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活雷鋒

  趙志鵬乘坐最後一班長途大客車，在西電道下車。

  這時，已臨近傍晚。

  家裡這邊剛下完一場暴雨，天空澄淨，夕陽西斜，彩霞鑲著明亮的金邊，輝光灑遍大地山川，空氣中飄散著莊稼的馨香，沁人心脾。

  瘦骨嶙嶙的黑石山，難以容納這天降白雨，不能保護他的子民，任由山洪飛流直下，瘋狂湧進柳葉河，爆滿河床。

  本書首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平日裡那清澈的潺潺流水，瞬間變成洶湧澎湃的污泥濁水，箭打一樣向下游衝去……

  趙志鵬到了河邊，河兩岸站著不少人，有的閒著無事，興奮地看洪水，感受震撼和刺激，有的要回家吃飯，卻過不去河，急得團團轉。

  這條路是黑石溝通向西電道的必經之路，柳葉河將這條鄉村公路攔腰斬斷。

  平時，河水很淺，水面也不寬，河中間有幾塊大石頭，人們踩著石頭就過河了。

  天氣炎熱的時候，人們會光著腳慢慢過河，感受柳葉河帶來的清涼。

  此時的柳葉河，像純情少女一樣溫柔體貼。

  可遇到山洪暴發，河面暴漲十幾米寬，水深能沒過房頂。

  這時的柳葉河，瞬時變臉成為一頭奪命惡魔，十分恐怖。

  面對這麼暴躁的洪水，人顯得太渺小了。

  要想過河，除非游過岸去。

  但沒人敢冒著被洪水沖走的危險，玩兒這個命！

  而且，柳葉河淹死了不止一個人。

  劉豁牙子說，每當洪水暴發的時候，淹死鬼就會潛伏在水裡，伺機抓替死鬼，他看到過好幾回。

  是個人都怕淹死鬼抓住他們的腳，將他們拖進河底，成為替死鬼。

  這樣一來，就更沒有人敢下水了。

  過不去河，趙志鵬就靜靜站在人群里欣賞洪水。

  這也是不常遇見的風景奇觀。

  趙志鵬站了一會兒，看到水還在暴漲，估計洪峰可能還在後面。

  這時，他看到趙月向河邊跑來，後面是趙鳳趙嵐。

  三個人十萬火急的樣子！

  他以為家裡出事了！

  趙月她們剛到河邊，趙志鵬就隔著河喊：

  「趙月！你們來幹什麼！」

  趙月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緩了幾口氣，這才喊道：

  「大哥，媽說，你要回來了，千萬別急著過河！」

  「我不著急，你們回家吧！」

  「大哥，我們也不著急，在這裡等你一塊回家！」

  荒山禿嶺的洪水，來得迅速，去得也快。

  按以往經驗，洪峰過後，洪水很快就會減弱，再有半個多小時，人就可以趟過河去了。

  過了一會兒，洪峰來到了，只見渾黃的洪水裹挾著泥沙朽木、枯枝腐葉、青稞柴草……翻卷著一個又一個高高的巨浪，瘋狂沖向下游，看得人眼暈。

  兩岸的人們，都迅速往後退。

  「趙月，離遠點兒！」趙志鵬邊退邊喊，他擔心趙月她們被浪滔捲走。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老母豬！」

  「媽呀！還有豬羔子！」

  「這是誰家的豬圈讓水沖走了！」

  就在說話的瞬間，老母豬和豬羔子就已經飄飄悠悠遠去了。

  有人惋惜地說：

  「不知誰家的豬啊，一年白幹了！」

  這人的話音剛落，又從一隊那邊跑過幾個人來，邊跑邊喊：

  「救命啊……救命啊……我孩子被水沖走啦……救命啊……」

  聲嘶力竭，直衝霄漢！

  普天之下，能有這麼高的嗓門，大概只有魏寶珠了。

  要是遇到伯樂，她就是天下第一女高音了。

  如果換做別人，喊聲就會被滔聲給捲走了，不會有誰聽得清楚。

  看來，嗓門大，也有嗓門大的好處。

  人命關天！

  所有人眼睛都注視著水面。

  很快，水面出現了一個人頭，隨著浪滔起伏，忽而浮出水面，忽而沉入水裡。

  雖然所有人都看到了水裡的人，但沒有一個人有下水的意思。

  這麼瘋狂的洪水，不要說救人，就是孤身一個人跳下去，也別想活著上來了。

  當然，不能說這些人裡面沒有活雷鋒，見義勇為勇敢跳水救人。

  也不能排除魏寶珠的罪人太苦，人們恨她家的人淹死才好，終於可以看看笑話，解解心頭之恨。

  眼睜睜看著人被衝過來的時候，趙志鵬可沒時間考慮這些，來不及脫衣服，縱身躍入浪滔之中……

  他只有一個念頭，救人要緊！

  趙志鵬一入水中，就身不由己，還沒濺起一個浪花，便像一片樹葉被浪滔淹沒了……

  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落水者的身上了，突聽「咕咚！」一聲，他們這才發現有人跳水救人。

  可是，沒有人注意到跳水的是誰。

  有人痛恨地說：「戳！真雞巴有虎人，完犢子了，沒影了，白白送死！」

  有人問：「誰跳下去了？」

  前面發聲的人，「不知道是誰，反正是跳下去了！」

  趙月聽說有人跳水，這才發現趙志鵬不見了，就知道這個虎人，肯定是她的哥哥了。

  她往水裡看，哪裡看得到趙志鵬的人影。

  「哇……」她頓時嚇哭了，立即吩咐趙鳳趙嵐，「你們倆快跑，回家找咱爹！」

  然後，她就沿著河岸向下游追，「嗚哇……大哥呀！大哥呀……」

  不管死活，趙志鵬的行為還是感染了眾人，他們沿著河兩岸往下游追，邊追邊呼喚趙志鵬的名字：

  「趙志鵬——」

  「趙志鵬——」

  ……

  也有不知道趙志鵬名字的人，喊著：

  「大學士——」

  「大學士……」

  有的人喊著喊著，不知不覺就哭起來。

  老趙家和老周家的事，所有人都知道。

  有的人邊追邊說：

  「圖個啥呢，為了仇人家的孩子，自己送命犯得上嗎！」

  有人說：「缺心眼，老趙家一家人，沒有一個尖的！輕於鴻毛！」

  ……

  魏寶珠他們跑到河邊，先前的那些人已經往下游追去了。

  魏寶珠以為這些人都去追她的孩子，就跟在後面追，邊追邊喊：

  「鄉親們呀，有勞你們啦！誰救上我孩子，我八輩子當牛做馬，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

  水流速極快！

  岸邊有樹叢雜草，還有尖尖的樹茬子，稍不小心，就會紮腳。

  兩岸的人又繞繞茬茬，哪裡追得上洪水呢。

  趙月跑在最前面，淚水模糊了雙眼，嗓子也喊啞了，也不知道摔了幾個跟頭，渾身全是泥水。

  所有的人心裡都很絕望，但依然沒有一個人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