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對錯與激將
2024-07-02 14:20:11
作者: 酈途
薛雲嬈願意答應是一件好事,省去雲期跟薛雲霓許多口舌。
但是兩人如今四目相對,也很難說出一個「好」字。
薛雲嬈分明是對柳氏這個母親徹底失望了,等她去跟薛雲姣道歉認錯之後,恐怕柳氏連句太太都落不著了。
但是她卻對著兩人笑:「怎麼是這副表情,我願意去不是很好嗎?薛雲姣有了台階,你們也可以去跟太太交差了。」
雲期頓了頓:「雲嬈姐姐,我們來這裡並不是打算逼你,你不去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們大可以回去說你不願意,或者別的什麼,不是非要你去的。」
薛雲嬈笑了一下:「不必了,我不耐煩再糾纏下去,你們也沒有必要為了我兩難,不過是道歉認錯,大不了再來一次。」
雲期看著薛雲嬈,心情十分複雜。
薛雲嬈對著她再次笑了一下:「我真的沒什麼事情,本來就已經足夠失望了,再失望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薛雲霓看著她,慢慢地摟住了她。
她既不能說委屈了薛雲嬈,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是因她而起。
但是也不能說薛雲嬈罪有應得,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即便是當初的薛雲嬈也沒有想過會有今日。
薛雲嬈覺得自己很想哭,但是眼睛又十分乾澀。
她哪有資格哭呢,一切因她而起,最好也是因她而結束。
既然薛雲嬈已經答應了,三人也就沒有久留,第二天一早就收拾東西下山了。
薛雲嬈一路上都十分沉默,等到馬車走到沈家的宅子的門口了,她卻忽然說:「太太是希望薛雲姣繼續安安分分地跟沈洺過日子的吧,但是實不相瞞,即便我今日來認錯道歉,哪怕我給她跪下,她都不太可能真的回心轉意。」
雲期不由得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跟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姐妹,即便最後不歡而散了我也自認為十分了解她。之前那次道歉的時候事情分明已經解決了,如今突然鬧起來,恐怕是沈洺又做了什麼讓她咽不下那口氣。這次的關竅不在我,在沈洺。」
「你知道會是因為什麼嗎?」
薛雲嬈笑了一下:「我在山上住了這麼久,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我怎麼會知道?」
她站起身拂開車簾:「太太既然想讓我來,那我就來了,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她的眉目冷然下來,「關我什麼事!」
她踩在車凳上,對著門口的小廝揚聲道:「你們少夫人娘家的姐妹來看她了,她人可在?」
小廝連忙迎上來:「幾位小姐好,少夫人在呢。」
雲期有些擔憂地看著薛雲嬈向著沈府走去的身影,濃濃的大事不妙的預感席捲了她的心,她和一邊的薛雲霓交換了一個眼神。
孰料薛雲霓根本沒有意會,反而嘆了一聲:「希望雲嬈真的能勸動雲姣吧。」
雲期:......
她又不能當著沈府的小廝跟薛雲霓細細說明薛雲嬈身上的不對勁,只能嘆了口氣,走了進去。
薛雲霓也不想想,薛雲嬈原本就不是什麼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性子,第一次道歉算是懺悔,她對柳氏母女的稱呼已經擺明了毫無感情。
眼下柳氏作為一個陌路人,卻讓薛雲嬈上門再次道歉。
第一次是懺悔,這一次可就是把薛雲嬈不當做家人,甚至是把她的臉面放在地上踩了。
簡直是擺明了對薛雲嬈的輕視。
她連薛雲姣的一句話都能放在心中思來想去,最後用這樣的手段奪走她驕傲的東西,也就是沈洺的愛,予以報復。
那麼對於輕視自己的柳氏,她又怎麼會咽下這口氣呢?
柳氏最在意的是什麼,雲期已經十分清楚,不過就是薛雲姣罷了。
那麼薛雲嬈想要報復柳氏,肯定就要從薛雲姣身上下手。
不過,雲期偷眼看了薛雲霓一眼,有薛雲霓在,薛雲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總不能當面殺死薛雲姣。
薛雲霓看著雲期的眼神,還低聲問:「怎麼了,你肚子痛嗎?」
雲期笑著擺擺手:「不痛的,我們進去吧。」
就這麼一小會耽擱,雲期進去的時候薛雲姣和薛雲嬈就已經對上了。
薛雲嬈是在水閣里見的薛雲嬈,隔著長長的九曲橋,能看見兩人在劇烈地爭吵。
不,應該是說是薛雲姣一個人單方面地對著薛雲嬈發火,甚至舉起了手想要給薛雲嬈一個耳光。
薛雲霓一看見就急了:「這是怎麼了?」
她輕功好,縱身一躍就向著水閣撲了過去。
雲期沒有武功,只能提起裙子快步跑了起來。
好在薛雲姣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還帶著下人,所以二人雖然遲了一步,但是好歹下人抱著薛雲姣的腰把她攔了下來,沒有真的讓兩個人打起來。
「雲姣姐姐,」雲期扶著水閣的廊柱輕輕地喘著氣,「你這是做什麼?」
薛雲姣看著明顯是來攔著她的薛雲霓和雲期,眼睛通紅:「你們也是站在她那邊的是嗎?你們也覺得我不該打她是嗎?」
雲期默然。
她倒是沒有這麼覺得,但是她和薛雲霓把人從山上請下來的,肯定不能坐視她挨薛雲姣的打啊。
薛雲嬈看她們兩個都沒有說話,以為是默認,眼裡盈盈未落的淚珠終於掉了下來,她哭著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就覺得是我的錯是嗎?她就是個禍害,她就不該存在!」
薛雲霓聽見這話一皺眉:「雲姣,你這話就有些過分了。」
「我說錯了嗎?如果不是她姨娘,母親就不會對父親失望,如果不是她,我跟沈洺就不會變成這樣,我們之前多好啊。她跟她姨娘一樣,就是見不得別人好,看見過得好的就要破壞掉!」
不能言長輩之過,如果可以的話,雲期甚至希望自己沒有聽見。
她就是跟薛雲霓來幫柳氏一個忙,一點都不想摻和他們三房上一輩的事情。
這原本也不是她應該聽到的事情。
雲期皺著眉開口:「雲姣姐姐,即便是雲嬈姐姐的姨娘做了錯事,她總是無辜的,何況逝者已逝,實在不應該多言她的是非。」
誰知道薛雲姣卻看著雲期大笑起來:「對,你什麼都不知道,才會在這說什麼逝者已逝的鬼話,你們都什麼都不知道,你若是知道......」
薛雲霓暴喝一聲:「閉嘴!」
薛雲姣看著薛雲霓,笑得流淚:「大姐姐你也知道啊,我就說不會只有我一個知道,薛雲期不知道情有可原,你既然知道是怎麼覺得薛雲嬈是個無辜的人的。」
薛雲霓看著她:「雲姣,這些都跟雲嬈沒有關係,她姨娘即便有錯,也不是她的錯。」
「姐姐,你看她做了什麼,她姨娘那種女人生下來的,從根子上就是爛的,不值得我們原諒。」
雲期敏銳地意識到,薛雲姣這樣說,那薛雲嬈那個姨娘,一定是做過什麼不能原諒的事情,但是如果大房和三房都有人知道,只有二房的雲期不知道,恐怕那個姨娘做的事情還與薛二爺有關。
時隔許久,雲期終於再次察覺到了薛二爺的蛛絲馬跡。
就是不知道與薛雲期的身世有多少關係了。
她裝作渾然未覺的樣子,說:「什麼事情,雲嬈姐姐的姨娘做過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薛雲姣還沒有說話,薛雲嬈就先冷笑了一聲。
「原來你跟你母親都是這麼想的,我是個從根子上就爛掉的人啊,真是難為你了,還跟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姐妹。想必那天也不是什麼情急,只不過是把你這些年都想說的說出來了,我這樣的人,就是不配跟你做姐妹,跟你爭搶的,對不對?」
她的情緒十分不穩定,雲期看看她,又實在希望薛雲姣能借著這股勁把話說完,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先顧著哪一個,實在有些頭痛。
「你不用看她,」薛雲嬈冷笑,「想知道什麼問我就是,想知道我姨娘跟你父親的死有沒有關係是嗎?你想聽到什麼答案呢?」
雲期:「不是,我......」
「二伯父的死不就是你姨娘背後之人所為嗎?她自己都說,自己進定國公府的目的就是要讓國公府絕戶,二伯父被逼出走不就是他們那群人的局嗎?」
雲期吸了口氣。
她原本以為薛二爺的死是陸平川所為,但是薛雲姣的話卻是明擺著告訴她,雖然薛二爺的死與陸平川脫不開關係,但是在促成這件事的路上,還有另外的人插手了。
但是雲期還是忍不住說:「國公府到底有什麼可值得圖謀的,要讓他們非得讓國公府絕後,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薛雲嬈冷笑了一聲,剛要開口就被薛雲霓捂住了嘴。
「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但是不要繼續說了,那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
不說也沒什麼,雲期已經從薛雲霓的舉動上猜出了背後之人。
定國公府不是一般人家,能讓他們如此忌憚還不敢說出口的,便只有皇家了。
這不奇怪,雲期原本的猜測也是皇家逼走了薛二爺。
她撇了撇嘴,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情。
比起這個,還是薛雲嬈的姨娘當年做了什麼比較讓她好奇。
原本薛雲姣馬上就要說出口了,但是現在就像是清醒過來了一樣,擺擺手讓下人退下。
雲期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嘴。
薛雲姣卻在一邊坐下:「我知道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我意已決,至於你,」她輕蔑地笑了一下,「你做什麼也是沒有用的。」
薛雲嬈看著她冷笑:「隨你便,反正得不到他的愛的是你不是我。」
這句話可謂是對著薛雲姣的死穴捅了一刀:「你!」
她急急地站起身:「你說什麼?」
薛雲嬈卻笑了:「我猜你知道了些什麼,但是我猜你不知道全貌,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求娶你嗎?因為那日踏青他遇見的是我,一見鍾情的是我,之所以求娶你是因為他以為你是我。」
薛雲霓瞪大眼睛:「雲嬈!」
薛雲姣剛剛平靜下來又聽聞此事,直接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雲期也驚呆了:「什麼?」
謝懷玉雖然曾經跟她細細說過薛雲嬈跟沈洺的糾葛,但是也不曾提及這件事。
薛雲姣笑了笑:「就是這樣,沈洺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你,什麼一見鍾情,什麼愛你至深,都不過是因為混淆了身份而造就的謊言。」
薛雲姣逼近了薛雲嬈:「閉嘴!」
薛雲嬈卻絲毫不怵:「怎麼,你還要殺了我不成?」
殺這個字像是魔障一樣籠罩了薛雲姣的心,她喃喃念著:「殺了你。」
雲期見情勢不對,趕緊喊道:「來人!雲霓姐姐,快把她們分開!」
但還是遲了,薛雲姣從腰間抽出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的一把匕首,惡狠狠地對著薛雲嬈刺了過去:「閉嘴!」
薛雲嬈原本能夠躲開,卻沒留神腳下一滑,被她用匕首刺進了頸項間。
雲期驚呆了:「雲嬈姐姐!」
這可不是剛才的口角相爭,而是直接殺人了!
薛雲霓也驚呆了:「雲姣......」
薛雲姣怔怔地看著薛雲嬈,看她張開口,看她口中湧出一大股鮮血。
她後退了一步,像是握不住刀一樣,那把匕首「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好在雲期剛才的那聲大喊把守在外面的下人喊了進來,他們動作極快地收拾了地上的血跡,把薛雲姣和薛雲嬈兩個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大夫也來得很快,還好薛雲姣的那一刀沒有用了死力氣,只是捅傷了發聲的地方。
他給薛雲嬈上了藥,又叮囑了一些注意的地方就退下了。
薛雲霓沒有過來,現在剛剛衝動傷人的薛雲姣更需要她的安撫。
雲期搬了把椅子坐在薛雲嬈的旁邊,看著她:「你是故意的。」
薛雲嬈一開口就是嘶啞的聽不清,最後她用氣聲說:「為什麼這麼說?」
「你們兩個姐妹多年,雲姣姐姐身上那把匕首,我們不知道,你卻是知道的。不用狡辯,她拔刀的時候你可是一點都不驚訝。」
薛雲嬈笑了一下:「我知道。」
「何必呢,你要是一著不慎,可就死在她的手裡了。」
薛雲嬈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懂。」
雲期別過頭去:「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山上去。」
薛雲嬈搖搖頭:「我不想去山上。知道為什麼我答應跟你們來嗎?」
雲期問:「為什麼?」
「沈洺前幾日找到山上去了,淨土也不清淨了。」
「那你要去哪裡。」
薛雲嬈從手上取下一個金子打的手鐲:「租個小院子。不要告訴任何人,多謝。」
「何必呢?」
薛雲嬈笑了笑,然後閉上眼睛,像是不想再說。
對啊,何必呢,為了一時鬼迷心竅,把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
她並不愛沈洺,當時與沈洺糾纏也只是為了一時之快。
卻為了那一點痛快與唯一的好友懷玉都離心了,現在這樣的事情只能託付給這個半路出家的姐妹。
她用激將法逼迫薛雲姣動手,並不是想要尋思,生命如此可貴,她怎麼會尋死。
但是她要用這道傷警示自己,永遠不要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