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心的正道之光（三十六）

  顧初白停下了輸出靈力的手，望著不遠處的黎清易，忽然笑了。

  其實她沒有的東西很多，曾經她想要給黎清易一個好一些的生活環境，最後還是靠黎清易自己給黎盟下暗示才得來，兩個人被追殺，也是莫名其妙逃出了生天。

  進門派的時候想要幫忙還被人欺負，最後還是靠黎清易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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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就只會去愛他，去給予自己能有的關心，然後被他俘獲心神，更愛他。

  任務里她會一往無前地往黎清易的身邊走，任務外，以愛人的身份，她還是會悶頭看著黎清易笑。

  「好，我送公子一顆道心。」

  黎清易丹田處的金光驀地收斂起來，顧初白笑著撲向他的懷裡，額頭抵在他眉心的紅點之上。

  「公子，你騙我。」

  周圍的空間因為強制獻祭凝聚起來的強大靈力而停滯，所有人的眼睛在這一刻都只能被迫昂著頭，看著兩人。

  顧初白的指尖從黎清易的太陽穴滑到他的下巴，然後垂落下去，如同平常撒嬌一樣掐了一把他的腰間肉。

  「我說過，你要是再敢瞞我什麼大事，我就跑得遠遠的，讓你找不到。你不僅沒有跟我說道心的事情，也沒有告訴我，你打算為了我的心愿和殘雲同歸於盡。」

  因為曾經和黎清易神交的緣故，黎清易無法做出作為的情況下，顧初白很容易就能進入到對方的識海中，找到了同樣處於停滯狀態的心魔。

  心魔長著和黎清易一模一樣的臉，渾身遍布魔紋，眼裡都是瘋狂和貪婪。

  顧初白將自己的神識凝成了一把劍，刺過心魔的胸膛。

  因為在燃燒全身修為的緣故，她的所有動作都變得異常順利，只一劍，面前火紅衣服的「黎清易」就在識海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一點殘破的，卻隨時有可能再長出來的根。

  「我說過的，我希望看見公子得成大道，一生平安喜樂。」顧初白吻在他的唇上，笑道，「我送你一個大道。」

  動啊，阻止她啊！

  黎清易拼了命的想要從凝滯的狀態之中掙脫出來，他的雙目紅通，卻不是因為入魔，而是痛到極致，硬生生流出了血淚來。

  那雙眼睛離得很近，黝黑的瞳孔之中只能看到他一個人的身影。

  他恍惚回到了十四歲的那個下午，他掐著顧初白的脖子，冷冷逼問面前的少女為什麼不離開他身邊。

  顧初白淚眼朦朧的望向他，也是這樣的一個眼神。

  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讓這樣一雙眼睛流淚，好像罪該萬死。

  可現在顧初白在哭，他卻沒有任何能力給她擦掉眼淚。

  顧初白身上開始發出堪比太陽般耀目的光輝，那白色的光一點點將黎清易臉上，身上浮現的魔紋淡化下去，將他渾身的傷口消退，讓他的修為節節攀升。

  因為雙修得來而不穩固的境界也被撫平，黎清易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被推上了渡劫期，然後是渡劫初期，渡劫中期，渡劫末期，渡劫巔峰。

  離飛升一步之遙。

  他終於能動了。

  黎清易伸出手，想要握住身前少女的手腕，他倉皇道：「小白！」

  可是遲了。

  她碎成了一點一點光點，飛涌著，進入到黎清易的識海之中，在他識海化作的雷團之中紮根，頂替心魔的位置長出一朵白嫩的，顫巍巍的花骨朵來。

  所有關於顧初白對人的感受一下子湧入黎清易的內心，她念著花朝節，他也念著，她對師長兄弟有孺慕之情，他便也生出了這些。

  是顧初白在痛恨面前的殘雲殺了玄陽派的人嗎？

  曾經黎清易為她痛而痛，現在生了根的識海之中長出所有未曾擁有過的感情來，他看著眼前才恢復行動能力的殘雲，揚起手中的命劍。

  「還命回來吧。」

  飛升期的一劍威力，幾乎是風捲殘雲般的將面前所有魔族的命脈破壞，凝聚起來他們全部的能量，從魔族的地塊召回那些被他們殘殺的修士靈魂。

  逝去的人凝聚身形，代替魔族的身影重新顯現在了這個世間。

  可是沒有顧初白。

  黎清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他看著掌門的身影，看著那麼多昔日相處過，自己卻動過殺心的身影，站在雲端之上，一滴一滴流下眼淚來。

  「小白。」

  他一喊，識海之中的花苞便顫巍巍搖晃著，像是在應和他的話語。

  天邊降下一束接引光束，歡快的仙樂在大地上奏響，所有枯萎的植物和萎靡的動物都被降下光束帶來的甘霖滋潤的生機勃勃。

  「黎清易要飛升了！」

  有人驚呼。

  ……

  燃燒修為的感覺很痛，顧初白到最後將自己化作道心融入黎清易的識海時，幾乎已經沒有了意識。

  她渾渾噩噩想著，黎清易還活著嗎？大家都活過來了嗎？

  如果任務失敗，這個世界的黎清易就不會再有輪迴有來世，世界崩壞，所有人都將化為虛無，不再有過往，也不會有未來。

  原本她還以為任務崩成這個樣子，都是她多年以來太過信任黎清易的緣故，被他隱瞞了那麼多事，一直都是被動迎接所有事情到來。

  沒想到系統安排好了，做了兩手準備，如果黎清易順利飛升，那麼她的任務就只是陪伴，如果飛升失敗，她就需要獻祭送他一顆道心。

  現在想想登仙梯登頂，什麼修為修煉得比那些雙靈根還要快，都是有跡可循的。

  只是她對不起黎清易。

  一想到最後看到他臉上的血淚，顧初白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顧初白在一片黑暗的地方睡了很久，直到疼痛的感覺漸漸消散，她才覺得意識清醒了很多。

  這是在哪裡……？

  她想要伸出手動動，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完全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

  過了好一會，顧初白才能勉強恢復視野。

  眼前是極為熟悉的房間，是玄陽派那個她住了好些年的屋子。

  所有的裝扮還和她臨走之前一樣，甚至床上的被子都還保持著掀開的狀態，沒有被疊上。

  遲鈍的垂眸，她終於努力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所在地。

  她被栽種在一個極其華麗的花盆之中，四周的泥土溫暖，還帶著新鮮的水珠。

  顧初白：「……」她成了一朵花。

  難怪想要伸手伸不出，想要發聲也發不出來，原來是變成了植物。

  她的任務還沒有結束，還能看得到黎清易！

  顧初白有些興奮，連帶著，花朵的枝幹也顫巍巍搖晃著。

  很快，她反應過來了一個問題，任務沒有結束，代表著黎清易還沒有飛升。

  那最後戰場是怎麼回事？

  顧初白現在非常迫切想要從花盆之中跑出來，去外面看看，但是她左挪挪，右挪挪，除了感覺到身邊的土壤鬆了一些之外，沒有什麼很明顯的改變。

  這麼一挪動，她只感覺自己全身的養分都要被吸沒了似的，整個花都快要焉噠噠的了。

  正當她沮喪的時候，她房間的門被推開。

  黎清易走了進來。

  他晉升金丹時不過二十左右，因此容貌也定格在了那個時候，一雙黑眸內斂溫和，眉間的紅點淡淡，似乎真有了一份縹緲的神仙樣。

  黎清易的眼神看向盆中的顧初白，邁開腳步，提著一小壺水朝她走近了來。

  然後，他抬手用手指頭點了點顧初白那沒開放的花苞，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