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時機與自由
2024-07-02 14:22:50
作者: 酈途
牧陽的突然出現和死亡都讓雲期措手不及,但是這也恰恰提醒了雲期,他們與北梁的戰事不僅僅是她與趙景殊陸平川兩個人之間的恩怨。
不止牧陽,若是放任趙景殊繼續下去,只怕到時候刀兵相向的就不僅僅只是牧陽一個人了。
「公主。」
雲期看向書蘊:「到時候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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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蘊點點頭。
這些日子他們在鹿城所布置的一切,加上謝長安等人在正面戰場為趙景殊等人造成的錯覺,足以令他們覺得,得到鹿城,便如同探囊取物。
而按照計劃,雲期是要跟著趙宛先是在鹿城作為吸引火力的靶子,然後在合適的時候被人護著離開鹿城。
而這個合適的時候並沒有一個確定的時間,謝長安臨走的時候說,等雲期的身體什麼時候恢復,能夠騎馬趕路的時候就算是時間合適了。
而眼下,顯然是時機合適了。
趙宛就坐在雲期的身邊,緊緊地攥著她的手——這也是謝長安關照過的,為了防止前科累累的永安公主故態復萌,再次出逃。
雲期忍不住苦笑一聲:「倒是也不用這麼緊地盯著我吧,我也不是一定不會乖乖聽話的。」
趙宛笑了一下,說:「謝長安不放心,我們如今也算是仰賴他的,總要把他交代的事情辦利索了不是嗎?」
雲期哼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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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沈洺站在趙景殊身後,「只要奪下這鹿城,必定能助我軍威,再加上北梁人,京城於我等也不過是探囊取物了。」
趙景殊站在北梁軍隊駐紮的營地的最邊緣,遠遠地看著不遠處巍峨的城牆:「這鹿城算什麼,不過是一塊墊腳石罷了。」
陸平川聽見他們這麼說話,忍不住嗤笑一聲:「恕我多言,太子殿下,莫非您以為您之所以敗逃北梁是因為手上的人手不夠嗎?
只要永安公主不死,謝長安仍舊是世家實際的掌控者,就算我們殺回京城,也未必能夠真的掌控京城。
奪下京城不過一夕之功,但是要坐穩皇位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趙景殊看向陸平川,說:「本宮就算不曾做過陛下,也曾經代我父皇監國。
世家和永安公主若是不服,確實能為我惹不少麻煩,不過這天下,終歸是我趙氏的天下,任他們再翻雲覆雨,眼下不也只能扶持趙景煦那個黃口小兒。
何況,世家能活,永安公主是一定要給鹿城陪葬的。」
陸平川冷冷地看著趙景殊沒有說話。
他不是什麼蠢貨,時至今日,他也早就明了當初雲期的那些溫柔小意不過是緩兵之計,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拿到那封致命的信,置他於死地。
但是他現在對雲期的感覺十分複雜,他仍舊無法忘懷那段曾經美好的時光,但是若是讓他再續前緣,哪怕是他自己也知道不過是在做夢。
可是即便如此,陸平川也知道雲期作為一個女子,走到今天的位置絕非常人可比。
而趙景殊仍舊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怕最終要在她的身上載個跟頭。
不過陸平川並沒有說話。
自從趙景殊來了北梁,陸平川原本還算是太平的日子過得就開始有點水深火熱的意思了。
原本他雖然是逃來北梁的,但是一來他原本與北梁就有些苟且之事,再加上當初那位大臣許給他的,最後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從不惹事,所以來這三年多過得其實還算是不錯。
晴夫人雖然是永安公主的人,雖然手眼通天,但是也沒有清閒到專門找他的麻煩的地步。
所以雖然過得平庸,但是也算是安寧。
但是自從趙景殊來了之後,那好不容易有的幾分安寧也蕩然無存了。
趙景殊歷來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陸平川很清楚這件事情,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他能不安分到這個地步。
到北梁的第一個月就因為自恃身份惹怒了正受盡恩寵的晴夫人,甚至把陸平川拉下水了,讓北梁人覺得他們大周人都是一夥的。
害得他此前的所有經營都蕩然無存了。
所以眼下的陸平川即便是覺得不好,也是萬萬不會提醒他的。
陸平川收回目光,閒閒地看向沈洺身後的女子。
這沈洺對薛家的姑娘也算得上是痴情人了,都大難臨頭了,逃出京城的時候還不忘帶上她。
薛雲嬈似乎是感受到了陸平川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之後又有些畏畏縮縮地低下了頭,然後又往沈洺身後更深地躲了起來。
這位薛姑娘,和雲期倒是差得很遠啊。
也不知道那些北梁人是怎麼覺得她與永安公主生得相仿的。
但是說再多也是無用的,眼下鹿城已經近在咫尺,哪怕是手底下那些桀驁不馴的北梁人,也不會容許他們臨陣退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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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安看著城牆下黑壓壓的北梁人,又看了看一邊站著的顧思明,忍不住覺得恍如隔世。
就像是最初的那一世,他與顧思明站在金源城的城牆上,看著蝗蟲一樣的黑羽軍,最後被他們啃吃了自己的血肉與性命。
但是今日不一樣,今日的他們有精密的計劃,有訓練精良的兵士,有對面所不知道的那些一切的東西。
他們今日必定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三日之後,鹿城大捷的消息傳遍了大周與北梁,把因為前一日鹿城失守而震盪不已的民心重新收攏,人人都說謝長安與顧思明是當世的良將,是大周自鎮北王府之後最好的將才。
人人都稱頌他們的能力,沒有人再提起那一日的兵敗。
趙景殊沈洺和陸平川三個人,拋棄了那些陷於戰場的北梁人,帶著自己從京城帶出來的心腹,從鹿城後面的小道逃走了。
「殿下,我們真的要去西北?」
「不是說西北已經被謝長安和鎮北王府的人降服了,現在已經歸於北疆了?」
趙景殊聞言冷笑一聲:「他們說了你們就信了?雍王在西北經營多年,兼之西北總督在西北也是不問皇命,就算那謝長安真的天縱英才,難道還能讓西北固守多年的百姓轉了心思不成?
只要雍王勢力不死,本宮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聽了趙景殊的話,眾人不管是信不信都沒有說話,而是埋頭向著西北而去。
趙景殊是打頭的那個,但是不等他跑出鹿城地界,就看見前面布置上的絆馬索。
「停!吁!!!」
他發現端倪,趕緊出聲喝停,但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後面的人本來就帶著逃生的心思,跟得緊緊的,眼下突然剎住,雖然沒中了絆馬索的著,卻撞在了一起。
還不等趙景殊喝問,就聽見一個女子的笑聲:「東山再起?我看諸位已經日薄西山,就不要想著什麼東山再起了。」
這聲音對於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算陌生。
那些心腹護衛剛要拔刀相對,就被不知道埋伏在哪裡的人給摁住了,還下了武器。
然後雲期這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東山再起,也總得是那山上的日頭才好,趙景殊,你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太子的架子和那虛無縹緲的夢了。」
趙景殊看著雲期,雙目猩紅:「是你!!!」
雲期笑起來:「是我,許久不見,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啊。」
陸平川站在一旁,看著雲期的臉上帶了幾分痴迷,但是還不等他說什麼,就看雲期一臉寒霜也似的:「留著他們做什麼,還不趕緊殺了!」
現在的雲期,殺伐果斷心狠手辣得讓他覺得十分陌生。
哪怕是過去在他身邊做謀士的時候,也不曾這樣視人命如草芥。
薛雲嬈貼著沈洺站著,捏著他的衣裳。
其實雲期來了,她大可以走過去,因為雲期之前還想著要救她,不管是因為什麼,總歸如果她現在過去的話,雲期是不會對她置之不理的。
但是她沒有動。
一來是現在出去,無疑是趙景殊等人眼裡的靶子,只怕會讓雲期的布置生亂,二來她被沈洺脅迫了這麼久,若是這麼簡單就放過他,薛雲嬈多少有些心有不甘。
雲期也看見薛雲嬈了,但是她現在對這個姐姐已經沒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責任感,也不想著替她做什麼了。
所以眼下看見薛雲嬈沒有動,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或者說現在的薛雲嬈也好,沈洺也好,都不配被她放在眼裡了。
雲期走上前來,笑著說:「你們好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們都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看雲期,而是直愣愣地看向了那身後流了一地的鮮血。
那時他們最後的心腹,從鹿城到西北路途遙遠,若是不太平的話,這些人原本是他們能夠順利到達西北的保障。
但是眼下,這一切都蕩然無存了。
陸平川看向雲期,苦笑了一下:「你不是阿荔,是嗎?」
雲期興味盎然地挑眉:「你終於發現了嗎?」
陸平川低聲說:「阿荔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淑女,也不是什麼好姑娘,但是對人命自有幾分敬畏,若是阿荔在,就算是對我恨之入骨,總也不會對那些無辜的人趕盡殺絕的。
你是什麼時候意識到阿荔的存在的,我和那些人原本應該不會有人告訴你的。」
雲期笑了一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有阿荔這個人,原本你若是不管我的話,我是不會對你出手的。
但是你綁走我,還脅迫我。陸平川,我一貫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好人,以直報怨才是我的作風。
所以我會對你出手,再正常不過了,我是......不會讓一個對我存著歹意的人還待在能夠隨時暗算我的地方的。」
雲期走上前去,看著陸平川,手裡提著謝長安給的手弩,毫不猶豫地抬臂,沾了劇毒的弩箭對著陸平川激射而出,直衝著他的面門而去。
他仰面倒下的時候,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雲期。
如果說此前的永安公主在他們心目中只是「這位公主不是一個善茬」,那現在的雲期對他們而言與修羅無異。
但是這段安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沈洺的怒吼打破。
「你這賤人!!!」
雲期回頭看去,之間薛雲嬈手裡攥著一把還在滴血的簪子,笑著看向沈洺。
「沈大人,不,姐夫,是不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會被一個不被你放在眼裡的女子暗算。」她癲狂地大笑起來,「這既是你的報應!是你......是你囚禁我,逼瘋我的報應。」
她站在那裡,眼裡落下滾滾的熱淚,聲音因為此前受過的傷仍舊嘶啞:「沈洺,我若是沒遇見過你就好了,若是沒有你,我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沈洺勃然大怒,但是不等說話,抬手就看見手指上的青紫色:「你用了毒藥?」
薛雲嬈慢慢地笑了:「是我花了大價錢跟北梁人買來的,是他們的迷藥,天下無解,你活該這樣死去!」
說罷,她慢慢地向著雲期走來。
她其實已經因為沈洺長期以來的囚禁而傷了,行動不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但是她還是向著雲期走了過來,就這麼慢慢地走了過來。
「雲期,」她慢慢地笑了起來,「我是不是終於能自由了。」
她的悲痛與心如枯槁,即便是現在這樣冷心冷血的雲期,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她走上一步,保住了薛雲嬈:「是的,你自由了,回京之後我會完成我的承諾,我會為你準備住處,你可以去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就算是不留在京城也好,大周的疆域那樣廣闊,總有你的容身之處。」
薛雲嬈保住雲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少年時一著不慎,走入歧途,不僅毀掉了自己的一生,還坑害了原本也算是姐妹的薛雲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