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無家可歸的人

  昏黃的老路燈照耀著老巷子，嬌艷的花草的被夜色掩蓋了光彩，呼吸著深夜有些潮濕的空氣，我步履沉重的走在歲月斑駁的青石板道上。走了兩年的街道早已滲進了我的氣息，很多寶貴的回憶讓這裡成為了我最不想說再見的地方。

  我的心情很沉重，這種感覺宛如被夾在山縫中掙扎卻無法掙脫般一樣……

  打開門，走進老房子，迎著微弱的路燈光芒，我皺著眉頭看著門口堆放凌亂的銀色拉杆箱、電腦背包及各類生活小物品，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好像被趕了出來。

  苦笑著看了一眼緊閉的防盜門，我沉默著點燃了一支白將煙，深吸了一口，在煙霧飄散中打量著這座院子——同樣是青石板鋪就的地面，透露著一種古韻靜謐的味道。唯有院落中央位置大約3平米的地方是一片新鮮的土壤，紮根於土壤的是一顆粗壯的梧桐樹，筆直的軀幹直插雲霄，見證著院子歲月變遷中的人事物事。但今夜的梧桐樹帶給我的直觀感受就是孤獨淒涼。

  梧桐樹下方則是一張木質的圓桌，圓桌兩邊各有一把木質藤椅。每當明媚的陽光灑在院落里時，我總喜歡坐在左邊的藤椅上喝茶、抽菸、看書。林沫通常會端著一個果盤坐在右邊的藤椅上，她興致好會餵我吃水果（其實沒有幾次，有幾次也是要讓我給她清空購物車）

  我們通常聊得話題一般就是今晚吃什麼，休息去哪玩。工作也談，但關於未來卻很少談起。那個時候，我們對於未來心中好像都有一種刻意迴避的默契及一種無言的恐慌。

  回到現在，這未嘗不說明了一個問題。

  「汪、汪、汪……」零星傳來的幾聲狗叫拉回了我的思緒。

  索然無味的吸完了最後一口煙，我終於敲響了緊閉的防盜門。

  隨著一陣拖鞋的「塔塔」聲響起，門咔的一聲開了，露出了蘇清那張即使素顏卻依舊美的不可方物的臉。

  

  她冷冷的盯著我，眼神中質問的意味很明顯。

  「抱歉……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毀了合約……我這回來……就是來收拾行李的……沒想到已經被你收拾好了。」我扭頭看了一眼門邊散亂的行李，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其他沒什麼事了……希望你今後能好好善待這房子，經常來住住。那……再見。」

  說罷，我背上電腦包，拉著拉杆箱就向著門外走去。

  「你站住。」

  蘇清的一句冷喝讓我停下了腳步。

  「值得嗎？」蘇請問。

  「沒什麼值不值得。想做就去做了。」我說。

  「你以為你很灑脫、大義凜然，是嗎？」

  「沒你說的這麼偉大。我只是不想讓那些無辜的孩子受苦。」

  「這件事如果不是因為林沫，你會這樣做嗎？」

  「現在討論這個已經沒有意義。我該走了。」拉著拉杆箱，我繼續向著門外走去。

  「你混蛋！龐白！你就是個王八蛋！懦夫！」

  身後傳來蘇清厲聲的怒斥，我卻沒有再停下腳步。

  像她這種家境優越、修養好的女人就連罵人都只會這種毫無殺傷力的修辭。這讓我不禁感嘆，我們果真不是兩個世界的人。

  出了巷子，拉著拉杆箱站在深夜空曠街道上的我，真正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此刻我腦子空空的，心如雲一樣漂浮著沒有歸處。

  記得上次有這種感覺時還是剛來到濟南這座城市上學時，然而那時的心情更多的是源於對濟南這座城市的陌生產生了一種未知的不安感。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小伙子，是去火車站的嗎？」一輛計程車停在我身邊，師傅問道。

  我搖了搖頭，隨即掏出兩百塊錢說道：「載我最後看看這城市吧。」

  司機師傅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在確認了我是一個正常人後，最終接過了錢。

  「你想去哪？小伙子？」

  「您隨便開就行。直到跑完這200塊錢。」

  車子此時正行駛在黑虎泉路，這條路上最為可說的一大特色就是經常會有一些自由歌手來這唱歌。以前，我和林沫經常會來這。她有一顆文藝女青年的心，其實，是偽文藝青年。我每次一揭穿她，就會受到來自一波她自創的扭打攻擊。

  說實話，毫無殺傷力，但她樂此不疲。我相信這應該是眾多情侶相處的家常便飯。

  透過車窗，我此時已經看到了三個人群聚集的地方。人牆包圍著歌手讓我看不清現場的狀況，但飄來的歌聲卻是讓我能夠真切感受到來自他們對於音樂及自由的熱愛。

  如若不熱愛，怎麼可能會選擇在歷經疲憊的一天工作後，還選擇夜晚繼續在這裡歌唱。就像村上春樹說過的一句話：喜歡的事自然可以堅持，不喜歡怎麼也長久不了。

  儘管或許他們也知道，永遠不可能靠這個混飯吃，但是，最起碼追逐夢想的過程他們是享受的，且以後想起自己為了夢想也曾奮不顧身的努力過，就沒有遺憾。

  「別送我，說再見吧。故鄉已在身後了……你不要在想起我。請別送我，請別送我，請別送我，請別送我……就當我是那雲朵，請別送我……此去不知道歸期，請別送我……」一首根據原曲《Five Hundred Miles》改編的《別送我》此刻正悄無聲息的鑽入我的耳朵，流進我的心裡。

  春風吹拂著我的臉頰，在歌聲中，我看著如一道蜿蜒長龍般的恒隆廣場、泉城廣場的藍色標誌，還有路邊不時穿過的人群，隨風搖擺的銀杏、垂柳……

  這一切都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美麗又親切。

  不論景色還是人，看多了都難免會有一種麻木普通的感覺。臨走之前，我只想把濟南最好的一面珍藏在我的腦海里。

  於是我只讓司機師傅開了半個小時，就選擇讓他把我送到了泉城路的一家漢庭快捷酒店。

  開好房間，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時已經是晚上11點了。

  就在我準備關燈睡覺時，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盯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沫，我不禁呆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