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心石

  當鮫人生下所愛之人的後代，心臟里會長出一顆真心石。

  書冊中記載，以真心石入藥，可逆天改命，即便凡人也有機會成仙。

  握著書冊的手微微發顫，江姜看向偏院方向。

  隔了很遠，喜堂外那高懸的紅燈籠依舊顯眼。

  那燈籠明明不是很亮，卻刺得江姜眼睛發疼。

  

  回看書冊扉頁上的那行小字，筆跡同餘睿軒交給芸娘的聘禮單一模一樣。

  「我欲成仙，駕鶴飛天，芸娘可懂我？」

  蒼白的宣紙上，筆鋒遒勁的黑字力透紙背，一撇一捺都在昭示著余睿軒的陰謀和野心。

  深得聖眷的雍王，為了成仙居然願意像戲子一般，對著一個漁家女演深情。

  呵，余睿軒想成的，到底是仙還是魔？

  江姜不由得冷笑出聲。

  原本以為余睿軒對芸娘是有情的，只可惜不多。

  不想余睿軒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芸娘。

  他早就知道芸娘是鮫人，為了得到那顆真心石，他要芸娘真心愛上他，為他生下一子，助他成仙。

  腦海里浮出芸娘純良的笑容，如雪蓮般乾淨透徹，這樣的乾淨人卻遇上了余睿軒那朵黑花，老天真是不開眼。

  江姜深吸一口氣，把書冊收入袖中。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什麼人！」

  江姜回頭，幾個府兵正手拿弓箭，滿臉敵意地看著屋中人。

  被發現了！江姜用劍氣凝出十把劍：「我是芸娘的朋友，走錯路來了這裡。」

  「騙人！」

  領頭的府兵看著懸在江姜身邊的劍，斬釘截鐵道：「你是妖怪！」

  「是妖又如何？你們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江姜語氣帶著些不耐煩。

  因為余睿軒的惡毒，她怒火上頭。

  若非餘弦還在紅衣女鬼手上，她一定想辦法把雍王府掀個底朝天，然後帶著傻乎乎的芸娘回海邊，好好用北海的水洗洗腦。

  可惜，她不能這麼做，這裡是幻境，幻境裡上演的，極可能是芸娘生前的遭遇。

  雖然江姜不捨得好姑娘被糟踐，可幻境中的芸娘與真實的餘弦，江姜只能選擇餘弦。

  芸娘的過去不可改變，可餘弦的將來卻掌握在她的手上。

  領頭府兵手一揮，粗聲道：「放箭！」

  見對方搭弓，江姜迅速結手印念訣。

  數十支箭直直朝著江姜射來，那領頭府兵唇角勾起一抹寒涼的笑意。

  他抱著手臂，一臉得意地看著江姜，等待著這個闖入的外來者被羽箭射成個血篩子，他好找王爺領賞。

  就在羽箭距離江姜兩步之遙時，一陣強大的劍氣襲來，江姜身旁瞬間凝出數十把泛著白光的劍。

  「咻——咻——咻——」

  長劍劈開了羽箭，直直朝著對面的府兵刺去。

  黃銅劍簇落到地上，發出「鐺、鐺」鈍響。

  對面的府兵早就忘記了攻擊，一個個呆愣著站在原地。

  在夜明珠昏黃的光暈下，他們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紗裙，挽著朝雲髻的少女，唇角挑起一抹妖冶的笑容。

  江姜勾唇，輕嘆：「劍氣訣第三層。」

  長劍穿透府兵身軀的瞬間，四周所有景物逐漸幻滅，化作藍紫色光點，把江姜包裹住。

  這些藍紫色光點，同當初在餘弦房間裡點燃人魚燈時一模一樣。

  只不過當時光點沒有這般密集，江姜尚能看到餘弦屋內的景象。

  可如今包裹著江姜的光點，卻阻擋了江姜所有視線。

  光點散開，強烈的陽光照得江姜睜不開眼。

  「這點心，給夫人送去。」

  江姜一臉蒙圈地接過廚娘遞過來的點心。

  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她居然換上了雍王府丫鬟的裝束。

  真亦假時假亦真，人魚燈里的幻境過於真實，以至於江姜不時會忘記自己身處在幻境中。

  既然在幻境裡，江姜所看到的，不過是幻境締造者想要江姜看到的。

  前一刻還在黑夜，下一瞬就是白天，這樣的事情便不足為奇了。

  「還不快去！」

  見江姜發呆，廚娘推搡著江姜往門外走。

  「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不知道夫人在哪個院子？」

  「蘭苑。」

  「知道了，謝謝。」

  之前去雍王府調查餘弦身份的時候，她和穆江宇住的地方就是蘭苑。

  循著記憶，江姜七拐八繞地到了蘭苑，忽然腳步一頓，門口居然有府兵。

  才同府兵動過手的江姜微微抿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髮髻。

  碧玉簪沁涼的手感傳來，還好，只是衣服換了，髮簪和吊墜都在。

  只要武器在，面對這些普通人，江姜是不怕的，比起築基前，她在面對敵手時，多了不少底氣。

  江姜微微低頭：「我是來給夫人送點心的。」

  府兵見江姜面生，正想多問幾句時，蘭苑裡面走出來個十三四歲的丫鬟。

  那丫鬟年紀不大，但是神態卻老成，她見江姜來了，叉腰微怒道：「你是來送點心的麼？怎麼這般面生？」

  「我是新來的。」

  「你快跟我進來吧，夫人害喜，想吃酸棗糕了。」

  害喜？芸娘已經懷孕了？

  這不就意味著.......離余睿軒剖心取石不遠了。

  雖然知道是幻境，可江姜還是忍不住心疼，不知芸娘那個傻姑娘是不是還期待著與余睿軒過兒孫滿堂的日子？

  「快點吧，夫人等著呢。」

  丫鬟扯著江姜，大步流星地進了院子。

  蘭苑的布局同芸娘在海邊的家如出一致。

  呵，這余睿軒騙姑娘倒是挺有一手。

  「嘎吱——」

  主屋的門被推開，一聲輕咳傳來。

  芸娘的聲音虛弱了不少：「若薇，是軒哥來了麼？」

  「夫人，是來送酸棗糕的。」

  「哦，讓她進來吧。」

  繞過沉香木雕花屏風，一張精緻的雙人繡床落入眼中，芸娘正斜倚在床上。

  江姜微微咬唇，原本明艷絕世的臉，如今竟如此蒼白。

  芸娘拿著塊繡花絹帕，捂著唇角咳了幾聲，抬眸瞬間，眼中划過一絲驚喜。

  「江姜！你怎麼在這裡，快來讓我看看。」

  見芸娘朝自己伸出纖柔的雙臂，江姜鼻子發酸，心中不忍道：「好久不見，你怎麼瘦成這般模樣？」

  她微微笑著，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笑容不似之前那般明艷，溫柔的眉眼間雜糅了幾分愛意。

  「這孩子調皮，總折騰人。」

  「嗯，是挺調皮的。」

  「以後孩子出生，你做他乾娘可好？」

  「好。」

  江姜拈起一塊灑了金燦燦桂花的酸棗糕塞入芸娘口中。

  她看了眼旁邊領她進門的若薇，低聲道：「我想同你單獨說說話，可以麼？」

  「若薇，你先出去吧，江姜是我閨中好友，我想同她說些體己話。」

  「是。」

  或許改變不了芸娘的結局，可芸娘有資格知道真相。

  「芸娘，你可知余睿軒不是普通商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