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入宮與殿下

  付憫柔第一個站起來：「你瘋了！憫思才多大！你送她進宮？」

  付憫思知道今天這頓飯必定是來者不善，但是卻萬萬沒有料到，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她的身子微微發抖，一張口就是哀哀的哭求：「父親。」

  劉氏握住付憫思的手，也哀哀地說：「老爺，這......怎麼突然就要送憫思入宮了呢，她年紀還小，也不懂事，哪能入宮呢？」

  付大人的目光冷冷地落在母女二人身上，呷了口茶，說：「怕什麼，是入宮，又不是入那龍潭虎穴，宮裡的人又不會吃了憫思。」

  付憫思怕得雙唇戰戰，她覺得不行，但是她和劉氏都是歷來和順慣了的，哪裡敢違抗付大人。

  如今的局面，只有......

  付憫思的目光落在付憫柔身上，帶了幾分哀求，只有付憫柔能夠為她說幾句話了。

  但是付憫柔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對付大人發難：「付家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嗎？居然需要把女兒賣進宮裡？」

  她沒有回應付憫柔，像是這樣的發難只是為了跟付大人抬槓。

  但是這不重要，付憫思撫著胸口，不重要，不管她是為了什麼，只要她願意和付大人對上就行。

  付憫思和劉氏都沒有這個魄力，眼下只能靠付憫柔了。

  付憫柔看著付大人，冷笑：「怎麼，莫非你還指望她一個小丫頭生下個皇子來，為你爭一爭那儲君之位？」

  「啪！」

  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對付憫柔諸多容忍的付大人居然會打她。

  付大人對付憫柔雖然不重視，但也一向捨不得動她一個手指頭，就連她在宮外掀起《思母謠》那麼大的風浪，害得付大人名聲掃地都只是被禁足。

  現在居然出手打了付憫柔。

  眾人都驚呆了。

  付憫思第一個上前去：「姐姐。」

  她小心翼翼地去觸碰付憫柔臉上那個鮮紅的巴掌印。

  「你痛不痛？」

  付憫柔沒有說話，而是睜著一雙泛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付大人：「你打我？」

  付大人沉聲道：「打的就是你！我一向感念你母親去得早，對你十分縱容，如今竟然把你慣得無法無天，這樣的混帳話也說得出口！眼見你如今也大了，再不管教一二，日後非得惹出禍患來！」

  「你別提我母親！你有什麼臉面提她！」

  付憫柔瞪著付大人：「還覺得我早早沒了母親可憐，若不是你，我怎麼會早早沒了母親！」

  付大人看著她：「你年紀太小，還是不知道輕重，來人，把大小姐帶回去，二小姐入宮前都不要讓她出來！」

  付憫思大驚，緊緊地攥住付憫柔的衣袖：「姐姐。」

  她的眼睛裡含滿了淚水：「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付憫柔反手握住付憫思的手：「別怕，別怕。」

  付大人看著姐妹之間的生離死別，好整以暇道：「確實不必怕，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宮裡鑽，偏偏你們兩個，別人幾句話就把它當龍潭虎穴，。也不想想，若是真的不是好地方，怎麼還有那麼多人想進宮呢？」

  付憫柔恨不得往付大人那道貌岸然的臉上啐一口。

  還好地方，那是什麼好地方！

  陛下已經年過半百，就連並非長子的趙景殊都比付憫思大上好幾歲，付憫思若是入宮是什麼？

  一樹梨花壓海棠？

  呸！

  何況付大人送付憫思進宮是明晃晃的野心，趙景殊那種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哪裡會輕易放過？

  付憫思進宮，除非天降霹靂劈死趙景殊，否則就是一個死！

  付大人看著姐妹兩個，笑了一下：「其實我原本屬意阿柔你的，你原本的性子就很好，溫柔端方。可惜如今這性子，進了宮只怕是去給付家樹敵的，好在憫思也長大了，再過一兩年正是時候。」

  這一屋子女眷還不好說，付大人自認對陛下的喜好摸得很準。

  這幾年得寵的美人都是年紀小小進宮，慢慢長成的。

  付大人猜測陛下是喜歡這種自己養出來美人的滋味。

  憫思雖然年紀小了些，但是這麼看卻正當時候，憫柔卻有些大了。

  雖然這是下下策，但是若不是憫柔扯後腿，原本不必犧牲憫思的。

  不過為了付家，這些犧牲也都是必要的。

  這樣打定了主意，付大人就揮手：「愣著幹什麼，還不把兩位小姐帶下去？」

  付憫思更怕了，緊緊地抓著付憫柔。

  付憫柔站起身來：「我看誰敢？」

  她再怎麼樣也是付家的小姐，是正經主子，更何況這位大小姐一向和善，下人也不願意與她為難，一時便有些僵持。

  付大人見狀，喝道：「怎麼，我使喚不動你們了嗎？」

  聞言，下人們便一哄而上，把付憫柔和付憫思捉住了。

  大小姐再怎麼樣也只是小姐，付大人才是掌握著他們生殺大權的主人。

  付憫柔被擒住雙臂，看著付大人：「十幾年前你為了你的付家，逼殺我母親。」

  那日夜裡，付憫柔聽到的也是這樣的說辭：「為了付家，這個秘密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如今你為了付家，又要犧牲憫思，不，本來應該犧牲的是我，憫思是為我受過。母親死了我記得，可是我們死了呢，你依舊會在付家外面蒙上一層燦爛的皮，我們會被忘記。」

  謝氏最後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你雖然死了，但是憫思還活著，往後四時衣裳，三牲水飯，必不會斷了你的，讓你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母親能夠瞑目，」付憫柔咬著牙，「可我不能，我不會就這麼束手就擒，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讓你不得安寧。」

  這話說得足夠狠，可是付大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冷著臉讓所有人下去。

  如今已經是初冬，夜裡算不上暖和。

  付大人在擺膳的水閣里坐了許久，才終於等到有人掀開帘子。

  「舅舅。」

  到來的青年有著付大人熟悉的輪廓，他走上前去，深深拜下：「殿下。」

  被稱作殿下的青年笑笑：「舅舅也算是我的長輩，不必行如此大禮。」

  付大人的眼裡含著淚：「殿下，十幾年了，您終於現身了。自從那年之後，我在沒能見到你。」

  殿下背對著付大人站著：「因為我原本以為，我沒有現身的機會了。這些年我雖然不在京城，但是也不曾忘記舅舅，聽人說舅舅除了喪了髮妻之外一切都好，兩個表妹十分乖巧，就想著不現身也不是什麼大事。」

  付大人沒有開口。

  「對了，先前那位舅母的死，是不是跟我有些關係。」

  「她知道了殿下還活著，您是娘娘唯一的骨血，容不得半點閃失。」

  這話說得十分狠辣，殿下沒有接話。

  「今年雖然來了京城，但是原本我想著，若是舅舅一切都好，那見不到我反而是一樁幸事。但是從那個表弟開始，舅舅就像是被人盯上一樣。我猜想，會不會是當年的人不死心，一定要置您於死地。」

  付大人抿了抿唇：「那些只是......」

  「您真以為是表妹做的？她一個女兒家，便是認識些朋友也是閨閣中的，那裡辦得成這樣的事情。」

  付大人不說話了。

  殿下說：「所以我想，我們隱姓埋名，裝作沒有那件事，但是暗處的人未必會放過我們，所以我才會現身。」

  付大人激動地拜倒：「殿下離開京城多年，宮中早已大變了樣子，不過不要緊，我會為殿下鋪路的，宮中會變成娘娘還在時的樣子。」

  殿下笑了一下：「其實也不必那樣，我也並不想靠著兩個表妹。」

  「我等甘願為殿下赴湯蹈火。」

  殿下看著付大人魔怔了似的，就不再說話了。

  ........................................................

  「付大人要送付憫思入宮？」雲期有些困惑地皺眉，「不應該是付憫柔嗎？還是說前世付憫柔入宮的結果，其實是從付憫思手裡搶來的？」

  不對不對，雲期記得，付憫柔前世是死了的。

  她才曾去過付憫思的喪禮，那是的付憫柔哀怮得肝腸寸斷，幾乎像是死過去了一樣。

  雖然沒過多久付憫柔就入宮了，但是當時的樣子可不像是兩個人剛因為入宮相爭過的。

  但是付憫柔雖然就入宮的事情向雲期求助，可雲期並沒有什麼辦法。

  付大人是姐妹兩個的生身父親，占了一個「孝」字，只要他想，付憫思除非逃出付家，否則是絕對無法違抗的。

  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付憫柔代替付憫思入宮。

  其實她的年紀更合適一些，代替付憫思入宮也是名正言順，不算什麼大事。

  但是這也意味著，付憫柔如果要救付憫思，就必須犧牲自己了。

  雖然雲期一開始就想著要讓付憫柔入宮，但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入宮，絕非她的本意。

  最終，雲期在猶豫許久之後，還是把這個辦法寫在了回信上。

  付憫柔已經對入宮充滿了牴觸，後面即便雲期要提出，恐怕也不是什麼容易事情。

  倒不如直接趁此機會，冤有頭債有主，即便付憫柔心懷憤恨，也不是衝著她的了。.

  這樣的話付大人的力道反而還不夠了，那就讓雲期在為他添一把火吧。

  .......................................

  付憫柔很快就收到了回信，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快就收到雲期的回信。

  說不準是拒絕也說不準，畢竟她也覺得這事沒有應對之法，興許雲期就是直接拒絕了呢。

  但是等她展開信之後，信上的辦法卻令她久久沉默。

  確實，付大人是姐妹倆的生身父親，一個「孝」字壓下來，他們就無路可逃。

  除非就這麼逃離付家，把京城種種當成大夢一場。

  付大人找不到他們，自然也就無計可施。

  可是不說付憫柔怎麼樣，付憫思那樣柔弱，恐怕吃不了苦。

  至於後面那個以身相替的辦法，付憫柔看著信紙。

  確實是唯一的辦法了。

  既然付大人擺明了要一個付家女兒入宮，不是付憫思就只能是付憫柔了。

  但是即便是付憫柔，又怎麼會替付憫思入宮呢？

  她剛笑了一下，想要當做從沒見過這個主意，付憫思怎麼樣，跟她有什麼關係。

  卻發現信紙的背面還寫著字。

  背面寫得很簡短，只說雲期也希望付憫柔進宮。

  因為雲期在調查付大人的時候發現了一點東西，當年讓付大人逼殺謝氏的，和今日讓付大人要送他們進宮的，恐怕是同一個原因。

  但是即便是追查之下，也只得知是與宮中有關，若是付憫柔不怕的話，其實可以入宮查探，總比他們只能在宮外旁敲側擊來得便捷。

  剛才還想著不要出手的付憫柔愣住了。

  和母親的死有關。

  她忍不住打起顫來，原來母親當年的死，不是因為知道了那個外室，而是更深一層的，居然和宮中扯上了關係。

  如果真是和宮中扯上關係的話，她又能怎麼樣呢？

  即便她真的頂替憫思入宮，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婕妤，小小婕妤，能做什麼呢？

  付憫柔緩了緩，繼續看雲期的信。

  雲期在信中也寫了，付憫柔只要入宮必定是婕妤之上，但是前朝連後宮，付大人在朝中盟友不多，換到後宮就是付憫柔能相信的人也不多。

  既然如此就抓緊陛下，畢竟宮妃之間再怎麼相爭，真正一言九鼎的還是陛下。

  若是可以的話最好還是能夠生下皇子，宮中母憑子貴，只有有了孩子，最好還是有了皇子，才算是真正在宮中站穩腳跟。

  一個沒有子嗣的宮妃死就死了，但是一個有孩子的宮妃，她的死，孩子的歸屬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雲期這封信寫得十分詳細，甚至連一些宮妃的愛好與忌諱都寫得事無巨細，仿佛是認定了付憫柔一定會入宮一樣。

  付憫柔拿著那封信，慢慢地笑了。

  她最終還是做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