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亭中談話
2024-07-01 07:17:02
作者: 葉錦
「侯爺!」
這時,皇帝在一群侍衛和宮人的簇擁下,大步往湖邊走來,沈洛聞聲抬頭望去,見來了這麼多陌生人,心裡是既慶幸又擔憂。
淮陰侯轉過身,見是皇帝,就是再猖狂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無禮,他正要俯身行禮,皇帝忽然捂住口鼻,一臉嫌棄地說:「侯爺怎么喝了這麼多酒?朕記得你今日還是騎馬來的。」
「今日是陛下壽辰,臣不得......」
皇帝卻並不打算聽他的解釋,打斷了他的話,朝身側的太監揮手,說:「來人啊,把侯爺扶下去醒醒酒。」
淮陰侯抿了抿唇,忽然意識到什麼,回頭瞥了沈洛一眼,心中不甘,卻不得不燦燦地離開了。
沈洛鬆了口氣,緩步走上前,俯身行禮:「臣女見過陛下。」
「夫人。」小竹忽然從人群中跑到了沈洛身邊,憂心忡忡,「奴婢方才被侯爺的人牽制住了......」
沈洛忙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退到後頭去。
「江夫人不必擔心,」皇帝忽然開口道,「朕適才路過此,遇到了小竹姑娘,這才跟了過來。」
沈洛緊張地雙手緊絞,咽了咽口水,垂了眸,道:「多謝陛下相助。」
皇帝看得出沈洛的擔憂,語氣溫和:「江夫人別站那了,隨朕到涼亭里坐吧。」
沈洛有些驚訝,下意識朝四周望了一圈,除了皇帝的侍從,半個人影都沒有,江仲景更是不知道哪去了。她內心忐忑,卻是如何都不敢拒絕皇帝的,她指了指身後的那隻鸚鵡,說:「陛下,那是您的鳥兒嗎?」
皇帝遠遠望了一眼,示意太監上前處理,便帶著沈洛走進了附近的一座涼亭。大部分的侍從都守在了外頭,只有兩個太監在裡頭服侍。很快就有宮婢端了熱牛乳和糕點上來,沈洛端起杯盞喝了小小一口,胃裡暖和極了。
「為什麼不喊人呢?」皇帝一隻手握著杯盞,忽然問道,「這裡是御花園,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侍衛巡邏,你甚至都無需喊的太大聲,就會有人過來。」
沈洛一怔,看來他還是知道淮陰侯此行的舉動了,「臣女......已嫁為人婦,若引來的人有心做文章,臣女名聲難保。」說完,她頓了頓,又道:「況且,臣女覺得自己可以應付得了他。」
皇帝卻不以為然,搖了搖頭,說:「名聲清白與否,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你既已嫁於仲景,他定要想辦法護你周全,而不是總是讓你有太多的顧慮。」
沈洛輕輕一笑,開始對這位皇帝有了新的改觀,他其實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威嚴,神聖不可侵犯,相反,他應該是一位內心十分柔軟的人,懂得呵護自己的家人,只可惜,她與江仲景之間,卻不是普通的夫妻。
「陛下說的是。」
皇帝沉默思考了一會,他能看的出來沈洛對他的防備和小心翼翼,令異族聞風喪膽的老武寧侯教養出來的女兒,並不應該是這樣的。他聽到了淮陰侯和她說的話,得知原來她的婚姻只是一個避風港罷了。他剛登基不久,漠北就傳來了老武寧侯去世的消息,他以為頒布一道聖旨,便能給他的三個女兒一個安慰,可前不久他才知道,他下發的封賞被一群貪官一層層刮的所剩無幾,幸得江仲景及時追查了回來,而他空座龍椅,卻什麼都沒有察覺。那些封賞,其實更多的是在安慰他自己而已。
他拿起面前的瓷壺,往沈洛的杯盞里倒滿了牛乳,淺笑著說:「你知道嗎,朕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嫁給仲景,仲景這人,說好聽點就是不好美色,說難聽的就是油鹽不進,朕從十幾年前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樣了,朕和你爹以前老拿他開玩笑,變著法兒給他介紹姑娘,可他這個人總是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還不帶重複的,有好幾次,還把人家姑娘都說哭了。」
沈洛眼睛一亮,爹爹那樣正經的人,還會給江仲景介紹姑娘?
「......後來有一陣子,你爹爹總和朕抱怨,你太調皮,不肯讀書,把先生都氣走了,朕就和他說,乾脆讓仲景去教你好了,他最擅長收服小姑娘了,保證能把人治的服服帖帖,果不其然。」他回憶起往事,嘴角都開始上揚。先帝在位時,朝政把控在張廷手中,他就是個閒散王爺,時常與幾個兄弟一起去鳴翠樓聽戲喝酒,談天說地,日子過的好不快活。
沈洛納罕,原來當初害得她沒一天安生日子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呀,虧她還生了爹爹好長時間的氣。
皇帝說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沈洛一會,想來她對江仲景的印象,大抵是不大好的,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他聽到了什麼,那無益於她的生活,他覺得,江仲景能接受這門婚事,某些程度上可以證明什麼。
「朕雖總開玩笑催仲景成婚,但朕剛登基那會,他幫了朕很多,他生病的那一段時間,許多國事,朕都找不著合適的人一起決策,等他病好了,又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妻子,朕都不好意思再壓榨他了。免得,免得讓人說奪人所好。」
沈洛有點尷尬,她記得,江仲景成婚後,大部分時間,照常都在官署待著呀,他怎麼說的好像她霸占了江仲景似的。她掂量了一會,說:「夫君能為陛下分憂,實乃江家的榮幸......」
「別別別,」皇帝揮揮手,說,「你可別這麼說,仲景年紀不小了,江老夫人還等著抱孫子呢,他多陪陪你,也是應該的。」
沈洛不再說話了,低頭喝了一口牛乳,吃著糖糕。
皇帝抬起食指,指腹沿著杯口邊緣轉呀轉,目光流轉,落在沈洛瑩白如雪的面龐上,神情複雜,又夾雜著驚喜。她吃東西時的習慣其實並不文雅,只是因為他坐在面前,才很刻意的放慢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