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不配

  安星雪倚著病房門，一邊等著師父回信，一邊利用這段時間稍稍理清早已亂作一團的頭緒。

  她不能崩潰，她不能因為這一點點小挫折就崩潰。媽媽還需要她，沒有了她，媽媽就真的失去依靠了。

  安星雪逐漸接受了王嘉患病的事實。冷靜下來的她，下定決心堅強起來，挺過這個難關。醫生不是說了嗎，媽媽還是有很大機會治癒的。安星雪，你一定能夠撐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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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擦乾了淚水，暗暗握緊拳頭，清澈的眼睛裡閃爍著堅韌的光芒。

  「叮咚——」小慧師父的回信很快來了。「孩子，好好照顧你的母親，千萬為了工作不必急著趕回，這兒的一切都有我和你師姐在。等到一切辦妥後再回來也為時不晚。」

  安星雪盯著手機屏幕，只覺得一陣溫暖。還有那麼多關心她、支持她的人在，這一點小小的坎坷有何足掛齒。

  「安小姐，您母親已經醒了，去看看吧。」

  安星雪深吸一口氣，走進了病房。

  儘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王嘉的情況還是遠比她想像中的糟糕。

  王嘉冷漠的倚在病床上，一聲不吭的看著安星雪走進病房。安星雪安慰自己：媽只是剛睡醒，等她清醒些就好了。

  「媽，我來看你了，帶了你最喜歡吃的點心。」安星雪強撐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提高了她手中的袋子。

  王嘉斜斜地瞥了安星雪一眼，然後繼續和一旁的護士熱絡的談笑風生：「你這件衣服好好看哦，你的小帽子也好好看哦——誒，你這是要走了嘛？別走好不好，再陪我玩一會，再玩一會。」

  說著，王嘉很是自然地牽起了護士的手搖晃，語氣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一般，嗲嗲的撒嬌。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做出這樣的舉動，畫風也著實是詭異。年輕護士顯然是剛被調來實習的，工作經驗還不夠，很快被王嘉的舉止硬生生整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掰開王嘉的手：「你看，你的女兒這不是來陪你了嗎？我還有工作，我還要忙，你讓她陪你說說話不就好了嗎？」

  護士用好不容易掙脫的一隻手指向一旁被忽視的安星雪。王嘉仿佛才看到安星雪一般，順著手指方向盯了幾秒，忽然揭斯底里的叫了起來：「她不是我女兒！我的女兒不是她！她不是婷婷！她永遠都不可能是婷婷！你個冒牌貨，幹嘛要站在這裡！你不配！你滾啊。」

  說著，王嘉順手抄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向安星雪扔了過去。安星雪還在愣神中，一時躲閃不及，杯子就重重的砸在了她的額頭上。

  安星雪一個趔趄，向一旁倒去，摔倒在地。茶水與茶葉潑了她滿頭，滴滴答答的順著臉頰落下。

  安星雪呆呆的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額角劇烈的疼痛，好像有溫熱的液體汩汩流出，她也不願意去思考是不是流血了。腳踝處也是劇烈的疼痛，應該是扭到了吧。

  安星雪只是怔怔的盯著地上的支離破碎的水杯。在幾秒前，它依舊完好無損的盛著澄澈的液體，而現在卻已經是一堆碎渣。

  護士連忙跑過來攙扶起安星雪：「安小姐，病人情緒還不穩定，要不您——先出去吧。」安星雪茫然地起身，每走一步，都牽引出一陣刺骨的疼。

  身後，旁邊病床的病人急了，對王嘉嚷：「誒我說大妹子，你這人咋這樣啊，沒事扔我的水杯做啥子，你賠你賠你賠。」

  只聽又一聲脆響，也許是那位病人把王嘉的水杯也摔碎了，逼仄的病房一時之間鬧得不可開交。

  安星雪閉上了眼，任由護士將自己剷除了房間。

  護士交代了幾聲又匆匆離去。走廊上人來人往。有家屬啜泣也有歡笑聲。沒有人注意到安星雪。

  安星雪抵著牆壁，身體緩緩滑下。她狼狽地抱住了膝蓋，眼角不斷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她不是我女兒！

  她不是婷婷！

  她永遠都不可能是婷婷！

  你是冒牌貨！

  你不配！

  ……

  王嘉瘋狂的聲音一遍遍衝擊著安星雪的腦海，她痛苦地抽泣著。

  原來這麼多年來，她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讓媽媽把自己當成親生女兒嗎？安星雪一遍又一遍安慰著自己，媽媽她只是犯病了才會這麼說，你怎麼可以質疑她這麼長時間以來對你的照顧？

  但是眼淚依舊是更洶湧的湧出，不斷的乾涸又不斷的打濕衣襟。

  十幾年前，A鎮孤兒院。

  王嘉走進院長辦公室，「院長，我想領一個小丫頭當女兒。」

  院長和藹地開口：「是這樣啊，您先坐，首先您得符合領養孩子的條件，等我們核對過後，你就可以去看看有沒有哪個孩子與您有緣了。首先，您方不方便告訴我，您想要收養孩子的原因？」

  王嘉靠在皮椅上，摘下了墨鏡，墨鏡下，是一對紅腫而憔悴的眼睛：「院長，我的女兒在半年前失蹤了，這半年來我日日以淚洗面。我需要一個精神的依靠，我一定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

  ……

  院長第一次將王嘉帶到安星雪跟前時，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安星雪蹲在草地上，一本正經的看著小螞蟻爬來爬去，兩雙腳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安星雪抬起頭時，院長阿姨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怯生生的叫了一聲「院長阿姨」，目光就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院長身旁的女人。

  那位阿姨真美啊，只可惜為什麼她的眼睛裡總是有點憂傷呢？

  安星雪直直地盯著她，她便也彎下腰，摸摸安星雪的腦袋。「小丫頭長得真可愛啊，你叫什麼名字？」

  安星雪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的答道：「阿姨，我叫安星雪。」說罷，目光還是沒有挪開半寸。

  院長見了，推推一旁的女人，笑道：「王嘉妹子，你看，星雪她好像很喜歡你呢。」

  王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從安星雪的眼睛裡，王嘉仿佛看到了她的婷婷往日裡的音容笑貌。

  她們兩人走遠了。「院長，我挺喜歡安星雪——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被人拋棄？她長得這麼可愛……」

  院長嘆了口氣：「唉，星雪這孩子也是命苦啊，才五個月大的時候，父母就都被謀殺了，兇手直到現在都沒被找出來，星雪也就一直生長在我們孤兒院。所幸，星雪性子好，從小就陽光開朗，我們這兒的人誰不喜歡他？你要是真把她領走了啊——我們還真捨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