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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坦白

2024-07-01 23:19:04 作者: 關山客

  特別是面對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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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量的生離死別,給他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這個時候,沒有辦法,只能是刻意地隔離開自己的感覺,不投入自己的感情。

  這天陶然去消毒。

  剛收拾完一個病房,推著機器往前走,忽然之間聽到有什麼刺耳的聲音在不停地鳴叫,然後一堆穿著防護服的醫療人員連走帶跑地涌到了前面走廊一張病床上,搶救了很久。

  儘管穿著防護服,然而在這個清晨,陶然還是覺得非常地冷。

  眼前人來人往。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12歲那一年,那人當著他的面倒下,血流了一地,然後就是全副武裝的警察涌了上來,擁著他。

  陶然心跳加速,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處理好衛生,就以不舒服為名請了假,這頭不放心又給他做了一個檢測,結果是陰性的。

  簡直是逃似地,躲進了醫院給他安排住宿的房間裡。

  他迫不及待地取出手機,想要給林春曉發微信。

  然而等他打開微信,才發現林春曉給自己發了很多信息。

  她的名字被他改成了:我的小太陽。

  看著屏幕上的紅點點,他總算感覺沒那麼冷了。

  我的小太陽:陶然,我後悔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執念彆扭,往常我以為我只要適應孤獨,安靜地活著就好了,所謂的感情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不需要也同樣可以活得很好。可是直到你被困武漢,我才發現,我離不開你,一想到你有可能遇到的危險,我就寢夜難安。

  我的小太陽:然而懦弱的我甚至連電話都不敢同你打,不敢聽到你的聲音,只能以文字的方式向你坦白,我喜歡上你了。只要空下來,就會情不自禁地想你現在在幹什麼,有沒有遇到困難?有沒有遇到危險?每天都在幻想著你忽然就回到了江城,回到了家。陶然,原諒我的懦弱,也感謝你的堅持,讓我不曾錯過,還來得及對你說我喜歡上你這件事。

  我的小太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等你!一定要平安回到江城,這裡有我還需要你。

  仿佛是一縷陽光,突破了重重的烏雲,找到了他,金光閃閃。

  陶然咧著嘴,握著手機,眼淚成行地滾下來,洇濕了口罩。

  他趕緊跑到洗手台,換下了口罩,對著流水一遍遍潑水,又笑又哭。

  謝謝你,春曉,在我心魔起的時候,又一次來到了我的身邊,拉住了我。

  陶然知道自己欠她一個坦白。

  想著掩埋起來一生的秘密,就這樣被迫地為了自己還能活下去回到江城去見她,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告訴她。

  都來不及面對面地傾訴。

  然而在寫的時候,不免就要觸動那曾經深埋在心底的故事。

  饒是那時候做了好幾年的諮詢,再次去觸碰時,依然疼痛難忍。

  春曉,我有一件事,放在心裡頭很久了,是我過往人生的一部分,本來是沒打算和你說的,反正都埋了很久了,很久不曾想起它了,也不願意想起它,想著就這麼讓它過去的。

  最近這一段日子,我過得很難,醫院裡所有的人都與疾病在鬥爭,我也是。

  十二歲那年,我曾經被劫持。

  那時候,我小學剛畢業,結束了常年寄宿的生活,我拒絕了父母給我安排的提前學的課程,第一次有了那麼多的長長的假期。

  我的曾經,一度被優秀和很多的補習班包圍著,我的父母給我請了一對一的輔導,每天不是在去學校的路上就是去輔導班的路上。

  那時候我被一所挺好的初中錄取了,很得意,也很累。

  我有沒有同你講過,我小時候是跟爺爺奶奶長大的,我也不記得有沒有同你說過,他們是在我小學前去世的,但其實我爺爺確實是在我小學前就去世了,但是我奶奶,在我小學畢業的時候還在的,只不過我上小學以後,也就是兩周或是一個月才能見她一次,我那個寄宿學校有點遠,低年段還好,高年段的時間學習抓得很緊。

  那段時間的記憶很奇怪,我的記憶開始出現一些不吻合的地方,我理智上知道奶奶是在我小學以後才去世的,但是我情感上就是覺得她在我小學以前就已經去世了。

  諮詢師和我說,我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需要保護自己。

  在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裡,她每天會送我去公司,然後回去做飯,給我送飯。

  那天她是陪我一起去找我爸媽的,到了門口,我忽然想吃炸雞,於是她帶著我去買炸雞,兩個人躲著吃。

  到了我爸公司樓下遇到了一個人,他拿著刀,我奶奶為了保護我,被捅了一刀,我被持劫到了頂樓。

  我那時候的感情是有些被抽離的,事情發生以後,不管我怎麼去回憶,理智和情感是分離的,我有兩段記憶,一段記憶是很小的我抱著奶奶的遺體哭,還有一段記憶就是更老的她倒在血泊中。

  那個人,就是劫持我的那個人,同我父母之間有糾紛,可能也就是不想活的,只不過就是不甘心,具體什麼原因我一直沒有問,他讓我父母后悔吧,於是就打上了我的主意。

  後來我就生病了,病了挺長時間的。

  後來看了很長的心理醫生,那些血、我奶奶倒下去的那一幕好像是電影,並不是真實的,而那一段憑空多出來的我抱著我奶奶的遺體哭的場景反而更真實,那個時候我生病了,假的記憶似乎要比真的記憶更真實。

  諮詢師告訴我,也沒什麼關係,奶奶這麼愛我,不管我覺得哪一段是真實的記憶,都不重要,覺得怎麼舒服就怎麼來好了。

  那個人是當著我的面死的,他抓了我,本來是想帶著我一起跳樓的,但是最後我被救了。

  後來的我就不想學了,覺得沒意思,也沒有意義,轉學去了一所普通的公立學校,進了一個普通的班級。

  我曾經失去了同這個世界大部分的連結,凡事都沒那麼真切了,痛苦也少了很多,同時快樂也沒有了,所有的感覺好像被砍了一半,抽去了很多的東西,花從鮮艷明媚花香四溢變成了花,新鮮的或是污濁的空氣對我來說沒有太多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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