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跪九叩儘是情絲牽繞(上)
2024-07-01 17:17:26
作者: 柳輕塵
感受著襲來的冷風和豆大的雨點,穆兒滿臉的幽怨之色,凌蕭現在身體無比虛弱,如果淋雨,說不定再發疾病,自然也會影響他的傷勢。
穆兒艱難的在雨中穿梭,上天仿佛沒有絲毫憐憫,狂瀾颶風攜帶著暴雨傾盆而下,連綿不絕,不斷地拍打在穆兒的瘦弱的嬌軀之上。
腿部的傷口也在此時猛然崩裂,皮肉更是不斷外翻,逆風而向,使她的前進時不斷受阻。
兩個時辰後,穆兒才登上頂峰,望著隨手可觸的黑雲,和山下鬱鬱蔥蔥的草木,她沒有絲毫停留,直接選擇下山。
下山的山路比起上山之時容易許多,可當穆兒走至一處山路時卻十分不耐地撅了噘嘴。
連綿的山路足有三里,完全被泥漿覆蓋,不知其中深淺,而且穆兒此時的靈力也消耗殆盡。
看了眼背後的凌蕭,穆兒取出丹藥,熟練地扔至口中,將腳上的長靴脫掉,掛在竹筏之上,在這泥濘之中穿鞋,會使自己的行動受到限制。
恢復了少許的靈力,穆兒也將他用在調動命格之火和天晶神脈的能量來穩固凌蕭的傷勢。
「呼……」
深吸口氣,此時的穆兒也顧不得形象,將裙擺高綁,絲毫不顧還在涌血的右腿,直接躍入了泥濘之中。
冷!
這是穆兒的第一感覺,刺骨的寒冷,高山上的雨水並不溫熱,沒有想像中的溫和。
右小腿上傷口被泥水侵蝕,劇烈的疼痛感讓穆兒狠狠地皺起了眉頭,刺骨的痛楚直鑽心間。
緊咬牙關,穆兒踏入泥濘的底部,雨水堆積,足有一尺半之深,直接沒過了穆兒的大腿,背負著凌蕭和竹筏,龐然的重力,讓腳掌下的石子如細針一般,直接扎入了穆兒的腳掌。
「嘶……」
在雨中,穆兒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微傾,卻下意識地扶了扶背上的凌蕭,貝齒緊咬下唇,穆兒繼續前行,可前方每一步都帶著萬箭穿心之痛。
很快,穆兒的腳掌已被細小的石子戳破,鮮紅的血液將泥漿染紅。
穆兒的雙眸中已經泛起了淚花,沒有絲毫停滯,她繼續前行,可越往前,泥水的深度和中間的淤泥便越光滑。
穆兒只能穩住腳步,逐漸放慢速度,可這也對她的精神卻也造成了極大的折磨。
一路走來,一路鮮紅,穆兒雙腿發軟,身體搖搖欲墜,強大的意志力讓她沒有停歇,只是咬著發乾的薄唇繼續往前。
穆兒不知,在此時,凌蕭渙散的精神甦醒了一縷朦朧的意識,模糊間,凌蕭感受到了熟悉的酒香,周身還摻雜著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神識中,眼前不斷翻湧而出的血色之路,牢牢地印在了凌蕭的靈魂深處。
穆兒踉蹌的背影和嬌弱的痛吟不斷充斥著耳朵和模糊的視線。
少年張了張嘴,卻沒發出絲毫聲音,一行清淚從凌蕭的眼角悄然滑落,滴落在穆兒的肩頭。
重傷之際他再度陷入了昏厥。
一個時辰,三里的路途,她總算走完,三分之二的路途,穆兒已經將下唇咬破,絲絲血色順著蒼白的嘴角滑落而下。
「呃……」
穆兒不時的發出,微弱的喘息,全身更是不斷壓榨著最後一絲力量在不斷踱步。
仿佛是蒼天都已經被少女的執著打動,猛烈的狂風驟雨也在此刻停歇,竟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連綿小雨。
冷冽刺骨的泥漿已經讓穆兒的雙腿沒了知覺,仿佛血液都要流幹了一般,前方的泥濘不再有濃郁的血色,只有穆兒瘦弱的身影。
直至靈魂脫虛,穆兒才終於將整整三里的泥濘趟越,少女將背上的少年放置一旁,竹筏更是搭在他的頂部,隨後便直接癱坐在地。
伸出腳掌,看著深入其中的細小砂石,穆兒一顆一顆地將他們從腳掌上取出。
穆兒強忍痛楚,滿臉怨氣地看了眼身側的凌蕭,卻並未言語。
簡單的包裹之後,穆兒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泥濘,重新穿上長靴,背起一側的少年和竹筏繼續前行。
直至夜幕降臨,空氣中瀰漫著陣陣陰冷,衣衫未乾的穆兒急忙運轉靈力禦寒,在到達一處樹林之時,穆兒停了下來。
濃郁的靈力氣息撲面而來,令她疲憊的精神猛地一顫。
「看來那老頭說的靈溪山脈就在前方……」
喃喃自語後,穆兒看了看背上的凌蕭,握了握掌心的麻繩,繼續在夜色中前行。
直至晝夜交替,天空中浮現一抹魚肚白,潺潺的溪水聲傳入耳畔。
穆兒才有些麻木地抬起了頭,乾淨清澈的溪流自她眼前湧現,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一眼擎天巨峰。
山峰中央雲霧繚繞,阻擋了些許視線,可再往高處,自山間向下,一汪清泉竟在緩緩流淌,宛若自九天之上涌下的天河之水。
「這裡的景色倒是不錯……」
攀越數座山峰,穆兒已這幾日已見過太多的群山峻岭,可還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山間中的靈力氣息,更是無比濃郁。
「小乞丐,我們到了喲……」
輕喃一聲,輕步踏上青褐色的石階,沒有蜿蜒崎嶇,這裡的山路倒是比之前好走許多。
一個時辰的攀附,穆兒仍未看到盡頭,有些愣神的回眸,下方已是濃霧繚繞,如同仙境一般。
隨意地擦拭了額前的汗珠,繼續前行,穆兒的腳掌的傷口已經在此時開始崩裂,就連右小腿上的傷痕也開始隱隱作痛,留給穆兒的時間並不算寬裕。
藥力對自己的恢復已經微乎其微,足下布滿泥濘的長靴已經開始染上血色。
筆直的青階山路,也留下了一道血印,半個時辰後,穆兒終於延順著直流而下的溪水,攀到了頂峰。
頂峰之上一片空曠,僅有一處六角涼亭,展望遠方,這靈溪山脈綿延百里,而這山峰之後還有兩處山峰,其中,五處山嶺盤臥其中,霧靄晃蕩間,隱有郁蔥,兩山五嶺的景色盡收眼底,甚是壯闊。
令穆兒詫異的是,那條不起眼的小溪,竟是橫跨了整座山脈山嶺。
「嘖,在這裡生活倒是愜意得很。」
穆兒咬了咬薄唇,又將目光轉向了身側的涼亭,涼亭高三丈有餘,古風古氣,樸素典雅。
涼亭牌匾之上赫然用金色的水墨提筆「百禪邪醫」而牌匾兩側,一副短句也映入穆兒眼帘。
醫病醫殘不醫傷,念錢念勢不念情。
「切,還真是稀奇。」
穆兒側目,不過她倒並不討厭,至少,這座山脈的主人還算坦率。
涼亭由沉木打造,進入其中倒也清涼,隱約間還能嗅到陣陣木香。
穆兒抬眸,在涼亭頂部,卻又有一處印有小字。
「初來者,一亭一處,求醫醫傷自兩山五嶺間,需三跪九叩,心至誠,意至堅。」
「這是什麼古怪的規矩!」
穆兒怒視,一時間她竟有些憤然,可又看了看身後的凌蕭,便將這股惡氣咽了下去。
距邪逝子魂力進入凌蕭的體內,已過六日,留給自己和他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
「唉……」
無奈地嘆了口氣,短暫的掙扎過後,穆兒便來走至青階前,一眼望去,無盡的青階順應連綿的溪水,盤附在山峰和山嶺之間。
穆兒背起凌蕭踏入第一處青階,隨後走過三步,她便絲毫沒有猶豫地將膝蓋彎曲,跪在上面。
而在九步之後,雖是同樣跪下,可穆兒的頭卻在此時緩緩地向前低下。
叩首,無比卑微的叩首。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牴觸,起身的穆兒眼神漠然,雙眸中卻帶著一絲堅定,她要救凌蕭,無論如何也要救他。
穆兒的身影在山嶽之間顯得格外渺小,下山之路她也走得異常緩慢。
一路上,穆兒遵循三跪九叩之禮,並未有絲毫的僥倖,心中更是將前行的每一步都牢牢地記在心中。
半晌,穆兒已經攀越半數,眼前正是第一處山嶺,穆兒此時的白衫已經破碎不堪,雙膝之處更是已經紅腫。
「第一山嶺……」
一聲輕喃,穆兒重新起身,側目望去,山嶺之間鬱鬱蔥蔥,絲毫沒有受到外界氣候的影響,更甚者,這裡的草木都異常高大。
濃郁的木香夾雜著清新的草味徐徐飄來,一時間令穆兒充滿倦意的心神得到了緩解。
穆兒不做停留,繼續前行,因為樹木高大,第一處山嶺間少見陽光,偶爾的光束透過繁密的枝葉,落下點點光斑,青階之上更是布滿了青苔和潮蘚,變得無比濕滑。
縱使穆兒萬般小心,可她仍在樹叢深處準備下跪時雙腿一陣酸痛,隨後無力地跌倒,少女沒有第一時間查看自己通紅酸脹的雙膝。
瘦小的身影狼狽地趴伏前行,白皙的玉手上已經結滿了血痂,卻在此時絲毫不顧,探入了濕潤的泥土之中,向跌落在另一側的少年俯跪而去。
「呼,還好沒事……」
穆兒用僅剩的力量,將凌蕭扶起,察覺到這裡的泥土異常濕潤,穆兒急忙背起凌蕭,雙腿在不自覺的發抖,僅是現在她已經無法將雙腿直立。
可她還是倔強地走到了剛剛跌倒的地方,雙腿再一次跪下,重重地磕在青階之上。
穆兒如今已經有些把控不住自己下跪時的力道。
雙膝之上傳來陣陣酥麻,穆兒踉蹌著起身,穩住身形後繼續前行,樹林間陪伴她的只有那潺潺的溪水,和偶爾響起的鳥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