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了狗飯，然後自裁

  李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女孩面前，他單膝跪了下去。

  殺過無數人，也不曾顫抖的一雙手，卻在此時，抖成了篩子。

  他不斷的深呼吸，儘可能的用輕柔的動作，輕輕的抱起了小女孩。

  李牧目光冰冷，眼神凝視之間，已是壓迫力十足，如一隻擇人而噬的猛虎。

  可當他蹲下身，他溫柔的抱起女兒的時候，卻又仿佛是這世上最聖潔的天使。

  感受到了外界的動靜，小女孩緩緩的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這一對父女，此生第一次對視，卻是在這樣的場面之中。

  李牧嘴唇輕輕顫抖，一聲呼喚，卻是卡在了喉嚨里，如何也出不來。

  他虧欠的太多，窮其一生，也難以贖罪。

  

  而不知怎的，心兒也落下淚來，她緊緊地抱住了李牧的脖子，囁嚅著乾癟、沒有什麼血色的小嘴唇，顫抖的喚了一聲：

  「爸爸……」

  是親情血脈的聯繫，李牧渾身猛地一震。

  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龐。

  在這一刻，他已發誓，要用這一生，為女兒，為心兒撐起一片蒼穹！

  「乖，心兒，有爸爸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怕。」

  聲音溫柔的不像話，也顫抖得不像話，他的心早已揉碎。

  「爸爸，真的是爸爸……」

  心兒抹著眼淚，她雖是第一次見到李牧，可不知怎的，卻在一剎那的時間內，知道了眼前之人的重要。

  「太好了，心兒終於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她放聲大哭，大大的眼睛裡，淚珠已連成線一般的落下。

  「再也沒有什麼，能將心兒與爸爸分開。」

  李牧一隻手抱著女兒，一隻手狠狠一握。

  那禁錮在心兒脖子上，手指粗細的鐵鏈，竟被他一握而斷！

  扯斷鎖鏈，李牧抱著女兒，站了起來。

  「珞家已將這小女孩賣給了我顧家，這女兒就是我顧家之人，她就是我顧家的一條狗，你想要帶走她，門都沒有！」

  顧家家主顧擎蒼，他滿臉陰鷙的走了出來，盯著李牧。

  「爸爸，我怕……」

  心兒趴在李牧的懷裡，如小獸一般輕輕的顫抖著。

  這幾日的經歷，對於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而言，豈是恐懼二字能說完的？

  他被珞家賣給顧家冥婚，在顧家根本就不被當做人看待，顧家的那些小孩子，對她是拳打腳踢，毫不客氣。

  吃的也是發餿的剩飯剩菜，連狗都不吃。

  她的哭喊與求饒，也絲毫不被顧家人理會，所有人都把她看輕比狗都不如。

  此刻在李牧的懷裡，她才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看著懷裡的心兒，李牧心都要碎了，他感覺到了體內的血管中，熱血迅速沸騰的炙熱。

  關公不睜眼，睜眼要殺人！

  「心兒別怕，爸爸在這裡，任何人都休想動你一根汗毛。」

  李牧輕輕的摸了摸心兒的頭髮，親吻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兒，這在戰場上血戰三天三夜都不曾退卻半步的錚錚鐵骨，此刻卻已難以抑制的顫抖起來。

  「爸爸，心兒累了，帶心兒回家吧，心兒想媽媽了。」

  心兒抱著李牧的脖子，蹭著他的臉。

  她的臉上還有沒有擦淨的飯粒，餿臭難聞，但李牧卻絲毫不在乎，他摘下了心兒臉上的這一粒飯，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的吃進了嘴裡。

  吃下這一粒飯，是要內心銘記，心兒所受到的苦難。

  入口苦澀，咸酸，還混合著一種油膩和惡臭。

  這哪是人吃的東西！

  他突然感覺到鼻子一陣發酸。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珞家入贅的那個廢物！」

  顧擎蒼話音落下，眾人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原來是珞家廢婿！」

  眾人譁然。

  「我看你們父女到地獄再去敘舊吧，拿下他！」

  顧擎蒼冷哼一句。

  幾個武師撲殺出來，場中不少人驚呼起來。

  這些武者都是顧擎蒼花大價錢請來，平時當做他的保鏢，一個個身手不凡，尋常七八個大漢都近不了身。

  可眾人的驚呼，很快就戛然而止，就如引吭高歌的鴨子突然被人扼住了脖子。

  武師一拳打在李牧的身上，李牧竟是紋絲不動！

  反倒是那武師慘嚎一聲，定睛一看，他的手竟從手腕處，直接被震斷！

  「什麼？！」

  看到這一幕，其餘武師無不驚駭。

  李牧腳下踏出一步，幾個武師驟然之間，瞳孔猛縮。

  因為在他們的眼裡，李牧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樣的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咚咚咚……

  短短几個瞬間，武師全部跪在地上，他們膝蓋以下的腿骨，竟被李牧一擊全部震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誰也沒想到，顧家這些強大的武師，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顧家眾人，無不心中發寒。

  顧擎蒼受不住這壓抑的詭異氣氛，他怒視李牧，咆哮道：「李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很簡單。」

  李牧不屑看他，只是走到了一旁的角落，他蹲下身去，端起了那一盆狗飯。

  「吃了狗飯，然後自裁，我可以放過你們顧家其他人。。」

  「放肆！」

  「居然敢讓我們顧家家主吃狗飯，李牧，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顧家眾人眼瞅著就要衝上來，李牧一個冰冷的眼神，再度鎮住了在場所有人。

  在他那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裡，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沁骨的寒冷，仿佛自己已成了一個死人，冰冷冷的死人！

  「過分？我不過是把你們對心兒做的，回報給你們罷了。」

  李牧冷冷道。

  「不吃？今天顧家的人都要死！」

  李牧的手段，在場眾人都看在眼裡，七八個武師連他一根毛都傷不到，他若是真豁出命去，要殺死顧家的人，恐怕在場根本沒有人能阻止。

  「顧老狗，你自己抉擇吧。」

  李牧的殺氣，讓顧擎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李牧帶給他的壓力，竟是超過了所有人。

  李牧就像是一個從地獄歸來索命的修羅，屍山血海，戾氣就足以讓人膽寒。

  他甚至隱隱有一個感覺，如果自己不吃了這狗飯，李牧真的敢殺了自己顧家上下所有人！

  「好，我吃。」

  顧擎蒼顫抖的囁嚅說道。

  這老東西倒是有決斷，知道眼下根本攔不住李牧做任何事，他不敢賭。

  「家主！」

  「大伯！」

  「不能吃啊！」

  「你若是吃了這狗飯，我顧家以後在蘇浙怎麼抬得起頭來……」

  顧家上下，已是肝膽俱裂。

  李牧冷笑：「你有此覺悟，顧家可以免於一死。」

  顧擎蒼死死的盯著李牧，眼裡的仇恨，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但他還是最終壓制住了這股內心的怒火，他大把大把的抓起狗飯，不顧一切的往嘴裡塞去。

  「顧老狗，你真該感謝心兒，如果不是她，你們顧家今晚全部要死！」

  「這顆腦袋就暫時寄存在你的脖子上，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你不死，顧家滅亡。」

  李牧閉上了眼，旋即，抱著心兒大步的走出了酒店大門。

  無一人敢阻攔。

  地上跪著吐血的那些武師，就是阻攔李牧的榜樣。

  「嘔！」

  李牧前腳剛走，顧擎蒼就忍不住的劇烈嘔吐起來，把剛剛吃下去的狗飯，全部吐了出來。

  他坐在位子上，臉色蒼白宛如病態，青筋在他的額頭上猛跳，嘴唇發紫，顫抖不已。

  「為了家族，老夫什麼屈辱都可以接受。」

  顧擎蒼喘著大氣，眼神之中閃爍仇恨的光芒，他牙齒都在顫抖，恨極了，

  「昔日韓信受胯下之辱，日後才成就大事，忍辱負重，今日我顧擎蒼有狗飯之恥，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李牧，今日之辱，老夫記住了，你莫要落到老夫手裡，否則，老夫一定要你受盡這世間所有的折磨，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顧擎蒼拳頭死死的握著，臉上表情無比猙獰。

  「今日之恥，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顧家上下，無不受到鼓舞，紛紛附和。

  每一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的。

  顧擎蒼就是顧家的代表，是顧家的顏面，顧擎蒼受辱，就是每一個顧家人的恥辱！

  唯有鮮血，才能洗刷這恥辱。

  「顧公胸懷如海，在下實在佩服。」

  「是啊，宰相肚裡能撐船，顧家家主如此忍辱負重，他日必當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眾人也無不震服顧擎蒼的忍辱負重，如此抉擇，換做其他人恐怕是萬萬做不到的。

  當眾吃狗飯，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才能做出的選擇？

  但顧擎蒼卻做了，而他的選擇，也的確是保全了顧家。

  實際上，顧家已在死門關前走了一早。

  如果不是心兒的一句想回家，想見到媽媽了，只怕顧家上下，一個活口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