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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十七年與枕邊風

2024-07-02 14:22:05 作者: 酈途

  謝長安笑了一下,又說:「不過即便她現在要求助於你,你恐怕也沒什麼精力去顧及北梁那邊。」

  「怎麼?」

  

  「明德十七年,到了陛下開始多病的時候了。」

  明德十七年,這是前世的雲期出嫁的時候。

  但是當時陛下之所以要在那個時候對鎮北王府下手,除了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已經蟄伏十年,勝券在握,而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他籌謀下一個十年了。

  算算時間,現在確實是已經到了陛下身體無力支應的時候了。

  「前世的趙景殊就是在這個時候,靠著太子監國坐穩了位子。雖然我有心想要讓他失去這個先機,但是放眼朝野上下,確實沒有第二個適齡的皇子能夠取而代之了。」

  為什麼雲期把付憫柔的這個孩子看得這麼重要,要知道,即便是這個孩子真的像是她希望的那樣順利長大,也還要好些年才能長成。

  押寶在他身上基本就是默認他們需要在他長成之前做更多的事情了。

  但是後宮之中適齡的皇子都是在皇后高壓之下掙扎求生的,即便成年後出宮,敢於反抗皇后和趙景殊的也不多。

  且不說那些皇子的母妃還捏在皇后手裡,單單從每個人的勢力而言,即便是天縱英才,也比不過皇后和趙景殊自小籌謀。

  換一個人監國不是難事,但是換一個有膽子還能夠動搖趙景殊地位的皇子卻是一件難事。

  可以說是無一人可用。

  看著雲期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謝長安笑了一下:「太子監國?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他神神秘秘的,雲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也知道他這幅樣子顯然是胸有成竹的。

  「我們要做些什麼?」

  謝長安說:「我們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把那些被掩蓋的東西翻出來就是了。」

  趙景殊自負太子之身,幾乎把皇位當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但是對於疑心甚重的陛下而言,這可是天大的大逆不道。

  尤其是西北山中的鐵礦,是只要被陛下知道就絕無可能善終的把柄。

  「但是皇后勢大,陛下未必能夠真的廢太子。」

  聽聞雲期此言,謝長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廢太子?不,他們的目的可不是廢太子。

  貿然廢太子只會引起趙景殊和皇后的反撲,加上李常玉還在他們的手裡。

  即便雲期對於自己的這個身份看起來毫無友愛之心,也沒什麼要保住她的念頭,但是謝長安難免投鼠忌器,加上前世因為李常玉之死和鎮北王府滅亡瘋魔的顧思恆,所以必須隱秘行事。

  若是真的走到廢太子那一步了,才是真的無路可走。

  雲期一聽就明白過來了:「你是想要讓陛下留下傳位秘旨?再是太子也比不過陛下的傳位秘旨,可是趙景殊手裡有一支私兵,我們......」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了?」謝長安有些好笑,「我與安南王加起來,若是時間允許的話還能跟鎮北王府借人,趙景殊手裡的兵力哪有這樣的本事?」

  這話不假,先不說謝長安手底下的那些人手,安南軍和鎮北軍都是大周有名的猛虎之師,趙景殊除非能夠策反兩軍,否則都是做夢。

  雲期點了點頭:「那我去跟憫柔說。」

  這計劃中最要緊的就是付憫柔的枕頭風了。

  雖然她遠遠沒有遠在北梁的晴夫人能屈能伸,但是靠著付嬪的餘韻,加上陛下在她身上寄託的感情,只要使用得當也算得上是殺器了。

  加上付憫柔剛剛生了孩子,比先前更加像付嬪一些,只怕陛下的憐愛之心只會有增無減。

  雲期寫好了信吩咐下去,然後轉頭看向謝長安:「我們先把這個小公主送出去吧,等過些日子再帶回來。」

  謝長安點點頭:「交給我吧。」

  雲期出嫁的時候嫁妝只是看得過去,畢竟對於定國公府來說,巴不得趕緊把這個身份尷尬的祖宗送出去。

  雖然那些配房莊子也是不缺的,但是雲期跟他們並不認識,要說哪個更得她信任些,雲期只能說自己一個也信不過。

  小公主這件事是必然要找個信得過的人度過這須臾幾天的,雲期這邊使不上勁,就只能讓謝長安來辦了。

  謝長安抱著孩子走了,雲期知道他是要去找人來先收養她些日子了。

  為霜看著雲期明顯有些憂愁的樣子,問:「夫人怎麼了,看起來心緒不佳的樣子?」

  雲期對著她笑了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難免有些唏噓罷了。」

  她說完為霜就不再追問了,但是雲期卻有了些說話的興致。

  「為霜,你有沒有一些舊日的朋友,過去好似親密無間,但是後來卻發現那只是你認為的親密無間。」

  這話說的是陸平川。

  因為今日提起明德十七年,提起趙景殊和那雲期不願回想的前世,她久違地懷念起了這位舊日的朋友。

  說實話,雲期前世與陸平川關係還好的時候也確實是很好的,即便今生發現一切都未必如她所想,也偶爾會懷念起那舊日時光。

  但是這一切終結於永昌之死。

  永昌郡主對於雲期來說,是已經錯失的那些美好回憶。

  陸平川對她無情無義,但是永昌郡主對她卻足夠仁至義盡,雲期想過自己這一路上勢必會犧牲什麼,卻從沒有想過那個犧牲的會是永昌郡主的性命。

  現在雲期卻忽然發現,那些快樂的,美好的,已經回不去的舊日,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為霜垂著頭,說:「我小時候是被賣到窯子裡的,不是那等書生附庸風雅的青樓,是最下等的窯子,因為我娘就是一個窯姐兒。娘在的時候因為她潑辣,父親和母親不敢對我做什麼,但是娘剛死了,父親就把我賣了。

  原本我是逃出去了的,但是在我躲在外面的時候,一個過去很好的朋友,說是來幫我送吃的,卻給我的水裡下了蒙汗藥,帶著我的父親和窯子的龜奴把我捉了回去。

  我那時傷心欲絕,後來被白露營里的姐姐們帶回去的時候,我又覺得也未必不是壞事,否則我即便逃走了,也是一輩子顛沛流離,始終沉浸在父親要把我賣了的害怕里。

  雖然不知道夫人說的那個朋友是做了什麼事,但是凡是福禍相依,朋友背叛了我,但我也並不全是壞事,即便我僥倖留在家中,也不過是日日忍飢挨餓,我那時候常常吃不飽。」

  雲期聞言笑了一下:「或許你是對的吧。」

  或許她說的是對的,但是陸平川卻又不曾做出真正害的雲期身故的一切,若是按照為霜說的那些,雲期倒還要原諒趙景殊了。

  但是旁人還好說,唯獨趙景殊是雲期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的人。

  一時之間,屋子裡都是沉悶的氣氛。

  不過兩人還不曾說些什麼,就聽見外面歡天喜地的一聲:「嫂子!」

  是謝懷若的聲音。

  小姑娘天真爛漫,但還是在外面問了一句:「嫂子,我能不能進來呀。」

  雲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進來吧。」

  .........................................

  付憫柔將信看完之後用燭火點燃。

  「娘娘。」

  付憫柔對著秋紅憂心忡忡的臉露出一個寬慰的神色:「無妨,也不是什麼大事。」

  秋紅卻並不曾因為這句話就放下心來。

  雖然不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誰,但是秋紅知道這封信背後的人必然是自家娘娘看重的人。

  因為每一次接到這封信,娘娘都會難過些日子,而原本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情,也會因此做出改變。

  就比如現下躺在一邊的小皇子,娘娘原本沒想著留下這個孩子,甚至都想要要找個由頭悄無聲息地流了他,但是卻因為那人的一封信,娘娘不僅要把孩子留下來,還想要生下個皇子,甚至為了生下個皇子接了一個懷孕的婦人進宮。

  不管如何,秋紅覺得,這封信總不是什麼好事情。

  付憫柔像是看出來秋紅的想法,又笑了一下:「真的不是什麼大事,起碼這件事要比生下個皇子來說容易得多。」

  確實是容易的,甚至容易到付憫柔覺得自己可能做不到這麼容易的事情。

  畢竟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幾句話能有這麼大的威力。

  但是既然雲期這麼希望了,付憫柔也不介意一試。

  秋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外面守著的宮女說:「參見陛下。」

  她趕緊收起哀戚的神色,規規矩矩地在一邊站定。

  付憫柔也把小皇子拉到面前,輕輕地撥弄著他卷翹而長的睫毛。

  陛下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美麗慈愛的溫柔景象。

  「你也該多出去走走的。」

  付憫柔像是剛看見似的,連忙起身下拜:「陛下。」

  陛下現在對付憫柔十分溫柔,見她要下拜,趕緊擺手:「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行禮了。」

  他這麼說了,但是付憫柔知道自己現在唯一仰賴的就是陛下的那些憐愛,並沒有這麼停下,而是繼續拜下,說:「陛下體諒,但禮不可廢。」

  看著陛下臉上的笑容,付憫柔知道自己這句話是正搔到癢處。

  站起身之後才說:「我也確實是該出去走走的,只是小皇子還小,離不得人,我又不放心下面的人,若是一時疏忽可就不好了。」

  陛下態度隨意地說:「你就是年紀太小,這才如此要緊,像是其他人生產的時候年紀大些的都不似你這樣小心。」

  付憫柔抿了抿嘴唇:「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總是擔心有哪裡做的不好,若是讓他吃了苦可怎麼是好呀。」

  陛下被還有下一個孩子的可能性取悅了,笑著說:「總能有下一個孩子的,只是我最近身子不好,難免會冷落你們母子。」

  付憫柔沒接他身子不好的話茬,笑著說:「今天內務府那邊送來了給孩子取名的備選,雖然說陛下日理萬機,那些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是那些姐姐自己取的。

  但是這畢竟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對你我而言意義不同,就還是希望陛下即便不是自己題字,也讓您來選一選。」

  陛下聞言跟著付憫柔上前,看著那些寫了名字的字塊。

  說實話,其實沒有幾個寓意好的。

  畢竟皇后把持後宮,趙景殊在前朝聲名漸盛,內務府哪敢給一個皇子太好的名字。

  不過付憫柔說不了什麼,陛下卻可以直接說:「沒幾個好的,內務府辦事越發不力了,還是我來吧。」

  付憫柔趕緊鋪紙磨墨,做出一副紅袖添香的樣子來。

  陛下手握一支大筆,飽蘸了濃墨,在紙上寫出墨汁淋漓的兩個字——景煦。

  煦者,烝也,乾也。

  這是一個十分貴重的字。

  加上景字輩,要知道,這一輩的皇家子弟只有趙景殊一個人是從景字的,不管陛下本意為何,這個名字寫出來都是把母子二人推上了風口浪尖。

  付憫柔在心裡嘆了口氣。

  不管陛下是否有意,都足以向她表明,這權力漩渦,她早就逃不開了。

  但是她面上仍舊是歡欣鼓舞的:「好名字,陛下文采斐然,果然不是內務府那幫子人能比的,景者,勇武也,煦者,日光也,願這孩子能承得住陛下的祝願。」

  陛下也覺得自己取的是個好名字,志得意滿道:「這孩子托生在你的腹中,便已經是天大的福氣,這區區一個名字,怎麼會承不住。」

  是半點不提這名字寓意幾何。

  付憫柔抿了抿嘴唇,笑著說:「能做陛下的孩子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陛下說得有理。」

  比起托生在她的腹中這件倒霉事,做了天家孩子反而還更倒霉些。

  若說有什麼幸運的,那也就是那個女兒被她送走了。

  下次給雲期寄信,一定要問問她和謝長安給女兒取了什麼名字。

  雖說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文采斐然的人,但是謝家這樣的門第,就算是養女總也會好好取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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