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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謝繁與好命

2024-07-02 14:22:07 作者: 酈途

  小公主的名字,直到謝長安和雲期兩個把她抱回家才定下來,是謝長安取的。

  「元祐秀朗,輝景絪縕。誕載豐美,俊穎夙繁,」謝長安說,「就叫繁吧,謝繁。」

  繁字是好意頭,繁盛茂盛,不管是做男孩的名字還是女孩的名字都是好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謝繁的身份是謝長安和雲期的養女,不能跟謝家的行輩。

  不過她原本就身份不凡,也不在乎這排不排行輩的事情了。

  雲期抱著謝繁悠了幾下,對著謝長安笑了起來:「真好,往後她就是我們的長女了。」

  她並不在乎兒女,也並不篤信血緣,對於她來說,情分是日久天長相處出來的。

  譬如她前世的女兒昭陽公主,即便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來的,卻也與她不甚親近,甚至對她這個生母還不如一個宮女嬤嬤親近。

  

  不過雲期也並不會因此而感到傷心就是了。

  那時候她正因為鎮北王府的覆滅和趙景殊的欺騙而傷心欲絕,即便生下了女兒也無暇照顧,甚至對於她被抱走還暗暗地鬆了口氣。

  謝長安也湊上來看謝繁。

  說起來兩個人都算是再世為人,但是卻都沒什麼兒女緣。

  雲期是不親近,謝長安就乾脆是沒有子嗣。

  這麼逗弄了一會,謝長安說:「最近朝中不太平,有些牽連到我,你雖然平日裡鮮少出門,但是我擔心會有不長眼的來冒犯你。」

  這有什麼?

  雲期渾不在意:「能有什麼事情,我又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人。」

  謝長安低低一笑,說:「陛下要扶持世家了。」

  雲期:!!!

  「什麼?扶持世家?」

  如果說鎮北王府和安南王府是陛下的眼中釘,那南方世家就是陛下的肉中刺,陛下就是再急著整治兩個王府,也沒有把世家扶持起來的道理。

  畢竟王府只是功高震主,世家都不把陛下當成是主子。

  雲期看著謝長安,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是在其中做什麼了?」

  謝長安低聲一笑:「不過是些我與陳郡謝氏不親近的謊話罷了,我說,只要陛下肯,我就是謝氏的功臣,他日族長之位必定是我囊中之物,到時候整個南方世家都是新帝的利刃。」

  「陛下肯信?」

  「由不得他不信,安南王在南疆與南蠻人和談,陛下中途變卦讓他誅殺南蠻首領,他抗旨不尊,已經被陛下記在了心裡。」

  所以說今日這局面能成,還是要謝謝安南王。

  原本在陛下的心裡安南王因為沒有後嗣,是一個只要熬得久就能送走的添頭,只有鎮北王府是最不穩定的那個。

  但是現在的安南王敢抗旨不尊,加上安南王是是年富力壯的時候,想要熬死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況現在的安南王就能直接抗旨不尊,焉知後面還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陛下也是實在沒有了辦法。

  朝中可用之人不多,還大多因為他的猜疑多心不敢傾力所為,以至於他只能用這些小恩小惠來籠絡地位還不穩定的謝長安。

  只是,「安南王怎麼突然就抗旨不尊了?」

  看著謝長安但笑不語的臉,雲期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是你的主意?」

  「陛下多病,太子監國,主少臣疑,」謝長安說,「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

  確實沒有更好的時候了。

  想要讓陛下把世家抬上來,首先就要讓陛下覺得,他手底下出現了除世家之外無人能夠抗衡的敵人。

  至於把世家這頭豺狼放出來之後會發生什麼,就不是謝長安關心的事情了。

  「陛下的動向不瞞著別人,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應該瞞著人的,所以這些日子你應該會收到些有的沒的消息,也有可能會有人請你去宴飲,你若是不想去,不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如今算是陛下身旁的佞幸,他們不敢遷怒你的。」

  雲期笑起來:「你算什麼佞幸。」

  謝長安是真的算不得什麼佞幸,頂多只能說是......奸臣。

  雲期想到這一節,忍不住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

  誠如謝長安所言,那之後沒幾天,數不清的拜帖信函就如雪片一樣飛來,有些雲期還能勉強想起是誰家的,但是有些是就連雲期都想不明白這些人怎麼會給自己發拜帖的。

  比如,林紓瑤。

  自從永昌死後,雲期與這些舊友見面的時候就少了很多,自從西北回來之後更是再沒有見過。

  畢竟當初與他們的交情大半都是因為薛雲霓,薛雲霓也離開了京城,雲期就不再維繫與他們的感情。

  但是這次,林紓瑤卻反常地給雲期發來了拜帖。

  除了林紓瑤還有林林總總不知幾十家,不管怎麼說,大多是些認得的,換句話說,多少也是與他們家中兒女見過面的。

  而其中最讓雲期覺得奇怪的,是一封蓋著「趙」字印戳的信。

  趙是國姓,但是這封信卻不是皇族或者宗室子弟給的,而是南方世家之一的趙家——趙顏的娘家。

  這麼多邀約和拜帖,雲期就算有心躲懶,也不能真的一個不應,最終她想了想,去了趙顏家的。

  「郡主,」出迎的是趙顏的母親,小李氏,「當年一別如今已經滄海桑田,那時你就與謝二郎情意甚篤,如今果然就做了謝二夫人。」

  雲期笑了一下:「按理說夫人是長輩,來了京城我們晚輩該主動登門拜見的,等著您下拜帖實在是不該,只不過最近家中事忙,這才耽擱了。」

  小李氏請雲期上門是有事相求的,就算雲期在這認錯,她可不能就坡下驢,連忙說:「哪裡的話,陛下倚重謝家二郎,你又是新婦,疏忽了也是尋常。」

  想了想,她又說:「聽說你們新近收養了一個女兒,這很是不該的,你們才剛新婚也不急著要孩子,何況這外頭的孩子根子就不乾淨,若是真的想要一個孩子,也該從族中挑選才好的。」

  「這......」雲期面上顯露出猶疑的神色,「當時就是碰上了覺得投緣,這才收養了來,什麼根子乾淨不乾淨的,哪裡會想到那麼多,再者說了,族中孩子再好,我覺得投緣的也就是這一個,總是看著緣分更重要些,若真要那好孩子,我跟長安又不是不能生出來是不是?」

  呵,說謝繁根子不乾淨,若是小李氏知道謝繁的真實身份,只怕要嚇破了膽。

  小李氏看雲期的態度很是溫柔和順,心裡覺得有了些底氣,就說:「不管怎麼說,郡主如今有了女兒,也算得上是母親了。」

  哦,雲期默然地想,這個是為了趙顏來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顏兒小的時候也是嬌嬌嫩嫩的,眼下卻進了那種地方受苦。上次見她的時候,說就是一個美人,她從小到大曆來就是嬌生慣養不肯居於人下的,現下進了宮卻被那麼多人踩在頭上。」

  雲期聞言笑了一下:「宮裡的娘娘們講究規行矩步,就算是真有那雜耍藝人出身的,進了宮也不能往人家頭頂上踩呀。」

  小李氏看著雲期:「郡主說笑了,宮裡的娘娘們......怎麼會有那上不得台面的雜耍藝人。」

  小李氏還是在世家呆的久了,不知道陛下的後宮可以說是葷素不忌,只要看得過眼的,就算真的是雜耍藝人也就是一個女子罷了。

  「夫人有所不知,那頗為受寵的淑妃娘娘,就是雜耍藝人出身的,是陛下潛邸時候出去玩遇見的。」

  小李氏的臉色馬上變得雪白。

  淑妃。

  四妃之中的淑妃居然是雜耍藝人。

  皇家真的不要臉面,就連他們世家的妾室都不能是那種下九流,陛下居然也不顛當著些,居然還讓她坐上此等高位。

  雲期笑了一下。

  小李氏馬上看明白了雲期的意思:「郡主想必已經看明白了我的意思,擱這拿我逗趣呢,索性我也就不繞圈子了,我們家就顏兒一個孩子,謝二郎如今是世家之首,又是謝家族長,你們能夠扶起一個付婕妤,把我兒提拔到九嬪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

  九嬪?

  雲期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我是不是還該謝謝你沒有直接開口說要四妃之位啊。」

  小李氏看雲期不虞,態度又馬上軟和了下來:「哪裡的話,我們也不過是為人父母的,想著讓顏兒在宮裡過得好些。」

  雲期沒有應答。

  其實從趙家夫婦的身上,已經不難看出來為什麼謝家和崔家能一躍而成為世家之首,為什麼其他世家會敗落,蓋因族人罷了。

  崔家崔氏姑侄兩個,大崔氏不好說,崔氏自己卻是個十成十的女中豪傑了,為達目的誓不罷休,但也是知道進退有分寸的。

  今日小李氏說的這些話,放在崔氏身上,她只會用更加隱晦的手段,而不是這麼直通通地說出來。

  謝長安口中有將相之才的崔晏就更不必說了。

  至於謝家,有謝明媛一個人在,就已經勝過小李氏無數了。

  雲期慢慢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夫人是從哪裡知道我與付婕妤之間私交不錯的,不過想一想,她生產都是我進宮去陪著的,也不是什麼難猜的事,不過她得寵可沒我的事情。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若是我想讓誰做寵妃誰就能做,還要陛下做什麼,那後宮豈不是成了我的後宮?」

  小李氏知道,雲期今日是不準備替她做這些事情了。

  她的臉色變得難看:「我們都是世家,如今孤身在這京中,很應該和睦相處互幫互助才是,哪能由得郡主這樣胡鬧,居然還去扶持一個北地女子!」

  雲期漫不經心地看著指尖新染的的蔻丹,吹了口氣:「北地女子怎麼了,我是北地女子,謝長安也是在北地長大的,你們南方世家那樣清高自許目下無塵,又為什麼要把你女兒送來北地吃苦呢,讓她留在南方多好,就像是你一樣,嫁到一個註定不行了的家族裡頭。」

  她笑起來:「我們北地再不濟,謝長安是在北地起事的,我是北地的陛下封的郡主,他日若是在外頭遇見,只要我願意,你就得給我行禮。」

  說罷不等小李氏繼續說什麼,雲期就帶著為霜離開了趙家。

  「趙家好歹也是堂堂世家,如今竟然已經淪落到了這等地步了。」

  小李氏聽見雲期這句話,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若是有的選,她自然也是不希望趙顏來這北地的深宮討生活的。

  他們這麼多年受到的教育都是看不起那北地的,若是有得選,若是有得選她怎麼肯把自己的女兒送來北地。

  可是就像這個凌河郡主說的那樣,不來北地又能怎麼樣呢?

  像是她一樣嫁到一個鮮花著錦的人家去,嫁人之後卻發現那就是一團破絮,想著出嫁時候美好的幻夢,現在卻只能看著自己現在的生活越發地相去甚遠。

  她的女兒,自小嬌生慣養,怎麼能過這樣的日子。

  「郡主是生來就命好,托生在定國公府,才能做凌河郡主,也是命好,這才遇見二郎這麼好的男兒,對郡主痴心不改,還求了賜婚聖旨給你,我們的命沒那麼好,就只能自己去爭了。」

  命好?

  雲期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小李氏:「你覺得我命好?我若是真的命好,就不會在這裡了。」

  她若是真的命好,就不會被辜負至死,就不會重生,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凌河郡主了。

  「我雖是定國公府的女兒,確實我父親死後才來到定國公府的,其實與趙顏的區別也不大,誰不是從一無所有開始的呢?我在金源九死一生,才得謝長安另眼相待。

  郡主的封號和賜婚聖旨一半是因為我自己在西北深入虎穴,甚至自己染上疫病,夫人,你真的覺得我現在為止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命好嗎?

  這世上沒有誰真的因為命好,即便有,那也是因為她背後有你我不知道的心酸。」

  如今的李常玉足夠命好了,可是雲期知道,她自己也是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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