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地獄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向下蔓延的石階，老劉用手電筒往下照去，卻發現這石階有幾十階。

  

  蔓延的地方早已超出MINI酒吧的範圍。老劉忽然明白了，為何趙儒一個在金融、娛樂、地產等多種行業都小有所成的人，會如此中意一個小酒吧，他總是帶著保鏢來親自經營，絕不是有錢人的小愛好，而是這裡隱藏著他，絕對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

  老劉往下走，當他的腳步踏在石階上時，從冰涼的世界上蔓延而上一股寒意，環繞他的整個身體。

  徐文跟在他身後，因為他跟著老劉的腳步，所以他手裡的電筒並未照向地下，而是照著四周。

  「劉哥你看！」

  老劉順著他的電筒的方向。

  牆上繪製著圖像，無數的樹木枝幹盤桓在一起，細長的枝幹，一根纏著一根，一根壓著一根，相交的地方被壓扁被扭曲，但不會斷裂，仿佛它們的生長方式就是從別的枝幹上汲取養料，又仿佛是只能這麼依賴著別的枝幹才能生存，枝幹分出叉枝，長出細長的樹葉，有的樹葉覆蓋到枝幹上，有的蔓延到更遠處。

  如此詭異，卻又充滿著詭異的生機，仿佛是有什麼要從中間生出來了……

  「那是鹿角……」

  徐文喃喃，就算只藉助細微的手電光線，就算距離還有十幾米，就算疊在一起，就算有樹葉做陪襯，他還是看出來了，繪畫的人用鹿角代替枝幹，無數的鹿角延長著，偽裝成樹幹的形態，從邊緣長出樹葉。

  徐文往下照去，他看到了一隻眼睛，一隻長達三米的鹿眼，而那鹿眼中間有個女孩，正拿著一根短木棒，敲擊著鹿眼的瞳孔。

  她的眼睛冒出了綠光。

  老劉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槍，隨後他又立刻放下了。

  他確實從女孩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危險的東西，但是他看清楚了，那女孩的胳膊比擀麵杖粗不了多少，手指握住短木棒的部分，就像手指長在了短木棒上，鋒利的骨頭仿佛要刺破皮肉。

  她身上散發出的活人氣息甚至還不如背後的畫。

  上次給徐文以這種震撼的場景，還是一幅叫做《地獄變》的浮世繪。

  他看著，就感覺身處地獄，又感覺自己成為了地獄的一部分，想將嬉笑著看畫的人全都拉入他所處的深淵。

  女孩對他們的到來毫無察覺，她微張著嘴，喉嚨里發出輕微的「哦」聲，但卻被不停歇的「咣咣」聲所掩蓋，她仍舊敲個不停，仿佛永不停歇。

  女孩的腳邊有什麼在蠕動，像是黑色的雲團，老劉再次去摸腰間的槍。

  這樣寬闊的空間，只有詭異的圖畫，和不停敲著的女孩，讓他感覺發生什麼也不奇怪。

  當老劉看清黑色的雲團是什麼時，他又放下了槍，那是另外一個女孩的頭髮，凌亂得猶如海藻，她轉過頭，眼睛裡同樣冒著綠光。

  兩人身上都穿著七分袖的黑長裙，一直蓋到腳踝，腰間沒有剪裁，如同麻袋片一般覆在她們身上。

  她們的身上還算整潔，但是裸露出來的頸部和手腕都有不同程度的挫傷和擦傷，尤其是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孩，兩個眼睛都被打腫了，根本看不出她是睜著還是閉著眼睛。

  兩個女孩的腳踝上栓著粗粗的鐵鏈，只有一兩米的活動距離，就算她們站起來活動，也都在鹿眼的前方。

  女孩還在敲著，「咣咣咣咣」的聲音仍舊在蔓延。

  徐文快步跑了下去，握住她的手，說：「可以了，你得救了。」

  半個小時以後，120和警車簡直是同時趕到。

  老劉和徐文將地窖里的兩個女孩抱了上來，兩人都是意識不明的狀態，只能先去醫院進行治療。老劉嘗試著跟她們說話，但她們睜著眼睛毫無反應，老劉又在她們耳邊拍拍手，一直用短木棒敲牆壁的女孩轉了轉眼睛，但還是沒說一句話，老劉只能放棄。

  送走她們之後，老劉帶著難以形容的憤恨搜索了地下室，就像是著了魔發了瘋，他簡直翻遍了每一個角落，但他地面上除了那根短木棒，什麼也沒有。

  仔細觀察女孩用來敲牆的短木棒，老劉發現那是一段羽毛球拍的柄。

  趙儒將她們囚禁在這空蕩的地下室，一眼望去，除了詭異的畫什麼也沒有，自然也不會有金屬棍棒這些東西。她是怎麼拿到的羽毛球拍的柄？

  地下室里常年不見光，地面很濕潤，散發土腥氣，但是老劉卻在濕潤的空氣里，聞到了另外的味道。

  鹿眼前面的土地非常濕潤，他走過去，捏起一小塊黑土，用食指輕輕揉碎，一股血腥氣鋪面而來。他用戴著手套的手，小心地搜集了一塊還未碰過的土，卻發現下面埋著什麼東西。老劉去翻找，有一小塊皮肉被翻了出來，這是人的皮肉，而且上面還帶著半塊指甲，是人手上的皮肉。

  老劉觀察過兩個女孩的手，沒有新傷口，這絕對是別人的。

  老劉繼續往下挖，徐文見狀，也跟著他往下挖去。

  這一刻，徐文希望自己什麼也不要挖出來，但是他的手卻碰到了硬物，老劉看他停下了，便推開他，自己一個人盡力往下挖，終於老劉挖出了一個完整的骨盆，女性的骨盆。

  老劉還想繼續往下挖，徐文卻抱住他的胳膊。

  「劉哥，等後面的人拿來工具……」

  老劉一把推開他，繼續往下挖去……

  在支援人員拿著工具趕到之前，老劉已經挖出了三個人的骸骨，其中一個為男性。

  支援人員也被嚇了一跳，他們拿著工具，立刻投入了挖掘工作。

  老劉在MINI酒吧外面，他用髒兮兮的手在口袋裡摸索，最後還是拿出一根煙，卻怎麼也找不到打火機，還是徐文給他點上了。

  不知在何時，老劉的手套被磨破了，但他還是全力去挖。他知道自己不年輕了，很多時候自己的觀念跟不上時代的發展，女兒已經懶得跟他說話了，但他還是認為，他們這代人的很多觀念是對的，比如說，心誠則靈。他認為自己如此努力地去追逐殘害這些孩子的真相，真相也一定會在他的眼前。

  他想起自己抱起的那個女孩，異乎尋常的輕，看起來和他的女兒差不多大。

  老劉毫不懷疑，如果他們晚來一段時間，兩個女孩也會變成骸骨的同伴。

  「走吧。我們去抓那個狗雜種。」

  老劉掐滅煙。

  地下室的另一端還有一個出口，通往丹尼斯的宵榭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