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靈溪少女

  收斂心神，穆兒沒有絲毫猶豫，踏入了下一階青階。

  第四山嶺儘是紫色，濃郁的紫光讓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在跪上青階之時，陣陣酥麻之意自腳掌傳遍全身。

  直至深入，穆兒才看清山嶺中的樣貌，無數不知名的紫色古樹自地而起，將整整座山嶺包裹，濃郁的紫光之下，連花草都被渲染。

  而這林間唯一的異狀便是那照常涌動的潺潺溪水，他仍是那般清澈透亮。

  不去深想，到達山嶺深處，每一青階之上好似都蘊含著雷電之意，每一次接觸都讓穆兒的全身被雷電刺痛。

  狠咬舌尖，穆兒顫抖著身體向前探步，在觸碰到下一階青石的那一刻，無數紫電瞬間涌遍全身，身體的每一處經絡都在不斷顫抖，每一處細胞都被雷電刺痛。

  這裡的雷息並不強烈，可湧入身體內的雷光，卻如無數細小的銀針，狠狠地貫穿全身。

  

  就連精神都再傳來陣陣刺痛感，穆兒無言，嘴角已經湧出鮮血，乾裂的雙唇已經完全結痂。

  無聲的痛苦最是難熬，穆兒的指尖已經死死地嵌入掌心之中。

  她的信念告訴她，為了救凌蕭，她不能後撤，更不能就此昏厥。

  直至夜幕降臨，最後一座山嶺映入眼帘。

  如此距邪逝子所說的十日期限還有最後一日，雖是輕柔的晚風吹拂而來，可穆兒的身體已經開始搖搖欲墜。

  她現在很想就此睡一覺，身體上的疲倦和靈魂的脫虛已經讓她臨近崩潰的邊緣。

  「啊……」

  發泄的怒吼，穆兒對著自己的側臉沒有絲毫留情，用上全身的力道扇了自己一巴掌。

  髒兮兮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紅潮，穆兒拖動著疲憊的身體，踏入最後一座山嶺。

  與之前的蔥鬱不同，最後一座山嶺卻是瀰漫著一股死氣，期間更是傳來陣陣惡臭。

  穆兒有些乾嘔地捂住口鼻，嬌小的身體時而下跪，時而叩首，走入山林之間，除了青階之外，四周更是被漆黑的沼澤覆蓋。

  沼澤之中還不斷升騰著水泡，水泡在沼澤上方破裂，升起縷縷青煙。

  青煙中瀰漫著濃郁的腥臭，隨後不斷飄蕩在空中，青色的煙霧化作一片漆黑，瀰漫在山嶺之間。

  沼澤之中更是長滿了黑紫色的荊棘，荊棘盤旋之上，無數充滿死氣的蒼老巨樹擋住了夜空。

  這沼澤無比詭異，甚至不知深淺，穆兒愣愣地蠕動喉間，小心的走上青階。

  此時她萬般小心，身體更是不斷地顫抖，她明白如果在此時掉落沼澤，自己和凌蕭大概率會被這詭異的沼澤吞噬。

  隨著不斷地深入，這裡的死氣竟在無聲無息間鑽入穆兒的身體，穆兒也察覺到了這裡的異常，在看向身後的凌蕭時，身體上蔚藍的靈力再度湧出，將凌蕭包裹其中。

  仔細斟酌觀察之後，發現死氣不會透過靈力屏障進入凌蕭身體，穆兒才安心下來。

  一個時辰後，鑽入穆兒體內的死氣竟是從穆兒的體內竟延而出，死氣隨著傷口不斷地向外涌動。

  穆兒詫異，可在下一息，她的全身甚至靈魂都仿佛被這黑色的死氣撕裂。

  「啊……」

  泣血般的慘叫，穆兒如同被拉入了地獄的深淵，靈魂之上更是連動身體被切裂成千萬塊，這種痛苦遠遠超越了穆兒的預料和她的承受能力。

  撕裂靈魂般的痛苦沒有讓穆兒後撤，她雙臂死死地支撐在青階之上，全身之上冷汗直流，全身上被瞬間打濕。

  答……答……答……

  劇烈的喘息和全身的痙攣持續了三十息都沒有停止，穆兒的精神在不斷地渙散，瞳孔之上也逐漸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放棄吧……放棄吧……」

  傷魂的痛疼之下，穆兒竟產生了懼意，之前在面對潮濕侵入傷口，嚴寒侵蝕全身，酷暑燥熱燒焦身體，甚至身體被狂風撕裂，穆兒都未曾有過絲毫退縮。

  可在這靈魂的痛楚，她竟有了強烈的懼意。

  少女的雙手在青階上緊握，又再次鬆開，緊緊只是一步，這樣的痛楚她便無法承受。

  穆兒牙關緊咬，在一聲咆哮後，她如瘋了一般向前躍出，在下一階青階上，穆兒繼續趴伏，甚至連喘息都變得異常沉重。

  一步如天壑，一步如地獄！

  「小乞丐，我要救你……無論怎樣……我都要救你……」

  穆兒微弱的自語，隨後身體更是不斷地向前爬行，隨後在另一處青階之上佝僂起身體，雙膝跪在青階之上，之後便再次趴在地上。

  雙手拉起凌蕭冰涼的掌心，如蟻蟲般前行，

  越往深處，穆兒身上的死氣越重，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怎樣的痛苦，直至最後，穆兒連痛吟的聲音都變得無比微弱。

  甚至已經不像人能叫喊出的聲音，這樣的魂傷之下，她竟是撐著最後一絲意識，不願昏厥。

  直至日出，穆兒才滿身狼藉地爬出最後一座山嶺，此時的少女已滿身傷痛，原本乾淨明亮的雙眸中竟無比的空洞，空洞間僅有一絲神采。

  全身上下儘是傷痕，衣衫之處也被鮮血和沼氣覆蓋。全身上下更是散發著難聞的惡臭。

  靈魂得到解脫，穆兒嘴角露出一抹慘笑，隨後從銀戒中拿出一枚丹藥，放入口中。

  如今的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丹藥的藥力，可經歷過靈魂撕裂般的疼痛，穆兒對此毫不在意。

  佝僂著瘦小的身體，背上昏厥的少年緩步向前。

  最後一處山峰也在此時，展露眼前，雖是臨近咫尺，可他的高度卻比之前的所有山峰都要巍峨數倍。

  山壁之間，無數的奇珍異草爭相開放，樹林間更是飄落下無數楓葉。

  濃烈的秋意籠罩遍野，遙望之下整個山路，兩側相連的楓樹顆顆相連，遍布滿山的火紅和偶爾湊出青青點點，交匯成絕美的繪卷。

  隨風而落的楓葉在那山間零零散散地飄落，偶爾夾雜在路邊的青石中，異草間，山脈處……

  划動著隨意的弧度飄飄灑灑，沒有絲毫的規律可言，晨間，柔和的初陽之下璀璨的金芒和散落的楓葉交織相應，美得不可方物。

  自然也在此刻展現出他鬼斧神工的創造能力。

  攜著幾縷秋風，穆兒有些痴痴地站在原地，秋天的絢麗和驚艷竟在此刻完全在眼前展現。

  紛紛揚揚灑落的楓葉，火紅得宛若瑪瑙一般。

  穆兒伸出玉手討一片零葉於掌心，鳳眸也在此刻變得溫和，原本的深邃和認真也被它的柔和完全擊潰。

  火紅的楓葉呈五角狀，這並不規律的紅葉好似能看見歲月的印痕，充滿沁人心脾的古香。

  「還真是愜意啊……」

  穆兒檀口微啟，不住地輕喃，回過神來後，便扶了扶背後的凌蕭緩步前行，在山嶽間不斷前行叩首。

  不知過了多久，穆兒已經半跪著來到頂峰，山野爛漫處竟是一處微不足道的草屋，草屋外晾曬著無數珍草，陣陣藥香沁人心脾。

  一個倩影自草屋中走出，高挑瘦弱的身材上穿著一身青衣，如瀑般的長髮飄揚於身後，直至腰間。

  玉手輕婉間，一株五瓣的楓葉在指尖把玩，星眸流轉，暗含秋水，激起人心中陣陣漣漪。

  少女如山間仙子，不染一絲凡塵，即使是穆兒也有了一絲愣神。

  眼前這少女如山間的清風，溫文如玉，又儘是浪漫。

  察覺到穆兒的身影，倩影緩緩轉身，穆兒也在此刻看清了她的芳容，眉眼間儘是笑意，朱唇貝齒，青衫裹身，隨風飄逸，竟在此刻簇成了人間絕美。

  「有什麼事嗎？」

  仙音繚繞，穆兒如夢初醒，這才慌亂間將身後的凌蕭放下。

  「救救他……」

  穆兒聲音有些低顫抖，身體更是不自覺地前傾，沒有絲毫言語，倩影蓮步輕移，緩緩的來到穆兒身前，星眸中儘是平靜。

  她的眼睛很深邃，如那橫貫三山五嶺的溪水一般，神秘而又讓人嚮往。

  「你三跪九叩，翻越百里，只是為了救他？」少女悠悠地望著眼前滿身狼藉的穆兒。

  「是！」

  穆兒的回應只有一個字，看著女子的雙眸，穆兒沒有絲毫退怯。

  少女眉目婉轉，一雙纖細的玉手輕然地撫在凌蕭的胸口，靈力微啟。

  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凝重，隨後便化作一絲錯愕。

  「靈脈受損，全身經絡盡斷，就連內臟的受傷程度都已達七成，胸骨和肋骨更是幾乎全斷，若不是胸口的那絲魂力保護，他怕是早已隕命，能撐到現在還有一息尚存簡直就是奇蹟……」少女緩緩的開口。

  「如果傷得不重，何故來找你？」

  穆兒說話並不客氣，對於這個靈溪山脈的主人，她未有任何好感。

  少女無言，悠悠地將地上的凌蕭抱起，轉身之後，緩緩地向木屋走去。

  見狀，穆兒緊緊地跟在身後，而正當穆兒打算進入草屋之時，卻被少女的身影阻礙。

  「在外等至三個時辰……」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少女語罷便將房門關上，穆兒只能在院中等候。

  看到凌蕭被人醫治，穆兒一直緊繃的神經也開始鬆懈，隨後竟輕然地閉上了雙眸，意識也在此刻陷入沉寂。

  房門微開，看到倒在門外的穆兒，少女靜靜地搖頭，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遵循如此殘忍的規則。

  拋下所有的身段跟自尊，為了一個人徒步百里，三跪九叩，更是在期間將世間所有的痛楚都經歷一遍。

  如果意志稍有鬆懈，便會直接殞命其中。

  「還真是讓人不解……」

  少女有些悵然的看向了天空，隨後從回憶中清醒，抱起穆兒緩緩的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