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先照顧好自己

  安星雪的腿已經有些麻木了，如同爬滿了千百隻螞蟻，無情的啃噬。她掏出了隨身的帕子——這是師父在不久前給她的。拭乾了淚水，安星雪深吸一口氣挪動著不太靈活的雙腳，有些惘然地走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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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星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哪兒，這種感覺就如同脫離了樹幹的落葉，世間之大竟仿佛沒有容身之處。

  徐醫生正好查完房，他走出一間病房，一眼便看見了呆呆的安星雪。快步上前，「安小姐，你這是——」

  安星雪笑了笑，略有些苦澀：「我媽媽怕是有發病了，她情緒還不穩，我在——她可能更不安心。」

  徐醫生有些疑惑了，這對母女似乎總有些異常，不同於普通的母女，她們的背後定時另有些什麼。徐醫生斟酌了片刻，才安慰似的開口：「安小姐，你也不必太難過了。你母親現在仍處於發病期間，有這種神志不清的現象也屬正常，等過了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了，不知道安小姐對於情感性精神病了解多少？」

  見安星雪搖搖頭，徐醫生接著說：「這種疾病是屬於間歇性的，也就是說，你母親會隔一陣子發一次病。而我們對她的治療，實則就是儘量使她發病的間隔延長、再延長。」

  安星雪點了點頭，卻控制不住心底的悲哀蔓延開去。也就是說，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會發生很多很多次？她已經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支撐的下去了。

  徐醫生觀察著安星雪的反應，沒有說話。他拍了拍安星雪的肩，良久才說道：「對待這種患者，第一要緊的就是要要有絕對的耐心。其他疾病是治病，精神類疾病是治心；其他的疾病靠藥物治療，而精神類疾病則主要就是靠我們的信念了。說實話，這種病啊，不光折磨病人，也是在折磨病人的親屬。安小姐，你可得做好做充足的心理準備啊。」

  安星雪未說話，默默地點點頭。

  徐醫生滿意的微笑了一下，隨後卻又詫異的說：「安小姐，你是不是病了？」

  聞言，安星雪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還是滾燙的。之前還未退燒便急急地趕過來，已經連著好幾頓藥沒有按時服用了，而勞累加上憂思使她的病又加重了幾分。聽到徐醫生這樣一提，她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已經疲軟地幾乎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

  醫生到底是醫生啊，一眼就看出來自己病了。安星雪暗暗佩服。「安小姐，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應該也知道，治療病人是最需要花費神思的了，特別是……像你媽媽的這種病，更是大把大把的精力。現在你自己倒反而先病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麼去照顧你媽媽？」

  安星雪聽了，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她一向認為自己還年輕，有些小病算不了什麼。在工作的時候，更是寧願損傷自己的健康也一定要拼命的幹下去。如今徐醫生一番話到讓她醍醐灌頂了。倘若她連自己都照顧不來，何談工作？何談照顧他人？

  安星雪點頭，感激的笑道：「真的謝謝你，徐醫生，我一定會先把自己照顧好。」

  ……

  顧斯琛看著下屬送安星雪離開後，又轉身回了停機場

  一旁的工作人員看著又折回來的顧斯琛，一個個都面面相覷。誰知道顧總在想些什麼啊，當然，也沒有人有這個膽量去妄加揣測。

  於是，一行的工作人員這樣大眼瞪小眼，默默地站在顧斯琛的身後，誰也不敢先動，一片無言寂靜。

  顧斯琛也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尷尬的氣氛，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

  一閉眼，腦海里就映出了安星雪眼梢淌淚的模樣，脆弱得讓人心生憐惜之情。然後畫面一轉，又回到了平日裡安星雪彪悍的樣子。

  顧斯琛笑著搖搖頭，究竟是該說這個女人強勢好呢，還是說她懦弱。不就是母親生了病嗎，至於絕望成這樣？想想當年他才四歲的時候……顧斯琛的呼吸驀然急促起來，原本含笑的眼睛也在觸及往事時迅速被恨意染上了波濤洶湧的顏色。

  他的母親，原本應該被明媒正娶，生活無虞的女子，卻硬生生被卑鄙之人排擠成了永遠只能躲在陰暗角落裡的人。顧斯琛曾經聽管家說過，她的母親曾經是個多麼明媚愛笑的女人，可是自打顧斯琛記事起，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的笑顏。

  一浴缸的暗紅液體蕩漾詭譎波光……冰涼的肌膚再也回不到昔日的溫暖……陰暗的小教堂里見不得人般站著寥寥數人……黑色喪衣里顧夫山虛情假意的悲痛和鄭舒不經意間流轉的猙獰笑意……

  人人都以為顧斯琛當時尚年幼，如今早已不記得當年的細節，只有靠著他人支離破碎遮遮掩掩的陳述才能回憶起一點點模糊的幻影。可是，誰也想不到他顧斯琛早已將所有一切一點不落的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他被他們害得失去了母親，他從小到大都活在所謂私生子的陰影中。這筆帳，他們必須得還，他們遲早得血債血償……

  顧斯琛的眸中翻滾著滔天的怒火。一行人感受著身邊的空氣瞬間凝結成冰，個個心驚膽戰。終於，有個膽子稍大些的人試探著開口：「顧總，顧總你……現在打算去哪兒？」

  顧斯琛猛地回過神來，眼底的慍怒一點一點消散，重又回復了清明。將仇恨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現在還遠遠沒有到復仇的時機，也切記不能夠讓別人看出什麼端倪，以防引火上身。

  「你們誰知道安星雪去的哪家醫院？」顧斯琛突然開口，話題轉換之快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呆滯了幾秒後，有人戰戰兢兢地開口：「是……是第二人民醫院。」話畢，她偷偷瞄了眼顧斯琛依就陰晴難辨的臉，又戰戰兢兢的補充：「顧總，要不——我們現在送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