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佛子,是渡我不是睡我(三十四)
2024-07-02 15:48:07
作者: 寺不語
「你們出來了?」她沙啞的聲音響起。
女人圍著兩人轉了好幾個圈,最終在確認他們都毫髮無損時,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
「真的回來了……」她念著,隨即癲狂地叫喊起來,「能回來,竟然真的能回來!」
黑瘦的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那模樣讓對於她欺騙行為很是氣憤的顧初白都忍不住動容了少許,可畢竟事關自己和身邊人的性命,她倒也真不至於糊塗到現在湊上去關心,只能扯了扯黎清易的衣領:「找個地方把我放下來……我有點事情想要問你。」
她只大概理清楚了玉娘和那秘境的關係,以及藉助她的手可以出來這兩件事情,但是其他的,顧初白就一頭霧水,只等著趕緊找個清淨的地方問個清楚。
順便也要好好整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之後的收尾問題。
對於她的想法,黎清易自然無有不應的,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分給黑瘦女人半分,抱著顧初白就要轉身。
「別走!你們別走!」
適才還在大聲哭喊的女人瘋了一般地湊了上來,一把抓住了黎清易的佛珠。
佛珠噼里啪啦一連斷了二十來顆,女人猝不及防一腳踩到,直接跪倒在了黎清易的面前。
她痛得表情都扭曲起來,可手上動作依舊不停,抓不住佛珠,就撲著上去抱住了黎清易的一條腿,試圖拖慢他行走的步子。
黑瘦女人一邊抱住,一邊朝不遠處的田地之中大喊:「來人啊,他們出來了,他們出來了!」
顧初白:「……」怎麼還沒完沒了了。
「我們走吧,不要管她。」顧初白將腦袋埋在黎清易的肩膀上,輕聲勸道。
她不知道按照佛子的理念,會不會管理這些「眾生」,可她很小氣,很記仇,即便兩人是自己迎上了苦難,但面前人這樣舉動放在一般人的身上,就是要害死人的。
也只是幸好她和黎清易不是一般人罷了。
「不用我管她。」黎清易垂眸道,「她很快就不會注意我們的。」
那黑瘦女人哭喊的聲音很大,可田地的方向卻遲遲沒有傳來動靜,顧初白好奇扭頭看了一眼,只見那些曾經在秘境之中見到過的男人們花白著頭髮,齊齊出現在了田地之中。
黑瘦女人也很快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匆忙鬆開了抓住黎清易小腿的手,跌跌撞撞沖了過去,拽住一個人就開始抱著哭。
那些男人對著荒涼的土地,對著粗布衣裳沒有釵環的妻子和骨瘦如柴的孩子,再看看自己滿是皺紋的手,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的酒莊,我的田產,我的金庫。」
「這一定是妖怪的幻境,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
明明才從幻境之中出來,他們卻恍惚著不肯相信現實,吵吵嚷嚷到處尋找著,揮開了那些等待著他們的家人的手。
美夢總是太不容易醒來。
顧初白看了兩眼熱鬧,黎清易就將她的眼睛遮起:「好了,我帶你去休息。」
她乖巧點點頭,靠在黎清易的胸膛上,爭取不給他行動多添什麼阻礙。
村莊混亂,自然是不能回去了,黎清易便在最近的野外尋了一個山洞,鋪上了好些乾草,這才將懷中的姑娘輕柔放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則坐在了沒有乾草鋪就的地面,盤成念經的坐姿。
這裡終於安靜了,沒有危險,沒有人打擾,也不會有什麼突如其來的狀況。
長長的佛珠斷裂許多,已經無法在黎清易的手中撥動,所以佛子只是將珠子套在手上,唇中默念了兩句什麼,便又放下了手。
顧初白原本是有很多想問的,可這山洞狹窄,甚至都能將兩人的呼吸放大數倍,聽得她忽地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黎清易,來面對佛子。
若有所感似的,黎清易抬眸對上了她的,那一雙曾不染塵埃的眸中準確地印出了顧初白的身影,含著笑意,也含著絲絲情意。
「在秘境如何,在外面就如何。」他道,「你也說了,叫我看你。」
「你又不是私塾教人的書生,而是佛子……」
「說的話不作數了嗎?小白?」
他溫聲笑道。
顧初白默不作聲地盯了一會,終於還是敗給了心裡湧上的依賴感,撲到了黎清易的懷中。
而佛子也熟練地攬住她的腰,抱在懷中哄了哄。
是黎清易或者是佛子有什麼關係?顧初白曾經說過的,她會一直愛著他,無論是因為什麼身份,她都會看著他。
愛他只因為他是他而已。
顧初白仰躺在黎清易的懷中,嗅著男人身上淡淡的松香味,問:「剛剛那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將整個秘境超度,裡面曾經被困住的,願意走的,不願意走的,自然也就都回來了。」黎清易手指做梳,貼著她的頭皮輕柔按著,緩解顧初白身上殘餘的疼痛感,「那妖怪吃欲望而生,為了誘人沉落,它將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作為秘境,將其中的人困起,作為第一批的儲備糧。」
「可虛假的幸福總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待的,玉娘就是第一個清醒的人。」黎清易道,「那之後的故事,她也有講給你聽。」
顧初白點點頭。
在成衣鋪中,她死纏爛打也知道了不少消息,比如玉娘的過去,比如她是怎麼被丈夫背叛,從散了家,獨自一個人居住。
只是玉娘的故事之中只有那個城鎮最普通的曾經,並不與妖怪相關。
「那個妖怪,是她丈夫嗎?」顧初白問。
「恩。」黎清易說,「日復一日的糾纏之中,玉娘漸漸也有了能與丈夫抗衡的力氣,她做賭,只要未來有人能夠走出那裡,丈夫就得認輸自願被超度。只是她的力量不強,做賭之後也就失了意識,只記得自己最開始的身份,遊蕩在秘境之中,等著人需要她的指路。」
只有需要出路的人才能看得到玉娘,才能與她說話,與她做朋友。
顧初白為了任務,心裡一直是有一根弦繃在那裡的,雖然偶爾迷糊,可她自始至終只會拿心瞧人,那些亂七八糟的迷惑手段在她這裡自然也失了效。
瞧著她懵懂的模樣,黎清易也不欲解釋那麼多,接著道:「那些人偶都是被吸乾了以後滯留在秘境之中,不得入輪迴的普通人,時間久了,慢慢被執念侵蝕,成了妖。」
顧初白:「可你都被影響了,我怎麼會沒有事情?」
黎清易心有執念,自然也會受到影響,他是佛子,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即便神志不清,卻仍然保留了影響那邊的能力。
但自己又是因為什麼?
顧初白沒有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於她都覺得這次出來都沒有幫上什麼大忙,除了找玉娘的事情,更多脫困還是靠黎清易自己念經將秘境超度。
「……」黎清易放在她腦後的手停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垂下,一眨不眨地盯著顧初白的臉。
但他眼中含情的時候,黎清易的眼睛就仿佛可以點燃人身上火焰的引子,他看到哪裡,哪裡的溫度就驟然升了起來,直到臊得顧初白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臉,遮擋住對方的視線才罷休。
「不要那樣看著我。」她軟綿綿地推拒。
大手眷戀地在她頭上撫了撫,黎清易輕聲道:「我不捨得。」
捨不得什麼,為了什麼,又是什麼時候對自己在意的?
可一出了秘境,這個男人的嘴巴又同閉緊了的蚌殼一般難以撬開,不論顧初白再怎麼詢問,得到的也只是那一臉不可說的笑容,以及安撫的吻。
知道問不出來什麼,顧初白索性也就順著黎清易的意思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那你接下來想去哪裡?」她昂著頭久了有點累,挪著在黎清易的懷中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不知為什麼,對著常服時還有的警惕感,在看到這一身朱紅袈裟就去了不少,顧初白的動作不小,接觸時沒有留神自然會蹭到什麼地方,可她渾然不覺,只是睜眼看著面前人。
「對了……我之前在秘境之中的肚子,到底是懷了什麼東西?」顧初白突然想起這茬,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