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要她的好

  顧佳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在病房裡了，是被疼醒的。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剖宮產居然也會這麼疼。

  之前還懷著孩子時上育兒網站，專門搜索過有關順產和剖宮產的資料，裡面不少寶媽哭泣自己的血淚史，有說過剖宮產術後會疼，但那時候的顧佳卻沒往心裡去，想著即使再疼也不可能有順產疼。

  很不幸，她想錯了，現實狠狠地給她上了一課，把她心裡那一絲絲僥倖徹底碾碎，濃縮成一滴滴汗水，從她的額頭上滲出來。

  麻藥過去後的疼痛伴隨著一陣一陣的宮縮，疼得顧佳都快窒息過去，可卻並沒有人發現她，因為此時守在病房裡的兩人－－李想和杜亞平，滿心滿眼的都只有懷裡的那個新生兒。

  顧佳試了幾次，用盡全力地發出點聲音，想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均以失敗告終，杜亞平抱著懷裡的嬰兒不停地說著話，李想也在一旁看著直樂。

  顧佳最後只能放棄，因為她不能動，剖宮產術手術後傷口還沒好，鼻子裡插著氧氣管，身上掛著尿袋，手上還打著點滴，她根本沒力氣動，所以現在即使再疼，也只能咬牙硬撐著。

  之前就在某視頻平台上刷到過相關的消息，說媳婦生了孩子後，婆家人都只顧著新生兒，根本沒人理會剛生產的媳婦，李想當時還罵那家人不是東西，自己絕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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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顧佳才知道什麼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最終不知道是因為感知到了顧佳深深的怨念，還是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老婆，李想總算是將目光從寶寶身上移開，往顧佳這邊瞧了過來。

  這才發現滿頭大汗，表情痛苦的顧佳，也顧不得歡喜寶寶了，趕緊沖了過去，一臉緊張地問：「老婆，你這是怎麼了？」

  顧佳咬著牙，蹦出一句：「你還知道你有老婆……」

  這句話本來聲音不大，卻不知怎麼地被杜亞平給聽了去，臉上頓顯一絲不悅，但卻很快恢復了正常，抱著寶寶笑著走過來：「想兒他不是沒惦記著你，這不是寶寶剛出生嘛，就逗寶寶去了，你一個當媽的，還吃孩子的醋不成。」

  顧佳抬眼看著杜亞平懷裡的嬰兒：「給我看看。」

  杜亞平彎下腰，將寶寶湊到顧佳跟前。顧佳貪婪地看著婆婆懷裡的那個小人兒，紅紅的嘴唇，皺巴巴的臉，眼睛也沒有睜開，咋一看不怎麼好看，卻是怎麼也看不夠，怪不得李想和婆婆都會被這小人兒吸引，她就是有這麼大的魔力。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顧佳覺得都是值得的。

  「四斤二兩呢，寶寶很健康，老婆你辛苦了。」李想輕握著顧佳另外一隻未打點滴的手，他是真的覺得顧佳不容易，和顧佳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顧佳有此時這樣虛弱過。

  「要是順產就更好了，」杜亞平的眼睛緊盯著懷裡的小嬰兒，能看出來是真心喜歡，「本來這個頭，體重還行，就是這剖宮產的怕是抵抗力沒順的好。」

  顧佳的內心本來還在自我感動著，覺得自己挺偉大的，卻猛地被婆婆的這句話潑了一盆水，心情瞬間變得潮濕起來。

  「我也不想，可生不下來我能怎麼辦……是醫生讓剖的，而且你們不也簽字同意了嗎……現在怎麼怪我……」說著說著顧佳的眼睛濕了，婆婆潑的那盆水，變成眼淚流了出來。

  「老婆，不哭啊，不哭……」李想見顧佳這樣，趕緊哄，「是我的錯，都怪我，是我惹你生氣動了胎氣的，是我簽字同意的，我老婆可是天底下最最好的老婆……」

  顧佳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為了婆婆這麼一句話，就哭了，要說這一個月里，像這樣的時候也沒少出現過，之前自己雖然也覺得委屈難受，也沒這麼容易就哭了，難道是生了孩子後自己反倒變脆弱了？

  杜亞平見自己惹了禍，態度也變得好起來，輕言細語地說道：「佳佳你可別往心裡去，我就這麼隨便一說，不是再怪你。媽就是擔心，沒別的意思，你可別哭，這月子裡哭，會回奶的，到時寶寶可沒奶吃了。」

  「就是，我們不哭了啊，」李想邊說邊用手拭去顧佳臉上的淚，「媽她也是一片好心，擔心寶寶身體不好，我們會多操心，不也是為了我們好嘛。」

  顧佳直勾勾地盯著李想，為了她好，什麼事都是為了她好，要不是因為這事，她也不會動了胎氣，不會挨這麼刀，現在反倒怪起她來。

  不知為什麼，現在顧佳的情緒特別不受控制，便對著李想吼道：「我不要她為了我好！」然後就再也沒聲了，仿佛那一聲吼已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正在顛寶寶的杜亞平和安慰顧佳的李想冷不防聽到這句話，兩人均愣住了，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後還是李想先開口說話，只見他表情惶恐地緩緩站起來，故意將身子擋在顧佳和母親之間：「老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被李想這麼一提，顧佳才想起那要命的疼痛，自己居然被氣得連疼都給忽略了，到底是精神情緒更敏感了，還是身體反應更遲鈍了呢？

  就在氣氛異常尷尬的時候，一個人推門進來，打破了這份尷尬，也成功地再一次惹得顧佳哇哇大哭。

  「媽……媽……你怎麼才來啊……」顧佳躺在病床上，身子又不能動，雖無法看到進門的人，但卻能聽到聲音，那熟悉的腳步聲，外加那句『大妹』呼喊，不是自己的親媽，還能是誰。

  李桂花一進門就聽到女兒的哭聲，心疼就跟貓抓一樣，再看到女兒身上插著的那些管子，憔悴的臉龐，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我的女兒呢，痛吧，是不是都快痛死了……「

  顧佳抽泣著輕哼了一聲。

  李桂花輕扶著顧佳的頭，憐惜地說著：「媽知道你痛，媽也痛，也痛死了」說著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這都還沒當夠孩子，怎麼就成了孩子的媽了，這以後啊，你可就再也當不成孩子了……」

  「親家母，親家母……」杜亞平抱著孩子過來，「這佳佳才生完孩子，情緒本來就不穩定，你可不能說這些，你也是過來人，這月子裡哪能哭呢，會落下病的，我們得多說些高興的話。」

  李桂花是典型的重慶丈母娘，性格直爽、潑辣，有什麼就直說，喜怒哀樂也都在臉上，不像杜亞平那樣懂得迂迴，顧佳第一次帶李想上門的時候，李佳花當著李想的面也沒給過好話。

  李桂花從李想幾句話里便知道這娃兒還沒斷奶，以後免不得他媽會插手一些事，因此堅決反對女兒的這樁婚事。

  可當媽的說下天大的事，女兒就是油鹽不進，而且理由還十分充分：他聽媽媽的話還不好嗎，證明他孝順啊，再說了，以後他們又不和他媽住一起，絕不會有什麼婆媳矛盾。

  現在都婚姻自由了，李桂花再怎麼反對，那也抵不過小兩口兩情相悅，所以很快就扯了證。原本李桂花以為催著他們早點生個娃，能讓李想早日成熟起來，可沒想到，李想不但沒承擔起責任，反倒把杜亞平給招惹去了。

  奈何老公一年前廠子裡出了事故，癱瘓在床離不得人，自己無法抽身，要不然女兒一懷孕她肯定就陪著，也不至於現在女兒都生了，才通知自己過來。

  一想到這裡，李桂花的心裡就是氣，指著李想就開罵：「佳佳都要生了，為什麼不早點打電話，這都進手術室了，才想起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