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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三年與眼藥

2024-07-02 14:22:10 作者: 酈途

  雲期看出來謝長安與崔氏之間的那些不自在,直接上前一步攔在了兩人面前。

  「再胡攪蠻纏,我們謝將軍也是不怕的,是不是?」

  

  謝長安對著雲期縱容地笑了一下:「總不能讓謝夫人上陣。」

  見兩人像是要說私房話一樣,崔氏就起身告辭退了出去。

  謝長安看著崔氏的背影,嘴裡冒出一個冷冰冰的氣音。

  雲期忍不住笑了一下:「這麼突然就過來了,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嗎?」

  謝長安說:「陛下病危,我們可能來不及細細籌劃了。」

  雲期臉上的笑容凝在了那裡,然後說:「不能吧,陛下雖然晚年多病,但是也遠遠沒到現在就駕崩的時候。我記得他是堅持到了二十年的年末才龍馭殯天的。」

  謝長安說:「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堅持到二十年年末的。」

  他這話說得有道理,但是雲期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能。

  上一次付憫柔生產時候見到的那個陛下,不說龍精虎猛,但是都能讓付憫柔懷孕還能成功生產,想必也沒有真的虛弱到行將就木的地步——

  時人崇尚子女匯聚父母精血的說法,若是一方太弱,生出來的孩子都不會太體格健壯。

  但是不說宮裡的小皇子怎麼樣,看謝繁那活潑又有勁的樣子,就知道不差。

  聽了雲期的看法,謝長安像是忽然來了興致一樣:「要不我們賭一局,看看誰的是對的。」

  雲期自然不懼,當即就是揚眉而笑:「行啊,賭什麼,既然要賭,那自然就要有個彩頭才好。」

  謝長安想了想,說:「你想要什麼都行,你日後可以用這個賭約強行做一件我不讓你做的事情。」

  雲期有些驚訝:「這彩頭實在是大,既然如此我也押一個承諾,你可以做一件我不讓你做的事情。」

  兩人都沒把這個彩頭放在心上,接大笑。

  不過要說這個賭局,勝者自然是雲期。

  陛下雖然體弱多病,趙景殊和皇后都準備哭喪準備了好幾次,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付憫柔在陛下床前哭得實在難過,竟讓他活生生又續了三年的性命。

  直到三年之後,也不知道是看著趙景煦年歲稍大,還是付憫柔已經今非昔比,所以能夠安得下心來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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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謝繁被為霜扶著慢慢地朝著雲期走過去。

  雲期蹲在她的面前,笑著點一點她的額頭:「繁娘以後可不好這麼胡鬧了,再摔傷了腿可就不是修養一月半月的事情了。」

  謝繁肉肉的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娘,我知道了。」

  雲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提著她的小身子把她抱了起來。

  「娘。」

  謝繁沒安分一小會,就遠遠地看見了剛回家的謝長安,她眼神好得很,又跟謝長安很親近,還沒安分一小會就撲騰著要下地。

  她已經三歲了,因為家裡養得很好實在有些白白胖胖的,安分的時候雲期抱著她尚且有些吃力,何況現在牟足了勁撲騰。

  兜了沒兩下就把她放到了地上。

  謝繁學走路學跑步都學得很好,剛一落地就想乳燕投林似的,撲騰著奔向了謝長安。

  謝長安一把接住她抱了起來。

  他是習武之人,力氣比雲期大不說,懷抱也比雲期寬闊得多,謝繁待在他的懷裡也安分得多。

  雲期迎上來一看,就忍不住說:「怪了,我日日陪著她,這小沒良心的還是只肯讓你抱。」

  謝長安笑著悠一悠謝繁:「繁娘知道自己不輕快,心疼你呢,是不是,繁娘。」

  謝繁不說話,把自己往謝長安的衣領里埋了進去。

  兩人不由得一笑。

  謝長安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一下:「繁娘也三歲了。」

  雲期這才發現謝長安的笑容有些不同尋常,不像是平常的樣子。

  她心裡猜測只怕是出了什麼事,轉頭讓為霜和么娘把謝繁抱了下去,這才問:「怎麼了?」

  謝長安說:「陛下可能要不好。」

  雲期忍不住一笑:「這樣看來,三年前的賭約是我贏了。」

  謝長安笑著摟了雲期一下:「我夫人真是厲害。」

  只是陛下這個時候駕崩,即使他們已經心裡有所準備,但是仍舊有些事情感到猝不及防。

  「陛下這三年對世家的放縱,讓許多人生出異心,若是真的要走那主少的路,只怕世家內部那些想要從龍之功的人,頭一個不答應。

  這時候也有些不好,早些那些人的異心還沒有這麼光明正大,晚些我們已經能夠施力彈壓了。」

  謝長安渾不在意:「他們翻不出來浪花的,就算陛下這幾年對世家多有縱容,世家在陛下眼裡距離親信還遠得很。

  趙景殊這幾年和世家私交甚密,陛下又不是瞎子,只怕這新帝人選,未必不能如我們所願。

  付貴妃那邊,還有你進宮去陪著。」

  雲期點點頭,明白了謝長安的意思:「要不要把繁娘抱去?」

  謝長安點頭:「抱去吧。」

  這三年之間,因為謝繁的緣故云期經常抱著她進宮,因此她對宮裡稱不上陌生。

  說不準是因為冥冥之中的血脈親緣還是因為什麼,她跟趙景煦之間感情也很好,就是總想著讓趙景煦喊她姐姐。

  付憫柔如今已經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了,不復少女時期倔強清冷的模樣。

  但是今日來卻有一個不同尋常的人也在——付憫思。

  雲期記得,她比雲期小几歲,應該也到了定親的年紀。

  家裡出了一位寵妃,想必想要一門好親事也不難。

  說著雲期就問:「憫思年紀也不小了,可曾定下親事。」

  付憫柔一聽就笑:「你昔年跟我說你那個堂姐,薛雲霜,嫁人之後眼裡只有兒女嫁娶這檔子事,我看你也不遑多讓了。」

  雲期聽了忍不住笑起來:「娘娘現在不也是,上次我帶繁娘入宮,娘娘還催我為她定親呢,說這事情趕早不趕晚。」

  付憫思聽了忍不住說:「讓謝小姐跟十三皇子定親不就好了,長姐和謝夫人原本就親近,若是做了親家豈不是親上加親。」

  聽見付憫思這句話,二人臉上的笑容淡了。

  「我們繁娘可沒有這樣的好福氣,」雲期笑著說,「我可不指望繁娘做什么娘娘殿下的,她日後嫁到一個好人家去,身份低些也無妨,低些我們娘家人才好給她撐腰不是。」

  付憫柔也說:「繁娘這麼好,給景煦可惜了。」

  付憫思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也知道兩人之間有些自己不能理解的默契,索性就不再說話,而是就靜靜地坐著。

  雲期和謝繁來這是要留宿一晚的,但是付憫思卻是進宮來看一眼就走的。

  所以兩人並不著急這一時半刻的,而是先把付憫思送走了。

  等到夜裡,兩個人拆了頭髮要睡的時候,付憫柔才說:「今日看見憫思,覺得剛開始的那些不甘心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我初初入宮的時候其實不僅記恨付大人,心裡也是怨懟憫思的。但是現在看看卻覺得我那時候年紀真是太小了。」

  雲期坐在一邊,看著她梳理長發,說:「才不過三年,哪裡就那么小了。」

  付憫柔笑了起來:「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那時候可不就是還小?」

  雲期也笑:「你這麼說好沒道理,我的女兒如今也這麼大了。」

  付憫柔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裡又忽然溢出了淚花:「雲期,我很害怕。

  就算你們都說我們勝算很大,我還是會忍不住去想,若是陛下最終還是向著他怎麼辦,若是最後我還是敗落了怎麼辦?

  我能說若是景煦登基給他們一條活路,若是他登基,我和景煦最好也不過是去給陛下殉葬,可我還想要好好地活著。」

  雲期慢慢地抱了抱付憫柔:「不要怕,我們已經竭盡所能了,沒有會輸的理由了。」

  這三年趙景殊自己沒有鬆懈,雲期和謝長安也不是真的就被美好的眼前迷住了雙眼。

  謝長安在京城跟著練兵不說,雲期手底下的人幾乎傾巢而出,從西北這條線順藤摸瓜去找趙景殊的秘密。

  只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雖然很多人都仍舊是守口如瓶,但是雲期還是拿銀子打開了不少人的嘴。

  鐵礦,屯兵,只要雲期想,這些罪證已經足夠他不得翻身了。

  更何況他還插手了民間的私鹽生意,從中牟取暴利。

  而且為了跟趙景殊的那五千精兵對抗,安南王借著陛下一時半會不會動他的便利,為雲期準備了一萬人的後手,就藏在京城近郊的一個空村里。

  只要趙景殊動用那五千精兵,宮門和雲期謝長安現有的人手,都足夠堅持到那一萬人趕到了。

  雲期說:「你不必害怕,這事情還沒有那麼不利。」

  兩人說了一會話就要睡下了,還沒等吹滅燈,就聽見秋紅在外面說:「娘娘,陛下傳召謝夫人,說是謝將軍進宮來了。」

  謝長安進宮了,這可不尋常。

  雲期繃著一張臉起來更衣梳妝,臨到要走的時候才看向惶惶不安的付憫柔,對著她說:「今夜只怕是不太平,你把孩子們都帶過來陪著你,把門守好,除非我回來否則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付憫柔蒼白著臉點了點頭:「好。」

  雲期這才跟著陛下派來的公公走了。

  她到的時候陛下寢宮之中氣氛緊張,陛下與謝長安兩人直視對方,仿佛矛盾一觸即發。

  看見雲期進來,謝長安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才稍微緩和了殿中的氣氛。

  「陛下。」

  陛下坐在羅漢床上,雖然因為久病看著十分羸弱,但是瘦弱的猛虎也是猛虎,雲期知道他們謀劃這麼久成敗已經在此一舉,容不得他們拖延了。

  陛下對著雲期露出了一個堪稱慈愛的笑容,就像是看一個十分喜愛的晚輩一樣笑著看著雲期:「這些日子貴妃那邊有勞你費心了。」

  雲期微微福身:「臣婦與貴妃娘娘本就是好友,這都是應該做的。」

  陛下坐在羅漢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蹲著身子的雲期,含義莫辨地笑了一下:「朕剛才與謝愛卿說起太子,謝夫人覺得太子是個什麼人。朕記得,你夫妻二人與太子都算得上是年少相識了。」

  前面好像對趙景殊有些譴責,但是後面的話又讓雲期有些拿不準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他到底對趙景殊是一個怎樣的心情?

  雲期笑著說:「臣婦與太子殿下不甚相熟,畢竟他跟太子妃是年少傾心,我姐姐最不喜歡太子妃了,連帶著我這麼多年見太子的時候也是一隻手數的過來的。

  不過這些年倒也是聽說了些的。

  有人說太子殿下如玉公子,風度翩翩,想必氣度非凡,做一個男兒來講應當是很好的了。」

  陛下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那他作為一個太子來講呢?」

  雲期勾唇,然後結結實實地跪倒在了地上:「恕臣婦言語唐突,但是臣婦以為,作為太子而言,他並不合格。」

  陛下仍舊沒有表現出任何慍怒的神色,雲期就知道自己是賭對了的。

  陛下對趙景殊未必就十分滿意。

  那些長安剛才恐怕就是在說太子不堪配位的事情了。

  「臣婦婚前在西北為疫病奔走四方,可太子殿下明明有了治病的神藥卻不肯拿出,而是自己捏在手裡,想要讓疫病更嚴重,為他的功勞再添上三分,若不是後來陰差陽錯下那神藥的藥方還是到了臣婦的手裡,不知道要死傷多少,此為不仁。

  我等臣民百姓,最盼著的不過是一位仁君明君,即便比不上陛下聖明,也不該像是這樣心狠手辣,罔顧人命的君主。

  何況鐵礦私兵且還不說,他甚至伸手碰了私鹽的生意。

  為了自己斂財置黎民百姓於不顧,怎麼能做未來的君主。」

  陛下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錯愕的神色:「你說鐵礦私兵,還有私鹽?」

  雲期抬起頭來,臉上的錯愕恰到好處:「陛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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