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火藥與明了
2024-07-02 14:22:51
作者: 酈途
薛雲嬈這些年鬱結於心,雖然過得不算壞,但是也稱不上好。
雲期抱住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實在瘦得有些可憐,忍不住為之動容。
「你先去休息吧。」雲期扶了薛雲嬈一把,「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情了。」
薛雲嬈目露擔憂地看了雲期一眼,但是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依言向著一旁走去。
雲期看著陸平川和趙景殊,忽然笑了起來:「二位,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但是令雲期意外的是,對於她的話,二人的態度甚至不如親眼看見薛雲嬈殺了沈洺來的激動。
霎時間,一股不詳的預感席捲了雲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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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預感在看見趙景殊的笑容的時候愈演愈烈。
「你在笑什麼?」雲期問他,「你都已經永無翻身之地了,為什麼還在笑?」
「永無翻身之地?」
趙景殊像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東西一樣,更加大聲地「哈哈」大笑起來,「不,薛雲期,永無翻身之地的可不是我,而是那謝長安和顧思明啊。」
他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因為我現在還活著,而你,拜你優柔寡斷姐妹情深所賜,你已經錯過了救他們的機會了。」
他說:「鹿城裡有火藥,我猜你肯定不知道。」
火藥!!!
雲期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你說什麼?火藥?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火藥這樣殺傷力巨大的東西,都是掌握在宮造司火藥局手裡的,那些製備煙花的人家拿到的也是火藥局流出去的不痛不癢的配方。
何況現在不年不節的,就算是火藥局真的有人心向趙景殊,也沒有正當理由送出一大批火藥援助這位「太子爺」的。
按理說,就算是趙景殊手眼通天,能拿到火藥還能想辦法運進鹿城,那埋在鹿城的火藥數目也是遠遠不夠重傷謝長安和顧思明的。
雲期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是覺得遠在京城的太后娘娘控制不住火藥局了是嗎?」
「不,」趙景殊也笑,「付憫柔不是一般人,之前是我看走了眼,火藥局現在在誰手裡我說不準,但是之前,確實是在我手裡的。
我想要火藥的配方,很難嗎?」
確實不難。
按理說能夠知道火藥配方的除了火藥局的人就是歷代陛下,趙景殊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是東宮太子。
哪怕是把皇后娘娘搬出來也未必能夠讓火藥局的人鋌而走險。
「我畢竟曾經也算是太子啊。」
對了,在逼宮之前,趙景殊都是毫無爭議的新帝人選,甚至說如果不是他逼宮,究竟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當時,在其他人眼裡,其他皇子都是毫無競爭力的,加上皇后強勢,沒有人敢表明自己對皇位的野心。
如果當時的火藥局本著告訴未來陛下的心,確實是有可能把火藥配方告訴趙景殊的。
雲期看著趙景殊:「就算你真的拿到了火藥的配方,你人不在鹿城,難不成還能隔空引燃不成?」
趙景殊冷笑一聲:「我總是有幾個人手的。」
雲期沒有說話。
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是強撐罷了。
現在看起來氣定神閒,實際上心裡已經慌得不得了了。
她自從夢境醒來之後就一門心思想要殺死趙景殊,但是即便是這樣,謝長安也是不同的。
謝長安不是其他任何人,是雲期兩世漂泊的唯一歸處,是她心目中最重要之人。
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她簡直馬上就要回身去吩咐么娘帶人去救謝長安等人了。
就算救不了,也要趕上報信。
現在鹿城還沒有什麼動靜,想必火藥還沒到引燃的時候,只要快馬加鞭,說不準是趕得及的。
但是雲期回身一看,卻發現她下達的原地待命的命令簡直如同無物——么娘已經指揮那些人收撿東西,看樣子是要放棄趙景殊這邊,轉而去鹿城了。
這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這些人都是白露營的人,么娘原本在白露營的地位就極高,她能夠一直跟在雲期身邊,一大半的原因就是雲期要讓她指揮自己手下的那些侍衛。
而且眼下的局勢,即便是雲期自己也會選擇去救謝長安的。
可這不應該讓么娘指揮。
雲期才是主子,而么娘已經越俎代庖,指揮這些人違抗了雲期的命令,是為僭越。
她冷冷地看著么娘,雖然氣上心頭,但是她自己也明白,即便要發落么娘,也要再等一些時日,總之眼下是萬萬不行的。
但是,雲期看了趙景殊得意的笑容一眼,又看了看陸平川,好不容易這樣天賜良機,若是就這麼放任機會溜走,她實在有些不捨得。
畢竟下一次把這兩人逼到這一步,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雲期看了書蘊一眼:「書蘊,你帶人留下,看好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趙景殊有些意外地看著雲期,然後笑了起來:「都說永安公主和謝將軍是如何情深似海,如何伉儷情深,我看也不過爾爾。
你們家謝將軍身在鹿城,還埋著不知道多少炸藥,你居然還能氣定神閒地安排部署,甚至還不忘看住我們。」
雲期沒有理會他的話,翻身上馬,然後垂眸看著他,冷笑一聲:「想殺你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太子殿下』對於我等可謂是人人得而誅之,若是我為了回去救他把你放跑了,只怕他脫險之後也會覺得可惜吧。」
說罷,一揚鞭:「駕!!!」
趙景殊看著留下的書蘊,眼神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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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期等人趕到鹿城的時候,鹿城正在修整,而謝長安手下的人正在把城中鋪好的路挖開。
她走上前去:「這是在做什麼?」
她心裡有一個猜測,但是不到謝長安親口說出來,她還是覺得不能相信。
謝長安笑著說:「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他的臉沉下來:「你又做了什麼?」
雲期沒有回答,而是轉而說:「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好端端的路,怎麼還要挖開。」
顧思明站在一邊說:「方才發現一個人鬼鬼祟祟的,抓住之後才知道這鹿城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埋了火藥,但是那人咬舌自盡了,我們就只能一點一點挖開看了。
可惜讓趙景殊和陸平川兩個人跑了,不然嚴刑拷打他們兩個,怎麼說都比我們這麼蒙頭亂找來的要快得多。
你們怎麼回來了。」
雲期抿了抿唇:「我抓住了趙景殊和陸平川。」
顧思明挑眉:「哦?那你可真是大功一件啊。」
謝長安的臉色還是很難看:「我不是讓你們離開鹿城嗎?還讓趙宛看住你了......」
答案顯而易見,雲期打暈了趙宛這才帶著人跑出來的。
不過她當然不會直說。
「趙景殊說他拿到了火藥局手裡的火藥配方,我擔心你們的安慰,尋思回來報個消息讓你們撤出去也好。」
她故意迴避了會讓謝長安不悅的內容,誰知道謝長安聽了這話卻並沒有覺得高興:「所以你把趙景殊和陸平川放走了?」
看吧。
雲期想,她就說謝長安若是知道她為了他把趙景殊兩個人放跑了,自己也會覺得可惜的。
她忍不住抿起一個笑來:「沒有,我讓書蘊在那看著他們兩個了。」
謝長安嘆了口氣:「期期,書蘊是我安排給你的暗衛,是保護你的,你不能總把他支開啊,就算是為霜離開你也不能讓他離你太遠了。」
因為雲期經常甩掉身邊人獨自一人的累累罪行,謝長安都不用深思,幾乎是下意識得就覺得是雲期想要支開書蘊,這才把書蘊留在那裡看守趙景殊和陸平川兩人。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往日裡謝長安因為這種問題說教的時候,雲期因為自己理虧,只能默默聽著。
可是眼下她把書蘊留在那裡可不是因為想要支開書蘊,實在是當時的情況,么娘是鐵了心不聽她的,為霜不會武,她身邊還算是信得過的人,可不就剩下書蘊了嗎?
她這次理直氣壯,剛要說話,一個聲音就比她更快地開口了。
「大概是因為公主更信任書蘊一些吧,才總是把他派出去,而不是我們。」
說話的是么娘。
雲期冷笑了一聲,說:「對啊,我確實是更信任書蘊一些,畢竟這世上誰會信任一個越過主子自己發號施令的下屬呢?」
她看向謝長安:「我看也沒必要把她放在我身邊,她啊,那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就算在我身邊,心裡時時牽念的也是白露營,白露營的人看樣子也十分牽念她呢。
只消她一說話,不管我前面說的什麼都還不如不說呢,起碼,我若是不說也不會被他們忽視得如此徹底。」
雲期不高興了,謝長安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雲期的好惡。
她一貫是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就算是很不高興了,也不會這樣直白地表現出來。
眼下這樣直白,興許是被氣得狠了。
謝長安攬住雲期的肩膀:「跟他們生什麼氣?
總歸是保護你的,你若是不喜歡,再換就是。若是白露營沒有和你心意的,我們大可以慢慢挑選,畢竟等此間事了,也不會有什麼人對你下手了。」
看看雲期像是要說什麼的樣子,謝長安又說:「但是不能不要,你畢竟不會武功,若是沒有人保護你,我實在有些不太放心。」
雲期撇了撇嘴。
「既然是讓人看著了,現在鹿城已經基本在我們的掌握之下了,」顧思明說,「不如就讓人把他們押送過來吧,不然在荒郊野外的,難免橫生事端。」
雲期認真地點點頭,「也好。」
.......................................
鹿城的監獄年久失修,雲期乍一進來就覺得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她提著裙子走過大大小小的水窪,坐到了趙景殊的對面。
「『太子殿下』,看見鹿城安然無恙,是不是覺得失算了?」雲期對著他笑起來。
趙景殊看著她慢慢地嘆了口氣:「你說若是沒有你該有多好,我會登上皇位,阿玉也不會死。」
雲期覺得可笑:「怎麼,你親手殺了隴西郡主,現在又想把你殺死她的罪行推到我的身上嗎?」
「不,」趙景殊揚起了下巴,「本宮還沒有這麼輸不起,只是本宮覺得,或許這世上原本也不應該有你的,若是沒有你,許多事情不會發生,本宮也不會淪落至此。」
雲期的手微微地收緊了:「殿下是想要說,沒有我的存在,殿下就能夠一路順風順水嗎?」
趙景殊笑了:「不是若是,是應該。」
他應該是知道了什麼的。
雲期想,他或許是做夢,或許是重生,應該是因為某種原因窺見了前世的一切,又或許是前世的趙景殊出現在了這裡,總之他因為這些原因,知道了前世他志得意滿的一切,並認為那才是應該發生的一切。
「若是當初阿玉一箭直接嚇死你就好了,或者永昌死的時候你直接病死,想想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
雲期笑了起來:「若是沒有我?不,殿下,一定會有我的。
若是沒有我,你會對鎮北王府下手,隴西郡主會想要報復你,但是一個深宮女子能做些什麼呢?
她會最終無計可施,困於深宮,然後鬱鬱而終。
而隴西郡主的死,才會有我。
因為你是一定會讓隴西郡主走到那一步的,所以也一定會有我的。」
趙景殊看著雲期:「是你,是你!!!」
雲期笑著說:「確實是我,陛下,我總歸是要來找你索命的,索隴西郡主李常玉的命,索明德皇后李常玉的命,索我鎮北王府上上下下幾十口,索我鎮北軍數萬英靈的命。
陛下,你總會遇見一個讓你萬劫不復的薛雲期的。」
雲期這話說得暢意,好像前世今生所有的悲苦余恨都雜糅在了這一番話里。
好像說出來,前世的仇恨終於報了。
隱姓埋名終歸不是她的作風,她一貫是光明磊落的,就算是要報仇,也要讓自己的仇人做一個明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