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明珠與情思
2024-07-02 14:19:46
作者: 酈途
趙啟應該已經知道了雲期的身份,不僅如此,恐怕就連謝長安的底細他都已經知道一二了。
謝長安心裡有些發虛,更嚴密地把雲期往身後藏。
是他失算,萬萬沒有料到會在此處碰到趙啟。
趙啟不是個簡單人物,單看他從前做過的那些噁心事,也該知道與他說理是說不成的。
為今之計還是儘快脫身。
若是他自己自然沒什麼,完顏茂還要求著他,自然不敢對他怎麼樣。
等事情辦成了,他尋摸個合適的時候,牽上一匹馬就跑,草原廣袤,他們還能把他追回來不成。
但若是帶著雲期就不一樣了,完顏茂大可以把雲期抓在手裡當把柄,逼他不得不就範。
原本想著的是裝作不認識雲期,他待雲期越冷淡些,雲期就越安全些。
但是趙啟既然已經知道了,完顏茂的態度也不像是不知道的樣子,之前的打算就是只有落空一條路了。
偏偏雲期什麼都不知道,都說了讓她在帳子裡去偏偏要出來,這豈不是往槍口上撞。
完顏茂看著謝長安的樣子,就知道剛才趙啟說的那些話恐怕八九不離十。
他正愁眼下的事情解決了之後該如何把這位先生留下,眼下一個活靶子上門,哪有放過的理由。
「這就是先生的心上人,那倒是我等冒犯了。」完顏茂笑著說,「大周到大梁千里迢迢,姑娘卻能追過來,對先生真是情深意重。」
謝長安淡聲道:「運氣好罷了,實在是胡鬧。」
趙啟又笑:「這話聽著不像是情郎,倒像是家裡的哥哥。」
謝長安睨他一眼:「你聽著也是有副長舌。」
這是在說他嘴碎。
趙啟的臉色不太好看,剛要說話就看見雲期冒頭。
「你這人好奇怪,別人家情人如何相處關你什麼事,你莫不是沒有什麼相好的,只能看著別人過過乾癮。二哥年紀大我些,我拿他又當哥哥又當情郎,不行嗎?」
這半天下來雲期也看明白了,這個趙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跟謝長安對上了。
完顏茂樂得看戲,恐怕也是想抓謝長安更多的把柄。
與其謝長安多說幾句又被抓著不放,還不如雲期說話,左右有謝長安在,完顏茂也好,趙啟也好,都不到撕破臉的時候。
就算再不濟,赫連蒙越也在呢。
實在不行求求他,別的做不了,把她放了總是能做到的。
雲期這話說得很是不客氣,趙啟臉上有些掛不住,笑了一下,對完顏茂說:「我就說這位姑娘性子烈得很。」
完顏茂還沒說話,但是眼裡也是這個意思。
謝長安的心突突一跳,說:「她在家裡是小女兒,哥哥姐姐都是寵愛的,我又比她大,一向也是慣著她的,養得倒是有些嬌縱了。」
雲期聽他一說,就猜到自己剛才不應該說話的。
但是謝長安擋在她身前,她心裡雖然也跳得厲害,卻並不害怕,只是更緊地攥住了謝長安的手。
完顏茂二人也並沒有打算一下子把謝長安逼急了,他們還要靠著他呢。
今日試探出一個雲期來已經是意外之喜,也怕把謝長安逼急了甩手不干,就笑著安撫他。
「小姑娘家家的,嬌不嬌縱有什麼,左右也是你的人不是。既然你們二人不願意參加,那就回去歇著吧。」
謝長安警惕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警惕地反手把雲期摟緊了,帶著她回了帳子。
這邊帳子的帘子落下,那邊雲期鬆了口氣。
謝長安也累,但是眼下的情況只能他頂上,就跟雲期說:「你剛才不該說話的。」
雲期訕訕的:「可是......」
「不過口舌之快,讓就讓了。」
「可是他們分明是有意為難你,還在......」
「他們不是為難我,而是在威脅我。完顏茂有意讓我留下,甚至想把他的孫女完顏明珠嫁給我,所以我就假意說有心上人。但是那趙啟應當已經去查探過我的事情了,你應當就是他查探出來以為是心上人的。」
雲期笑了;「他不會是聽了京城的那些個謠言吧。」
謝長安也笑:「誰知道呢。不過這些日子你躲著他們些,沒什麼事就在帳子裡不要出去,別露頭,興許過些日子他們就把你忘了。實在不行到時候我想辦法傳信給李常旭和顧三哥他們,讓他們派人接你回去。」
雲期點點頭:「你如今是個什麼處境,竟是要如此如履薄冰。」
謝長安嘆了口氣:「實在是太過招搖了。那疫病原與我沒什麼關係,不過是希望少死些人,也指望做個投名狀,這才插手,如今卻輕易不得脫身。」
雲期笑了一下:「那也是你的本事,讓他覺得你是大人才。」
謝長安點點她:「你還有心思笑話我,你自己才是難啊。」又問,「京城怎麼樣了?」
雲期就把和親的事情說了。
「我記得你之前就很想跟永昌交好,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
雲期想了想最後見永昌郡主的時候,二人之間的氣氛冷得還不如從前,嘆了口氣:「所謂葉公好龍,大抵就是如此了。」
她想著過去與永昌郡主的那些日子,卻忘了過去的自己與永昌郡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永昌郡主在過去的她面前與在如今的她面前又不一樣。
謝長安笑起來。
夜裡睡覺,帳子裡就一張大床,這個倒沒什麼,春天裡二人南下的時候,別說一張床,一個木板車都一起睡過。
謝長安用狐裘裹著雲期,又怕她冷,給她鋪了毛皮的褥子,這才和衣睡了。
早上雲期醒的時候,身邊早就沒了別人。
床邊放著一身北梁女子的衣裳,桌上放著些吃的。
她起來換過衣裳洗漱完,還沒吃上飯帘子就被人掀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紅衣的北梁少女,高鼻深目,長眉杏眼,生的美艷又英氣,直通通闖進來也不會怪罪的美麗動人。
雲期放下手裡的東西,對著她笑一笑:「姑娘是?」
少女走到雲期跟前,捏著她的下巴看她,末了還不屑地說:「你就是先生的心上人?」
雲期點點頭:「姑娘是?」
少女哼了一聲:「你不認得我。」
雲期有些惱了:「姑娘是什麼金銀嗎?人人都得認識。」
少女卻不生氣,笑著說:「記住了,我叫完顏明珠。」
完顏明珠?
雲期看著少女,這就是完顏茂那個想塞給謝長安的孫女?
她上下打量了完顏明珠一圈:「你就是完顏明珠?」
完顏明珠還有些得意:「怎麼,先生跟你說起過我?」
雲期笑著點點頭:「我當時何方神聖呢,非要嫁給人家明說有心上人的男人,怎麼,自己嫁不出去了?」
完顏明珠登時就怒了:「你才嫁不出去!我看上他那是抬舉他!」
「哦,照你這麼說是不是我跟二哥還得跪下來給你磕三個響頭謝主隆恩啊。」雲期陰陽怪氣地說,「嫁不出去就直說,畢竟我不是你們梁人,你......在北梁行情不好,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才行情不好!」完顏明珠搡了雲期一下,「你全家都行情不好!」
雲期笑了一下:「姑娘既不是,那上趕著來找我做什麼?指望我看你身份貴重知難而退?你們梁人婚嫁就只看這個?」
謝長安既然幫她,又覺得完顏明珠煩人,那就由她替他收拾了,也當是消遣。
完顏明珠瞪她:「我豈用那些東西壓人!」
雲期笑:「哦?那姑娘是指望我看見你自慚形穢,知難而退嗎?」
完顏明珠沒說話。
她來的時候是這麼想的,大周女子有什麼好,部落里去過大周的人回來講,說那兒的女子都像水,沒什麼脾性,模樣也一般,既不難看,也稱不上什麼美人。
便是人人交口稱讚的美人,比起大梁女子也差著些。
她也是這麼以為的。
先前只當是先生離了家忘了心上人究竟怎麼個模樣,也就比不出她的好來。
如今來了,兩個人站在一處,豈不就比出來了。
但是如今她站在雲期跟前,才知道不是大周沒有好女子,只是那幾個去了的人見不著。
她來的時候聽人說了,這種高門大戶的姑娘都是養在深閨的,不是姻親世交等閒見不到。
即便是出遊時去了同一個地方,一群人圍著也只能見一個影子。
原當時多作怪,如今看見雲期才發覺,嬌養的女兒自然有嬌養的道理。
美貌如何自不必說,她單單只是坐在那裡,說話氣度就跟他們不一樣。
如說如何遜色完顏明珠是不認的,但若要她自慚形穢,完顏明珠又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聽說她從來就是養在家中,出門也有哥哥姐姐陪著。
如今頭一回自己出門,就是千里迢迢來大梁尋先生。
先生有這樣的心上人,也難怪看不上大梁女子。
雲期不知道完顏明珠心裡的官司,就看見她愣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她在心裡輕哼一聲,倒不是她自傲覺得自己天下第一,但也沒有落魄到人人都覺得她能自慚形穢的地步。
說起來謝長安真是招人,陳郡一個趙顏,北梁一個完顏明珠,莫不是大周也有一個有情人吧。
完顏明珠看著她,剛才的勁兒散了,反而口氣好些了:「你真是一個人從大周來的?」
雲期看她:「也不算是,從大周來的時候自然是有人的,進了北梁就失散了,可不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完顏明珠看了看她,似乎有話要說。
但是雲期的不耐煩已經擺到臉上了,她哼了一聲,摔帘子出去了。
雲期覺得她應該已經知難而退了,點一點頭,拿起自己已經快要涼掉的早飯,還沒等下口,帳子又被掀開了。
進來的是謝長安,他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進來的時候臉上還蒸著熱氣。
雲期站起來:「怎麼了?」
「完顏明珠來找你了?」
雲期點點頭。
「人呢?」
雲期笑起來:「被我氣跑了。」
謝長安也笑:「真的?」
「不然呢。」雲期搖頭晃腦,有點邀功的意味,「保准她以後不來煩你。」
謝長安笑起來:「等我們走了,哪有什麼煩不煩的。」
雲期眼睛一亮:「這就要走了嗎?」
謝長安點點頭:「就在這幾日了。」
只是說是幾日,又過了好幾日,謝長安卻再沒提起這件事。
完顏明珠翹著腳坐在雲期對面,手裡拿著一本書卻不看,反而來瞟雲期手裡的那個本子。
「做什麼?」雲期把本子掩住,「你不是說要讀書嗎?把我的書搶了去卻不看。」
完顏明珠這些日子很奇怪,不僅不跟雲期爭氣了,還日日上雲期這裡來,若是在京城的話,雲期只怕還當她要跟自己交朋友呢。
「我在想你跟先生的事情。」
「向我們作甚。」
「都說你是先生的心上人,又說你們兩情相悅。我看著雖是如此,卻還是覺得有些怪。你到底喜不喜歡先生,若是不喜歡讓給我又何妨?」
雲期看著她:「他又不是一個物件兒,我不喜歡就給你。」
完顏明珠好奇地看著她:「你真的不喜歡先生啊。」
雲期:......剛才沒留神,居然讓她套話了。
「你不喜歡先生,那日我說的時候你那樣生氣,」完顏明珠哼了一聲,「我看你就是看先生喜歡你,在這恃寵而驕呢。」
雲期失笑:「他哪裡就寵愛我了?又有什麼可驕的?」
完顏明珠聽見這話就不樂意了:「哪裡就不寵愛你了,先生待你多麼好,我頭次來找你之後,先生就把我叫去,說你年紀小,讓我不要跟你生氣。若是喜歡就常來你這,陪你說話。我父親待我母親還沒有這樣細緻呢。」
雲期不知道,聽見這個先是一奇。
然後就真的順著完顏明珠的話,仔細思索自己如今跟謝長安算是什麼。
若說只是尋常認識的人未免太過涼薄,可若是說朋友好像又不算是。
雲期以往的朋友是永昌郡主和陸平川,她十分信任他們卻對謝長安又信任又帶了幾分防備。
但要說是提防著他,也不盡然,那段生死相依的日子到底還是不同的。
可若說是真的心動?
雲期不是未曾心動過,前世對著趙景殊愛的要死要活,可那樣愛最後也就剩下有過女兒的情分了。
謝長安於她跟趙景殊還是不一樣的。
但是要說是哪裡不一樣,雲期又有些說不上來。
索性不去想,順其自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