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同床

  他站在雪地里靜靜地看了許久，直到窗邊的人離開，才收回了目光。「走吧。」

  沈洛用完膳後就去檢查沈言的功課，說是檢查功課，其實只有沈言一個人在奮鬥，沈洛則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拿了本《水經注》，一頁都沒看完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沈洛沒有幾本正經的藏書，她的書櫃裡要麼是話本要麼是畫冊，這本書還是從江仲景的書架上拿來的，就為了在三妹妹面前塑造一個正面的榜樣。

  可這是人看的東西嗎？

  沈言寫著字帖，偷偷轉過頭看了姐姐一眼，見她閉著眼在打瞌睡，悄悄從一疊書冊的底下抽出一本青色封皮的手記，翻開其中一頁，上面用紅色的墨水畫著二十四個圓圈，第一個圓圈已經被劃掉了，她拿起豪筆沾了墨水，把第二個圓圈也給劃掉了。

  等這些紅圈圈全都劃完，大姐姐就回來了。

  沈言收好手記，撐起身子跪坐在太師椅上，湊到沈洛跟前，輕聲喚道：「二姐姐，二姐姐。」

  「嗯？」沈洛半睡半醒間忽然聽到有人在喚她，登時嚇了一跳，睜開眼，見是沈言，才放鬆下來，摸了摸嘴角，指尖上亮晶晶的，都留口水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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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言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說：「姐姐若是困了，就回去睡吧。」

  偷懶被妹妹抓到，沈洛不禁有些尷尬，她直起身子，板起臉說：「不困，誰說我困了？接著寫，姐姐在這陪你。」她比三妹妹年長，大姐姐不在，她自然是要以身作則，帶好妹妹的。

  沈言回頭看了一眼書案上的功課，說：「言言早就寫完了。」

  「是嗎？那太好了。」沈洛伸了個懶腰，這一天天給她累的啊，總算可以回去睡覺了。

  大雪天的夜晚十分寧靜，沈洛回到空無一人的寢屋，打著哈欠抱了被子倒在拔步床上，床鋪的很軟很暖和，她很快就睡著了。只是沒過多久，卻被一陣水聲吵醒了。

  沈洛睜開惺忪的睡眼，屋裡一片漆黑，她睡前留的燈已經被熄滅了，只有淨室的門縫裡透出些許微光。

  應當是江仲景回來了，只是，他為什麼要把屋裡的燭火都熄了？往常他們晚上休息的時候，都至少會留一盞燈，防止起夜。

  沈洛腦袋睡的迷迷糊糊的，也沒有去想太多，閉上眼接著睡了。他們雖然是睡一張床，但卻是各蓋各的被子，枕頭也有兩個。他睡外邊，她睡裡邊。沈洛忽然想起白天的事，身子不自覺地往裡頭挪了挪，一直挪到最里側。

  淨室里的水聲停了，沈洛反倒睡不著了，意識越來越清醒。

  他們是夫妻，早該同床共枕的。只是一直以來，好像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把對方當作是自己的另一半，更像是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都見面的熟人罷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當初是她一個人拜的堂，房也沒有圓，算下來，只有三朝回門禮是他們兩個一起完成的......

  正想著，身側的褥子就凹陷了下去，沈洛能感覺到他淺淺的呼吸聲，和剛洗完澡身上好聞的胰子味。她洗澡也會用胰子，不過洗完後都會被山茶花露的味道蓋住了，所以她從來沒有在自己肌膚上聞到過胰子味。她對著空氣輕嗅了兩下，好像還挺好聞的，清冽溫和。下回她也要試一試。

  江仲景高大的身軀坐在床沿，偏頭瞥了一眼窩在粉色被窩裡的人兒，掀開天青色的錦被，躺了進去，他睡覺的姿勢很正經，兩手交握放在小腹上，雙腿伸的筆直，躺好了就一動不動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辦法忽略身邊多出一條充滿少女心的粉色被褥這件事情。

  江仲景回想了一下，他的確沒有一樣東西是粉色系的，但她好像很喜歡粉色，從被褥，髮簪，斗篷，羅裙，寢衣，甚至連寢衣都是粉粉的。

  他想這些幹什麼？

  江仲景努力想把某些畫面從腦海里驅逐出去，可心口好像有成百上千隻螞蟻在爬，撓心撓肺的，他以往引以為傲的定力在此刻幾近崩塌。他開始後悔白天也許不該輕易答應她的要求，只是事到如今，他想逃走也不行了。

  他輕輕向外挪了挪，直到手臂都貼到了床沿才停了下來，可鵝黃色的羅帳一放下來，這裡就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她就躺在他的身側，他每一次的呼吸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好像怎麼控制都不管用。

  就在他以為這漫漫長夜，他只能這樣忍耐下去時，沈洛忽然輕聲開口道：「二爺？您睡了嗎？」

  她從醒來後就再沒能睡著，小腹一陣抽痛，一直閉著眼憋著不動，不想吵醒他，可這會實在是憋不住了，又聽見他悉悉索索挪動的聲音，想他是還沒睡著，這才敢開口。

  「怎麼了？」江仲景聽到這一聲軟糯糯的二爺，脖頸莫名有些發熱，漸漸蔓延到耳後，幸好他睡前機智的把燈都滅了，不然又得讓她看了去。

  沈洛覺得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是上火了嗎？「您能幫我叫孫嬤嬤打一盆熱水進來嗎？」

  江仲景一愣，聽著她語氣有些難為情，大致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立馬起身下了床，趿了鞋子，說道：「先起來吧。」

  沈洛有些詫異他居然沒有猶豫就答應了，畢竟這種事對著一個比她大這麼多的男人說出來，她自己都挺不好意思的。

  孫嬤嬤很快打了熱水進去淨室，沈洛清理完後換了乾淨的寢褲，又喝了熱水，覺得舒服多了。復回到床邊時，江仲景已經躺下了，沈洛站在床邊好奇地研究了一下他莊重的睡姿，他真的能保持這樣一個晚上不動嗎？

  她脫了繡鞋和長襪，光著腳丫踩上床沿，準備跨到裡頭去，可許是被褥上的緞面太過光滑，她一個不留神腳底一滑，雙腳踏空「砰」地一聲撞到了床板，上半身則穩穩地砸在了江仲景的雙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