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走散

  她抬頭一看，卻發現四處斗不見了易安的身影。想必是方才自己一直顧著聽那兩人說話，易安忙著採購東西，走在自己前面亦渾然不知，二人竟這般走散了。

  

  易安出來時之前便特意叮囑過，倘若在城中遇到了什麼意外，被人認出或者是被官兵追捕，兩人在逃跑途中若是一不小心分散了，便去春風樓會面，千萬不可以單獨行動。

  現下倒是不存在看得見的危險，顧佳雅辨別了一番春風樓的位置，好在她以前經常偷偷跑出來逛街，不至於找不到路。

  但她猶豫了片刻，腦袋裡一直有個想法揮之不去，明知這樣不可以，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抬腳去了九王府。

  聽說明日就是龍孟然大喜的日子，正好沒人阻攔，她自然要去看看別人口中所說的那般熱鬧的景象。看看他娶別人的時候，又是什麼模樣。

  在原主的記憶里，她嫁進王府那日，拜了天地成了親，最後是送入洞房。龍孟然在外廳陪賓客喝了很多酒，身穿大紅色的喜袍，襯得他更加挺拔，她低著頭看他一步步走近，一把便扯下了她的紅蓋頭。

  原主費盡心思嫁給他，心中滿是欣喜，跟撒了蜜一般的甜。他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了她半晌。她羞澀地垂了眼不好意思看他，一句相公在嘴邊饒了幾百遍，還未來得及叫出口，卻聽他冷冷開口：「顧家小姐，原來是你。」

  他們曾在雞鳴寺內見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原主的魂便落在了他身上，四處打聽，知道他原來是名滿京城的九王爺，怪不得這般玉樹臨風氣度不凡。

  她下定決心要嫁給他。那時顧佳臻過幾日正好要進宮面聖。她知道到時在殿上皇帝定會賞賜新競的武狀元，便苦苦哀求自幼相依為命的弟弟，求他要讓皇上賜婚。

  顧佳雅是顧佳臻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姐弟感情一向很好，顧佳臻見她執著得很，也實在是不忍心，便去求了皇帝，皇帝聽聞此事，感其痴心，當場便下了旨意。

  龍孟然當時也在場，連忙拒絕：「臣弟府中已有女眷，是前朝逍遙侯之女，安和郡主。安和郡主自幼跟隨臣弟母妃長大，與臣弟青梅竹馬，請皇兄收回旨意。」

  皇帝略一沉思，道：「朕倒是忘了，不過安和郡主性情溫和，想必也不會介懷，日後有正側兩室相伴你左右，朕也放心些。既是武狀元的姐姐，定是賢良淑德，知書達禮。就封為正妃，安和郡主為側妃。」

  龍孟然再也說不出一個「不」字，其實後來他回想起這件事，其實他並不是為了繆清雪才不願娶顧佳雅，他只是不甘心，在朝堂之上，他為人臣子，別說是娶妃之事，就連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只能逆來順受。

  況且皇帝將顧佳雅許給自己的意思龍孟然不是不知道，顧佳臻是新競的武狀元，是難得的還未被各朝堂勢力污染的可用之才。皇帝定會將其收為己用。

  目前龍孟然在朝中雖未與人結黨營私，與眾大臣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從不參與，但皇帝這些年來一直不放心，也曾多次試探，畢竟若是唯一的親王與任何一派勢力結合，那便會生異心，等到那時再打壓便來不及了，皇位最是冒不得一點風險。

  所以當顧佳臻提出想將自己的長姐嫁入九王府時，皇帝便順水推舟，實則是想用顧家小姐壓制龍孟然，以防日後有不軌之心。

  這份用意龍孟然一清二楚，卻無從抵抗。便只能將心中這份憤恨怪在那位對自己「痴心一片」的顧佳小姐頭上，從一開始便沒有要善待之心。

  可原主想不到這些，她只想著要陪在自己心愛之人身側，正室也好側室也罷，哪怕是妾她也是心甘情願的。殊不知在這段感情里，自己一開始就是輸家。愛一個人越是卑微，若是得不到珍惜，便會成為另一人的累贅。

  興許是因為內心保留的幻想太過美好，破碎的時候才會讓人無法接受。

  洞房花燭夜，龍孟然站在她面前，語氣冰冷地說：「原來是你。」

  她微微一怔，臉上有一片緋紅，聲音細若蠅響：「是。」

  龍孟然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他毫不掩飾，說：「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你，我一點也不想娶你。」

  顧佳雅猛地抬頭，沒想到他說得這樣直白，像是給了自己悶頭一棒，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我……」

  「但我既然娶了你，該給你的東西還是得給。你以後便安安分分地做九王府的正王妃，其餘的，最好不要動心思。話本王先說到這裡，時間不早了，王妃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說罷，還未等顧佳雅有所反應，龍孟然便拂袖走出了房門，只剩下她一人獨自坐在冰冷的床上。

  兩對大紅燭才燃了一半，窗上貼著紅色的喜字，連被子上也是叫人連夜繡上的鴛鴦。顧佳雅一個人喝完了本該兩人一起喝的交杯合罄，她想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想著想著便哭紅了眼。她想，我要的不過只有你一個。

  可是他連讓她說出口的機會都不給她，後來她終於說了出來，但那時他已經十分厭惡原主，根本不願聽。

  有因必有果，原主的性子變得越發纏人，興許也是心中苦悶，於是只能破罐子破摔。才會連給龍孟然下春藥這般偏激的事都做得出來。試想要有多難過，才會對自己心愛之人用盡手段，她不是不知道龍孟然不喜歡她這樣，只是橫了心，不求他回報，只求他記得自己。

  雖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顧佳雅每每想起這些事來，卻覺得心中酸澀得很。她早已接受了自己這副身體，連帶著原主過去十八年的所有記憶，那些不被理解的求而不得，和無處排遣的孤獨寂寞，都成了現在的顧佳雅身體中的一部分，她們成了一個人，她替她繼續本該擁有的璀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