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後山的桃花

  周末的時候，梁家人全家出動去了清水鎮。

  2013年的清水鎮已經變了模樣。作為華鮮華南區重要的禽類採購點，這裡進入2000年後漸漸告別了粗放式養殖，整個鎮子的生態環境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善。

  以前人們常說的「清水兩大特產」已經很少有人提起了，現如今人們但凡談論清水鎮的特產，專指的就是清水雞。

  海灣市和清水鎮往來頻繁，按道理說這裡的道路早就應該四通八達了，可是清水鎮的人們吸取了上一輩人的教訓，只在鎮子上修了一條寬闊的公路，作為進出的主幹道，其它地方讓舊保持著原有的風貌。

  瀰漫在鎮子裡的臭氣沒了，隨處可見的雞糞和在風裡胡亂飄蕩的雞毛也沒了。稻田的面積比以前擴大了不止一倍，要說清水鎮還有「清水氣」的話，那一定是稻香。

  經過十幾年的努力和堅持，清水鎮已經成了山清水秀，充滿了田園氣息的世外桃源，有人曾在報紙上說清水鎮就是「海灣的後花園」。

  「爸爸，這裡可真漂亮。」

  梁浩軒在大巴上吵嚷了一路，下了車卻瞬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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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空氣好清新。」

  梁健行環顧四周，看到的還是當年的稻田和小洋樓，但是又明顯感到這裡已經不是當年的清水鎮了。

  「梁哥，哥，你來了！」耳邊忽然傳來張細妹的聲音。

  「嗯，都來了。」梁健行轉過頭把張細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廋了，怎麼瘦成這樣了。」看到張細妹塌陷的顴骨，在微風中抖動的庫管，梁健行心中不禁一酸。忘記從哪一年開始，細妹有了咳嗽的毛病，到了最近幾年越咳越厲害，梁健行見她消瘦的都脫了相，本能的想到是不是病情又惡化了。

  「咳咳，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沒少吃東西啊。」張細妹笑笑。

  徐佳茵走過來，攬著張細妹的肩膀說：「女孩子瘦點不好嗎？真是的。」其實她看著張細妹也心疼，只是覺得丈夫剛下車就挑起這麼沉重的話題，細妹心裡會不痛快。

  「軒軒都成大小伙子了。」

  張細妹摸摸梁浩軒的頭，露出了慈愛的笑。

  「姑姑也越來越美了！」梁浩軒不知道從哪裡學來這麼一句。

  「爹，咳咳，爹您不暈車吧？」看到梁四海從車裡走了下來，張細妹立刻迎了上去攙扶他。

  「爹沒事，爹身子骨硬朗著呢！」梁四海四處張望了幾眼，疑惑的問：「貴生呢，他在忙別的事嗎？」

  「咳咳，爹，貴生來不了了。」張細妹臉色微微泛紅，頭低了下來：「我們離了，前一陣子的事。」

  「怎麼好好的就離了，那臭小子呢，看我不收拾他！」梁四海頓時火冒三丈，幾乎要掙脫張細妹的手臂衝去了。

  「爸，您瞎激動什麼呢，兩個人感情不和，離了才是好事。」徐佳茵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軒軒，你不是一直吵著要看姑姑家的大荷塘嗎，讓姑姑領著你去看吧！」

  「哎……」梁四海撓了撓頭，一臉的無奈。

  「姑姑，走了，看荷塘去了！」梁浩軒拉住張細妹的手，把她往鎮子裡拽。「好，咳咳，姑姑帶著你去看荷塘。」張細妹看了看乾爹梁四海，把心裡的千言萬語全部咽了回去，在侄兒梁浩軒的拉扯下，走進了清水鎮。

  其實梁浩軒早就過了淘氣的年紀，他之所以還像小時後那樣拽著姑姑跑，只是害怕姑姑看到爺爺生氣會哭出來。

  到大妹家裡沒多久，她就端出三碗鹼水面和一盤白切雞，以及幾樣家常菜。三碗麵條是給愛吃麵食的梁家祖孫三人的，白切雞和家常菜主要是為了招待徐佳茵。

  「細妹還是這麼賢惠，不像我經常忙起來，家務活都推給爸爸了。」徐佳茵邊吃邊說。

  「茵茵姐是幹大事的人，我，我比不上，咳咳，只要能把家照顧好，我就滿意了。」張細妹眼裡滿是羨慕，想當年她在清水鎮也是個敢打敢拼的女子。

  「你哥怎麼樣，還賭不？」梁健行問，他知道張阿強是個爛賭鬼。

  「還那樣，誰勸都不聽。」提到自己的親哥哥，張細妹的眼神暗淡了下來，幽幽的說：「還好嫂子人精明，要不然日子沒法過了。」

  「是啊，等我見他，再勸勸吧，哪有賭一輩子的道理。」梁健行搖搖頭，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祖奶奶不在家嗎？」梁浩軒仰著脖子往屋子裡張望。

  「祖奶奶知道你們要來，咳咳，一大早就上山了，她想把那間舊屋子收拾出來，讓你們歇歇腳。」目光轉向梁浩軒，張細妹眼裡頓時湧起無限慈愛。

  結婚那麼些年，她和陳貴生一直沒有孩子，自家嫂子又因為哥哥張阿強的原因跟家裡關係鬧的很僵，家裡唯一根獨苗被嫂子看的死死的，根本不讓張家人親近。在張細妹眼裡早就把梁浩軒當成了親侄兒。

  「走了，不吃了，去看桃花吧。」梁四海悶聲吃完半碗麵條，把碗一推，站了起來。本來是出來散心的，可是他的心情卻越發的沉重。

  「咳咳，爹，您再吃點，中午還早呢。」張細妹勸他。

  「不吃了，我坐不住了。」梁四海說，人已經出了門。

  「快吃，你爺爺要走遠了！」梁健行催了兒子一句，自己也加速吃了起來。徐佳茵和張細妹相視一笑，各有各的感慨。

  太陽剛剛升到樹梢，眾人已經爬上後山，走到了舊房子跟前。

  這裡果然有一片桃林。

  一半的桃花含苞待放，一半的桃花已經開到了最艷麗的時候。山風吹過，無數的花瓣在風中飛舞，幽香一陣又一陣往鼻子裡灌。

  「三年了，桃花終於開了。」張細妹望著親手種植的花樹，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不遠處，張家阿婆扶著破敗的門板，極力端詳著站在桃林邊的梁健行。「要是當年老婆子再努把力，也不至於耽誤了細妹一輩子……」張家阿婆望著紛飛的花瓣，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2013年3月5日，那天是驚蟄，也是梁家人離開的兩天後。

  這天早上後山的紅桃花在一夜之間全開了。張細妹躺在冰涼的床板上想像著桃花盛放的景象，永遠的離開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