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黑心的正道之光（三十五）

  黎清易嘆了口氣。

  他將顧初白抱起，放回了裝滿熱水的木桶之中，然後，自己也跳了進去。

  顧初白親眼看著那麼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無力感達到了頂峰的狀態。

  

  她現在在求最後一個生的機會。

  「小白，你看著我。」黎清易托住她的兩頰，讓顧初白直視自己，「我在這裡，你看著我。」

  少女哭得兩眼通紅，臉頰蒼白蒼白的，熱水氤氳的熱氣都沒能讓她的身體溫暖起來。

  在依賴的人面前，她一下就變得破碎柔軟起來，強撐在弟子們面前的樣子被打得七零八落的。

  顧初白的臉被整個捧在了黎清易的手心，一滴一滴淚水滾落到黎清易的手心，明明只是比體溫高了一些的溫度，卻燙得黎清易想縮回手。

  他湊上去，一點一滴親吻掉顧初白臉上的淚水。

  黎清易對修煉不上心，這是除了慕老之外誰都沒有發現的事情。

  外人看來，他每日勤奮修行，是玄陽派新生弟子之中的頂樑柱，可只有黎清易知道，自己只不過是托著天賦的緣故才沒有落下修為，得以進步大乘。

  心魔日日夜夜在識海之中叫囂，並沒有因為顧初白陪伴在身側而有半分懈怠。

  他每日都在做夢，做著各種顧初白會離開他的夢。

  修煉對於黎清易來說，似乎只是討她開心的一種手段而已，強大是索然無味的，他並不能從中獲得任何樂趣。

  只是顧初白一直期待他朝這條路奔走，所以他也就做了。

  黎清易只想抓住顧初白，別的什麼也不在乎，什麼也不想懂。

  慾念纏身時，黎清易甚至想就這樣殺光所有的人，只有他自己能看到顧初白，顧初白也只能看到他一個人。

  可顧初白在乎那些人，連帶著，他也只能被迫在乎。

  唇碰到她眼瞼的時候，黎清易甚至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卑劣。

  顧初白不讓他再瞞她事情，可黎清易從未叫她知曉過自己的這些念頭，陰暗，冷血，與她心目中的黎清易簡直判若兩人。

  她是那樣期待著自己的公子能夠人人稱羨，可黎清易心中的每一個念頭都足以叫世人唾棄。

  就像這次滅門，黎清易更在意的不是那些人能不能活過來，而是顧初白會不會為此傷心。

  「我想報仇，公子。」少女含著淚吻上他的唇瓣。

  於是，他便順著她的願望，想要強大，想要殺了殘雲。

  輕柔落在如凝脂一般的肌膚上，顧初白抓著木桶的邊緣，明明桶中的水已經不多了，她的手臂卻蒙著一層水珠。

  全都是汗。

  喘息間黎清易又將她拖住，糾纏著，就像是想要將她揉進身體裡一般。

  屏風咿呀叫個沒完，滿秘境的靈力像是瘋了一樣地送到兩個人體內，顧初白想要用反向運轉丹田反採補將靈力送給黎清易，但被對方的吻全部給堵了回來。

  大乘中期，大乘後期，合體初期，合體中期，合體後期。

  一連竄了快兩個大境界，黎清易的丹田才圓滿的吸不進任何一絲靈力。

  兩個人不知道糾纏了多久，外面的弟子感覺到裡面的境界晉升，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識趣的沒有進來詢問打擾過什麼。

  慕老中途嘟囔過一句，讓兩個人小心身體，就不願呆在黎清易的識海之中，遊蕩在秘境之中去了。

  雖然精神疲憊至極，但是突破境界帶來的靈力卻充盈修復著身體，不讓意識昏睡過去。

  沒有渡劫，還沒到渡劫期。

  顧初白還想纏著黎清易，卻被對方吻在了額頭上。

  「小白，夠了，我沒辦法再進階了。」

  黎清易明顯感覺得到，阻礙他往上走的，並不是修為，而是心魔，是道心。

  登仙梯上走不上去的緣故，不止有心魔的緣故，還有就是他從未一日對修道有過嚮往之心。

  揮手用法術將兩個人的衣服穿好之後，黎清易抱著顧初白在空間取出來的榻上躺著，卷著她的一縷頭髮問道：「小白，如果我騙了你的話，你會怎麼辦。」

  顧初白此時已經是驚弓之鳥，她緊緊抓住黎清易胸口的衣服，緊張道：「你騙我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答應了我什麼，如果你騙我，我就跑得遠遠的，讓你永遠都找不到的那種遠。」

  黎清易嘆了口氣，笑道：「我只是問問。」

  他吻了吻顧初白的額頭：「睡一會吧，你很累了。」

  然而懷中的顧初白卻遲遲都不肯閉上眼睛，冷靜下來之後，她靠在黎清易的胸口，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黎清易。」她頭一次在他面前完整地將這個名字吐出來。

  她目光灼灼，認真道：「你要活著，要是死了，我一定跟著你立刻抹脖子！」

  「我最怕痛了，你知道的。」

  青年點了點頭：「好，我努力。」

  顧初白掐了一下他的腰，糾正道：「是一定。」

  這次黎清易卻沒有說話，他笑了兩聲，拍著顧初白的脊背，哄著她入睡。

  隨著修為暴漲，心魔的身形也在暴漲著。

  如果要完成顧初白心中所想的願望，黎清易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拉著殘雲一同去死。

  秘境的出入口不過幾日就被殘雲破開，撕開的口子外，魔族正和那些趕來支援玄陽派的修士們廝殺著。

  殘雲依舊端坐在魔雲之上，施施然看著底下的人。

  「你想通了？」他挑眉問黎清易，「墨玉那個傢伙一時半會趕不過來的，你就不要想這一次還有人能來搭救你們。」

  說完，他注意到站在黎清易身邊的顧初白，失笑道：「沒想到，這樣都沒能讓你入魔？無趣。」

  黎清易不願昂頭看他，升到半空，和他對視著：「偶爾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的感覺，可我覺得那個聲音很吵鬧，就把它關了起來，不願意再聽。」

  「看來，是你在喊我。」

  殘雲道：「是啊。」

  他的目光在黎清易身上打量了一下，注意到他已經是合體巔峰的修為，道：「你修真，又有什麼好的？日日夜夜與心魔作鬥爭，不難受嗎？」

  顧初白一驚，她以為黎清易的心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沒想到是黎清易一直在瞞著她。

  只是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和其他玄陽派弟子對視一眼，一齊升到半空到了黎清易的身邊。

  「我只覺得你很吵，影響了我和小白的道侶大典。」黎清易招出命劍，淡淡道，「我本來準備好了很漂亮的發冠，想給她戴的。」

  「那就是無話可談了？」殘雲的目光轉向顧初白，閃過一絲厲色，「既然她入不了魔，殺了她就是了。」

  屬於渡劫期的威壓再一次瀰漫在場上。

  「你的對手是我。」黎清易飛身迎戰上去。

  同樣是差了一個大境界，與掌門他們不同的是，身為男主的黎清易卻能和殘雲打個棋逢對手，只是他每被魔氣攻擊一次，臉上浮現的魔紋就更加明顯，識海中的心魔正借著外力想要突破他的封鎖。

  顧初白揮手拉起漫天的草植，鎖住殘雲的身形，想要給黎清易一個喘息的機會。

  「你無法控制心魔，就不可能打贏我。」

  又一次被魔氣擊中，黎清易的眼中暈紅了一片，看著他的樣子，竟是和對面身為魔族的殘雲一般無二。

  看見他這個樣子，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魔族找尋了許久的人正是現在纏鬥著的黎清易。

  「你這樣，身後的修士們，還會信你？」殘雲笑道。

  確實，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原本還會抽出手幫忙的修士們也猶豫了起來。

  顧初白努力拖住其他的魔族，回頭喊了一聲：「公子！」

  【「他無道心。」】

  慕老的聲音突然在識海之中響起。

  【「你需要，給他一個道心。」】

  黎清易也聽見了這個聲音，他怒目回過頭：「不准聽他的。」

  說完，他驀地逼近殘云：「不是想要我入魔嗎？」

  「那就入給你看。」

  他身上的氣息陡然變化，緊接著，還沒等殘雲開心一會，黎清易的丹田就開始散出金光。

  他要自爆。

  黎清易丹田內的靈力早就不止合體期，只是他缺了一顆向道的心，這才在外看起來不得寸進，因此湊近殘雲的情況下，他自爆的威力等同於一個快要飛升的渡劫期。

  「公子！！」

  他的欲言又止，是想用自己的生命完成顧初白的恨。

  到了這個時候，聯合慕老的話，顧初白突然明白了，自己到這個世界來，系統讓她帶的金手指根本就不是救下十四歲的黎清易，而是送他一顆道心。

  一顆向善的，通往飛升之路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