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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棋局和逼宮

2024-07-02 14:22:12 作者: 酈途

  雲期像是終於覺得自己多口失言了一樣,慌慌張張地跪了下去:「是臣婦多嘴了。」

  但是陛下卻一反常態地有些和藹慈愛起來:「這有什麼多嘴,」他的聲音含混不輕,「你告訴朕,是你為大周著想,這有什麼不好的。」

  雲期低著頭,誠惶誠恐地抬頭:「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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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大笑起來,但是因為身體實在是虛弱的緣故,笑著笑著就咳嗽起來。

  「這有什麼不真的,大周有你們這等純臣,是大周之福啊。」

  雲期看到,站在陛下身邊的謝長安悄悄地撇了撇嘴。

  然後又聽見陛下說:「來,凌河,你再說說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知道了些什麼?

  雲期抿了抿嘴唇,笑著說:「其實也是巧合,就是那次西北疫病,我與明心公主去西北查探,結果受阻,於是明心公主假意離開,而我深入西北,到了寧邊。

  當時在寧邊城,我們所有行為皆受阻,但是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是西北總督所為。畢竟人人都知道西北總督坐擁西北全境,是西北的土皇帝。我與公主到達鵬城的時候鵬城縣令拒而不從,甚至公然把他們有所隱瞞的事情告訴我們,我們那時候就以為是西北總督要對公主下手,於是趕緊讓她離開了。」

  「土皇帝?」陛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原來你們背後都是這麼叫朕的西北總督的。」

  雲期一愣,然後就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不再說話了。

  陛下笑著看向謝長安:「凌河真是膽子小,你快跟她說,讓她不要害怕。」

  謝長安低笑一聲:「凌河郡主畢竟還是有些怕的,西北總督總歸是陛下欽定的人選,何況土皇帝之說對陛下多有不敬,她剛才也有些得意忘形了。」

  陛下大笑了幾聲。

  還不等說話,就聽見外面的公公說:「陛下,趙修媛求見。」

  趙修媛?

  趙顏?

  雲期和謝長安交換了一個眼神,她這時候來做什麼?

  如果說世家之內現在因為各自支持的皇子不同正在明爭暗鬥,但那還是私底下的事情。

  而趙顏與身後的趙家,就是旗幟鮮明的太子黨了。

  據小道消息——付憫柔聽說來的,趙顏為了向太子投誠,竟然喝下了一碗絕子藥。

  她這個時候來,絕對沒什麼好事。

  「趙修媛?」陛下似笑非笑地說,「想必是看朕久久不去,又心急了吧,凌河,你先起來,跟謝愛卿一起陪朕下一局棋。」

  他沒有說要不要把趙顏放進來。

  不用她多說,雲期心裡已經明了了他對太子和趙顏的態度。

  絕不是什麼慈父的心態。

  這樣想著,雲期心中稍定,慢慢地退到謝長安身邊,看著他與陛下之間擺上了一個棋盤。

  黑白縱橫之間,陛下的黑子已經漸漸地顯露出頹態。

  他捏著自己的黑子停下,半晌之後忽然大笑投子:「是朕輸了。」

  謝長安捏著白子微微一笑:「是陛下沒有認真,陛下棋力超群,非臣可比。」

  陛下笑著說:「是朕已經並非往日了,來人,讓趙修媛進來。」

  於是趙顏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謝長安與陛下對坐,而雲期站在謝長安的身後,雖然三人都是笑容滿面的,但是趙顏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東西,總覺得他們有對峙之勢。

  「陛下,」她笑著走上前來,嬌嗔道,「臣妾還以為是怎麼了,您這是......」她掃了眼棋盤,「這是輸給謝將軍不甘心嗎?」

  陛下笑:「輸是輸了,但是卻沒有不甘心,朕也確實該服老了。」

  趙顏不依不饒:「您若是老了,那臣妾成什麼了,您還年輕著呢。」

  陛下沒有接她的話。

  見此情景,雲期越發明了陛下對趙顏和太子之間的勾當只怕早已瞭然於心。

  但是陛下至今仍舊如此,是還在忌憚皇后一族嗎?

  當朝皇后蕭氏出身北方門閥蕭家。

  而北方門閥和南方世家不同,如果說南方世家靠的是詩書傳禮名揚天下,那北方門閥靠的就是實打實的軍功和強悍的府兵。

  陛下如此忌憚門閥不過就是畏懼府兵。

  但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讓門閥廢除府兵,畢竟當初他能夠在一眾皇子之間脫穎而出,蕭家的府兵可是除了不少力的。

  而世家因為除了虛名之外別無所有,才能不被他放在眼裡。

  雲期對著趙顏笑了笑:「天色不早,趙修媛怎麼這時候來了,先前還聽說趙修媛似是有孕,這有孕可要好好愛護,別像是貴妃娘娘那樣不小心。」

  趙顏的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了。

  謝長安對著陛下笑起來:「郡主失言,陛下恕罪。」

  陛下渾不在意:「凌河天真爛漫。」

  倒真像是把雲期當做自己子侄一樣。

  趙顏就站在殿中,即便被雲期這樣冷言冷語擠兌,又被陛下視若無物,她也沒有半分想走的意思,就這麼靜靜地盯著陛下,也在盯著謝長安。

  雲期在心中微嘆:看來今夜接到消息的不止有她和謝長安,太子一方也在蠢蠢欲動了。

  她的目光落在為霜身上,想了想覺得為霜不會武,又看向么娘:「陛下,我來的時候繁娘已經睡下,看今夜的樣子恐怕也回不去了,我去讓貴妃娘娘把繁娘抱去她那裡睡吧。」

  陛下聞言仍舊是笑著:「繁娘正是貼著人的時候,你去吧。」

  雲期就對么娘擺擺手:「繁娘老是有些怕你,只是只有你不怕黑,你不必去偏殿,去請貴妃娘娘吧。」

  么娘明白了雲期的意思,低頭退下了。

  趙顏見狀給一邊站著的一個小宮女遞了一個眼色,那個小宮女就悄悄地退下了。

  陛下卻恍若未覺,笑著看向三人:「趙修媛不擅棋藝,謝愛卿棋藝又太善,凌河,你來陪朕下一盤吧。」

  謝長安和雲期的神色都有些尷尬。

  「怎麼,是不想跟朕這個老頭子下棋嗎?」

  還不等雲期說話,就聽見趙顏嗔道:「陛下怎麼就是老頭子了。」

  雲期沒坐下:「倒不是因為這個,只是臣婦的棋藝可不是不擅能夠形容的了,就算是繁娘都不屑於跟臣婦下棋的。」

  陛下興味盎然:「哦?繁娘這麼大點個人也會下棋了?」

  謝長安笑著說:「繁娘哪裡會,她讓繁娘坐在對面,自己跟自己下,她自己跟自己下還要悔棋,繁娘都不耐煩了。」

  陛下大笑:「來,讓朕看看是怎樣的棋藝。」

  雲期對著謝長安撇了撇嘴,坐在了陛下的對面,然後頤指氣使地支使謝長安:「去給我倒一杯花茶來。」

  謝長安笑著退了出去。

  雲期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看看陛下能不能堅持到天亮,左右臣婦是能的。」

  陛下大笑。

  一時之間,宮室之中靜謐無聲,只有接連不斷的落子聲。

  過了一會,陛下說:「本以為凌河性子是應當謀定而後動的,卻不想下棋的時候如此心急。」

  雲期抿唇一笑。

  趙顏站在兩人身邊,不停地看向窗外。

  過了一會,謝長安帶著一個端著花茶的小太監回來了。

  雲期常喝的花茶是茉莉的,幾粒花苞扔進去,然後在鋪一層茶葉,一注滾水澆下,茶葉漂浮之間茉莉花也慢慢盛開。

  只留滿室清香。

  雲期端了茶輕呷一口:「比起看我下棋,你還是更適合泡茶一些。」

  趙顏卻忽然說:「這樣簡單的茶水,謝將軍怎麼卻用了那麼長的時間。」

  謝長安對著她笑:「剛才出去的時候發現夜裡巡邏的金吾衛不知道去了哪裡,找人補上這空缺花了些時間。」

  趙顏又問:「郡主剛才派去貴妃娘娘那裡的侍女呢?謝小姐不是害怕她嗎?怎麼不讓她回來?」

  雲期渾不在意:「總要留個我的人,她才知道不是她娘把她給扔了不是嗎?」

  她這話說得渾不在意,趙顏卻覺得越來越緊張,她不斷地向外看,卻發覺外面並沒有如自己所想一樣有了她期望中的樣子。

  雲期輕輕落下一子,說:「趙修媛怎麼頻頻向外探頭,莫不是......實在等你派出去通風報信的那個小宮女?」

  趙顏看著雲期,如花似玉的一張臉忽然漫上了緊張與恐慌。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嘶啞到不成樣子。

  雲期沒有搭理她,又喝了一口茶水。

  趙顏衝上前來:「你說什麼!」

  雲期一時沒提防竟然被她近了身。

  謝長安趕緊擋在了兩人之間:「你要做什麼?」

  趙顏笑了起來:「你在害怕什麼?怕我對她不利嗎?」

  陛下站起身:「來人,趙修媛累了,送她去休息吧。」

  幾個太監架住了趙顏把她弄了出去。

  「不,我不要出去,陛下!陛下!」

  陛下渾不在意地撿著棋子,說:「外面怎麼樣了?」

  謝長安說:「那宮女已經被亂棍打死,太子那邊還沒有得到消息,但是趙修媛既然來了,只怕太子在宮中也遠非這一個耳目。」

  「無妨,」陛下笑了笑,「等到蕭家倒了,他們母子也就不足為懼了。」

  他殫精竭慮十幾年,也不過為了這一刻罷了。

  等到蕭家倒下了,北方門閥就群龍無首,不必放在眼裡了。

  至於南方世家,新帝是謝長安等人扶持的,起碼在下一任皇帝在位是,起碼在謝長安和凌河活著的時候,皇族和世家能夠暫時相安無事。

  而安南王府與凌河密不可分,鎮北王府雖然功高震主,但也沒有要危及帝位的意思。

  即便皇權式微,十幾年裡也足夠新帝長成了。

  陛下仔細回想自己這最後三年所做的一切,不無遺憾地想,若不是太子被皇后和蕭家養得實在太過猖狂,他其實才是年紀和能力最適合的新帝。

  只是父皇......陛下想起自己年少時時時渴望見到的父親,父皇從沒有想過要讓他即位,但他這二十年來也能算是勉強守成,若是換上一個置百姓於罔聞的新帝,只怕到了地底下也要被父皇大罵。

  他雖不是父皇期待的新君,但也算是無功無過了。

  雲期看著陛下的眼神越來越恍惚,知道他恐怕已經精神不濟,堅持不了太久了,但是他可不能這時候沒了。

  「陛下!」

  陛下的眼神又稍微清明了些:「莫急,朕還不到時候呢。」

  雲期看陛下言語還算是清明,心中稍定。

  她確實因為前世鎮北王府的事情深恨陛下,但是一來此生鎮北王府已經跳出了這個命運,二來若是陛下這時候死了他們與前功盡棄也無甚分別了。

  總要讓他堅持到最後。

  外面亮起了煌煌火光,陛下落寞地說:「太子也呆不住了。」

  他們不曾聽見什麼撞門的聲音,那便是只能由人裡應外合打開宮門。

  而太子的東宮正在宮城之中。

  陛下站起來走到門邊:「開門。」

  雲期和謝長安跟上去:「陛下。」

  陛下說:「讓朕看看,這太子這輩子最威風的時候能做到什麼樣子?」

  聞言,雲期就不再言語了。

  她跟在陛下身後,透過那大開的拱門,看見那舉著火把快步向前的軍士們。

  「是金吾衛的人。」謝長安說,「難怪今日不見金吾衛的人巡邏,原來是去跟太子共謀大事了。」

  雲期冷冷一笑。

  前世不曾走到逼宮這一步,她都不知道趙景殊竟然已經把金吾衛掌握在手中了。

  打頭的幾個金吾衛的面容十分熟悉,雲期仔細看了兩眼,這不是程寧嗎?原來鐵面衛也滲透進金吾衛里了。

  認出程寧,雲期就忍不住想起前世那句飽含了不甘的「陛下負我」,和在京城外的流民中遇見的少年。

  程寧還是像前世一樣帶著面罩掩著面容,然後和眾人一起停在了陛下寢宮的玉階前。

  然後大隊人馬從中間分開,而太子則從後面緩步走出。

  「父皇,」他笑,「兒臣與父皇心有靈犀,覺得您一定很想要見自己。」

  陛下冷笑一聲:「你這不知廉恥的嘴臉,就像是你那個寡廉鮮恥的親娘一樣!」

  太子的臉色一變:「母后待父皇至真至純,父皇怎麼能這麼說她!」

  陛下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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