轟爛了。

  此次銀絲線並未構成一個空間，而是被聲音震動激盪的水面一般，不停地跳動著。

  「啊……為什麼是這時候……讓我看見……」

  申小蕊相信，她即將看見的一定是呂季或者方傑之中一個人的死亡，就像她在回想趙儒被殺場景時，看到了陳梓萍殺死岳洋的那一幕。

  意念讓她的能力進化，也讓她的身體疼痛到極點，她開始小口小口地呼吸，肺部就像被刺中一般，每呼吸一下都很疼。

  「小蕊！你怎麼了？」

  徐文看見的是她雙手捂頭，瞳孔放大，呼吸頻率變快，就像突發了什麼疾病。

  「有危險……」

  銀色的絲線橫向蔓延著跳動著，向上震動的銀絲線逐漸勾勒出兩個扭曲在一起的人影。但這如色素塊一般的人影越來越模糊，逐漸變成了兩個柔滑曲線勾勒出的抽象小人，一紅一藍，藍色小人踢紅色小人的肚子，紅色小人掐藍色小人的脖子，兩人扭打在一起，接著一聲「砰」的槍響……

  「啊！」

  申小蕊哀嚎，就像那槍響就在她的耳邊。

  耳邊只剩下忙音，還有轟隆轟隆的響動。終於，她在這響動之中聽到了徐文的呼喚。

  「小蕊！小蕊！」

  他的聲音漸漸清晰，眼前的銀絲線也消失了。

  「徐文……」

  「是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徐文感覺到，有一種類似於生命力的東西，正從她的身體裡被剝離。

  她本來明亮的眼睛，只是像鏡面一樣映出他的臉，她說出「呂季和方傑中一個有生命危險」之後，就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