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不快樂

  辜安被他的話語中的敵意驚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徐俊眼裡的慾火如潮水般退去，他從她身上翻了下去，躺在床上平復呼吸，「沒什麼。」

  辜安撐起身體來，秀眉微蹙。

  「藉口？你明明知道今天我遭遇了什麼，還要怪我嗎？！我也不想被人毀了對今晚的期待啊……」

  徐俊沉默了會兒，嘆了口氣。

  只是，他沒有像她預期的那樣，立刻道歉哄她，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仰頭看著天花板，語氣清冷。

  「我不是怪你……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能這麼包容你的。」

  「其實吧，被辭退這個事情，本來也是你犯錯在先，職場就是這麼殘酷，公司給你付工資，就是預期你能提供對等價值的勞動成果，所以也默認你會使用那些工具，人家又沒有義務給你提供試錯的機會。」

  「再說了，那個同事為什麼只針對你？會不會是你平時工作的態度讓人覺得有問題呢？你反思一下，注意一點，下次別再犯同樣的錯了。」

  辜安聽著聽著，眼淚不禁在眼眶裡打轉。

  她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可她為什麼覺得愈發心酸呢？

  他就不能，只是站在她這邊，抱抱她，讓她知道他是支持自己的嗎？

  為什麼非得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判一番，講一堆大道理？

  說到底，他還是覺得是她的錯，所以讓她找自己的原因吧？

  腦子裡有很多念頭在打架，那一瞬間，她感到十分疲憊。

  真的太累了，她甚至沒有力氣再吵架。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換了個話題，「對了，我爸問什麼時候帶你回去見家長，你覺得呢？」

  徐俊愣了愣，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再說吧！累了一天，不早了，快睡吧！」

  他側過身去，只留下一個帶後腦勺的背影。

  辜安的心像被人拿針刺了一下，又泡在鹽水裡，一縮一縮地疼。

  她想問，五年了，為什麼他從沒問過她，什麼時候跟他回去見家長？

  可她到底沒有問出口。

  不多時，身邊逐漸傳來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

  而辜安在黑暗中大睜著眼睛，還是睡不著。

  手機時間跳到了——00:00。

  已經是第二天了。

  可這個生日，她一點也不快樂。

  ……

  回國的飛機上，辜安做了個噩夢。

  她夢見半年前的夏天，跟徐俊出去開房，她心情不好拒絕了他的求歡。

  結果畫面一轉，床上躺著的變成了中年徐俊和那個小三，恍惚間人影交疊，鶯歌燕語，被翻紅浪。

  突然，他們停住，齊齊回頭嘲笑又挑釁地看著她。

  辜安被生生嚇得睜開了眼睛。

  原來飛機不知何時已經降落了，隔壁座的老頭老太在大聲說話，而前面的小情侶站著拿行李，不時打鬧一番。

  辜安的心中百感交集。

  她本以為出去旅遊一圈，散個心之後，就能徹底放下，沒想到竟然還會偶爾入夢，醒來時仍會迷茫和彷徨。

  戀愛時，雖然她對婚姻持消極態度，但卻很看重貞潔——她必須確定對方是能託付終身的人，才敢把自己完全打開，付出全部的真心。

  可真心一定能換來真心嘛？

  一開始的信誓旦旦，真的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嗎？

  不到最後，誰知道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就像她的父母，曾經看似是互補的絕配，可多年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後，不還是活成了一對湊合過日子的怨侶。

  辜安嘆了口氣，開了機。

  爸爸發來消息說已經在機場外等她。

  辜安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大門。

  外面寒風陣陣，她緊了緊大衣，抬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邊等待的爸爸。

  十年後，他的模樣倒沒怎麼變化，只是走近了，能看到白頭髮多了許多，眉間的溝壑更深了點，臉上沒有表情時，也顯得更加肅穆厚重。

  「爸……」

  辜永志聞聲回頭，立刻掛上了笑容，迎上前去，「安安出來了啊！走，爸帶你直接去醫院。」

  「好，媽媽怎麼樣了？」

  「血壓已經穩定了，穩妥起見，醫生讓再觀察一天。」

  辜永志把她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打開副駕駛的門，看她托著後腰動作遲緩地坐進去，不禁臉色一變，「你的腰怎麼了？受傷了？」

  至親之人細緻入微的觀察，和突如其來的關心，差點讓辜安破防，她移開眼笑了笑，「已經沒事啦，之前做了個小手術。」

  辜永志的面色沉了下來，一言不發地坐進駕駛室，默默地開著車。

  車廂里，只剩下電台廣播的音樂。

  一個漫長的紅綠燈路口，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生病了，怎麼不告訴爸爸媽媽？」

  辜安心虛地低下頭，「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

  辜永志沒有追問，良久後，長長地嘆息一聲，「哎……你們娘倆，哎……怎麼都這樣，報喜不報憂……」

  之後的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

  辜安跟在辜永志身後，走進住院部，坐電梯，穿過走廊。

  她心裡很矛盾，有自責、忐忑，也有不服氣，就是沒有即將久別重逢的快樂和雀躍。

  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她已經在心中打了好幾遍腹稿，如果待會兒媽媽罵她「活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她該怎麼化解。

  如果媽媽勸她忍一忍，還是復婚好的話，她又要怎麼反駁，才不丟了份兒。

  可等到病房門被推開時，辜安猝不及防地直面著病床上的那個女人，立刻呆在了原地，所有預先準備的草稿全都被她拋在了腦後。

  她印象中的媽媽，是強勢霸道又充滿活力、愛臭美化妝也重視皮膚保養、喜歡穿漂亮裙子、嚴格控制體重保持身材的精緻中年婦女。

  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個頭髮乾枯、兩鬢花白、臉色蠟黃、眼神暗淡，全身臃腫肥胖、眼角布滿魚尾紋的小老太太？

  辜安原本雄赳赳氣昂昂，準備打擂台對戰的全副武裝，在見到媽媽如今模樣的那一瞬間丟盔卸甲，憋的一股子勁也被盡數卸掉。

  她的眼淚就這麼涌了出來，「媽……你怎麼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