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安撫

  江仲景看向她手裡的膏藥，說：「把藥給我吧。」

  孫嬤嬤想想也好，就把膏藥和竹片給他了，夫妻有什麼事還是早點說開，萬一留下芥蒂就不好了。

  江仲景輕輕推開槅扇，遠遠望見沈洛背對著門口坐在羅漢床旁，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沈洛聽到了槅扇開合的聲音，慌忙把手裡捏著的玉佩塞到了袖子裡，胡亂摸了摸眼淚，雙手抓著裙面，不敢抬頭。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隻玉瓷瓶放在了她的眼前，她抬眸看了一眼，羽睫撲閃撲閃，帶著水光。

  「為什麼要帶她進來？」江仲景在她身邊坐下，她身子一直緊繃，好像還在微微顫抖，「知道怕了？方才的膽子呢？連別人的身份是什麼都沒搞清楚就敢往家裡帶。」

  

  「我之前見過她的。」沈洛癟了嘴，氣上心頭，「我老早就在教坊司見過她，還問過你的，你遮遮掩掩的不告訴我，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她越說越委屈，抽抽搭搭的又開始想哭了。

  江仲景想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一年前，他被上峰帶去教坊司談事，文汐雲一路跟蹤他，那會沈洛也是女扮男裝跟著義兄林蔚去教坊司開開眼界，正巧碰見了他被文汐雲糾纏。只是這丫頭的腦迴路實在清奇，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他好男風，和小倌有染。

  那會兒他覺得這丫頭幼稚的很，自然沒把這事放心上，也懶的告訴她文汐雲其實是工部尚書文若虛的次女。

  等等，江仲景好像發現了什麼，心口震了一下，問道：「你那天晚上和我說你不介意，是什麼意思？」

  被重提舊事，沈洛忽然覺得臉啪啪啪的生疼，有些羞赧，「還能有什麼意思，我還不是為了......為了你好......」

  她才不會告訴他她那點小心思呢。

  江仲景才不信這丫頭有這麼好心，他正想戳穿她，她猛的一吸鼻子，一顆一顆淚珠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他登時慌了神，問道：「你哭什麼呀？」你能別哭了嗎我不會安慰女孩子。

  沈洛哇的一聲，也顧不上什麼丟臉不丟臉的了，只覺得心裡委屈極了，「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打過我呢！我爹，我爹都捨不得碰我一根手指頭，她算個什麼玩意兒！」要是爹爹還在，定不會讓人這樣欺負她。一想到爹爹，沈洛就哭的更厲害了。

  「還不是你傻乎乎的認錯人，不然能有這些事？以後別再干蠢事了。」江仲景莫名覺得她哭的樣子有些好笑，小臉皺著一團，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就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

  說到這事，沈洛真是不服氣，反駁道：「她本來就長的像男的，還成天穿男裝，這能怪我？！」

  「好了好了，不怪你，別哭了。」江仲景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這丫頭哭起來咋這麼可怕，他忽然有點後悔逗她了。他俯身抽出她腰間的帕子，塞到她手裡，勸道：「擦擦眼淚，眼睛都腫了。」

  沈洛一面擦著眼淚，嘴裡還不停地嘟囔道：「這事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真像個小孩子。江仲景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竹片，沾了藥膏，塗抹在她半邊臉上，神情專注。

  沈洛沒想到江仲景會親自為她塗抹藥膏，下意識往後閃躲了一下，他的手頓了頓，認真道：「別動。」

  沈洛只好老實不動了，藥膏冰冰涼涼的，抹在臉上很舒服，也緩解了疼痛。面前這個人的舉手投足間，總是有一種讓人為之嚮往的寧靜，她仿佛受到了他的影響，心情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如果你喜歡文小姐的話......」

  「我不喜歡她。」江仲景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

  沈洛「哦」了一聲，有些喪氣。這人咋就沒有一點弱點呢？她壓根就無從下手。

  「沈洛，你別再想著裝賢惠大度的妻子來討好我了。」她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她什麼性子他會不知道？江仲景把塗好的竹片放在一邊，取了汗巾擦手。

  「文小姐是工部尚書文若虛之女，她父親馬上就要把她送進後宮封為妃了，像今日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你我都會有麻煩，明白嗎？」

  那日老夫人壽宴，文汐雲就偷偷來找過他一次，求他出面去勸文尚書，可文尚書鐵了心要利用女兒上位，他怎麼可能會去干涉這些事，且不說他與文汐雲之間什麼都沒有，若是真有，敢和皇帝的女人沾染上關係，他江仲景這麼多年在朝中建立起來的名聲就全都毀了。

  然而沈洛的關注點卻不在此，她好奇地問道：「那要怎麼樣你才會開心呢？」

  江仲景愣了愣，他沒想到沈洛會這麼直接問他，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開心與否，所以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只好敷衍道：「只要你不再像今天一樣惹麻煩，乖乖在屋裡待著，我就滿意了。」

  沈洛想了想，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問道：「那要是我答應你，不再惹麻煩，你能......抽空幫忙指導三妹妹功課嗎？」

  不用她說江仲景都知道她想做什麼，他想了想，點點頭，說：「好啊，看你表現。」

  看她表現？這還不容易，不管怎麼說，他總算是有商量的餘地了，沈洛忽然覺得，今晚這一巴掌也沒有白挨。三妹妹的學業有了希望，沈洛頓時感覺肩上的壓力輕了許多，彎唇一笑。

  夜深人靜，江仲景從淨室沐浴完出來，內室的燭火已滅了一半，小榻上的人兒已經睡著了。他慵懶的披著寢衣，光著腳緩步走到小榻前，望著熟睡的女人，緩緩下蹲。

  這丫頭倒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管發生了多大的事，到點了永遠都是倒頭就睡。

  江仲景想起，今夜送母親回寢屋，母親掐著他的胳膊，要他發誓兩年內給她生一個大胖孫子，他萬般無奈，只得暫時答應下來了。

  可他一個大男人，生什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