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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華山論劍

2024-07-01 01:42:02 作者: 輕雨初晨

  「菜剛剛上,就等你倆下來了,不要客氣,就當這是自己家好了。」陳伯達樂呵道。

  今年剛滿六十八的陳伯達,鬚髮蒼然,精神卻很健旺,加上他說話時唇邊上的白鬍子一翹一翹的,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老頑童形象。

  馬輝十分樂意與這樣的老前輩交流,因此他客氣卻又不失禮貌地伸出手道:「二叔您好,我是烏市飯店的廚師馬輝,這幾天就麻煩二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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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番話,引得陳豫魯當場不幹了:「他是我二叔,你喊他二叔那我倆不得平輩啦!」

  「在我這,不管大小,管我都喊一聲二叔,所以馬輝喊我一聲二叔咋了?是你爹不同意了,還是你媽不同意啊?」陳伯達哈哈一笑,擺了個鬼臉,倒真似頑童與人玩鬧一般。

  經過陳伯達這麼一逗,在場眾人皆忍不住笑出了聲,氣氛瞬間愉悅了許多。

  賓主落座之後,陳伯達以嫌人太少為由,派人將後廚那一幫灶頭們一併喊了過來,充充人數的同時也好一起切磋廚藝理論。

  陳伯達經營的這家香格里拉酒店作為省里規模最大也是最奢靡的酒樓之一,在後廚工作的灶頭不過區區八個人。

  這八個灶頭,分別對應中國傳統八大菜系,個頂個的都是在自己菜系裡排得上號的知名廚師。

  陳伯達簡單地向馬輝和陳豫魯介紹了這八位灶頭後,率先端起酒杯,站起來道:「在宴會開始之前,我們不妨先飲了這杯名酒西風,讓余香留存喉舌之上,掃清疲勞的同時也能刺激味蕾。」

  說罷,陳伯達閉眼嗅聞了好一會兒後,這才不緊不慢地品完杯中西風,而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讚嘆道:「醇香芬芳濃郁,口感淳厚,清而不淡,入口綿柔,味道甘甜,酒體純淨,味道十分協調,是乃西風封壇原漿之精品啊。」

  陳伯達這一番品酒話說下來,引得在場灶頭們忍不住齊鼓掌,嘆一聲「好」字!隨後灶頭們便有模有樣地學著陳伯達的步驟與姿勢將西鳳酒喝進了肚裡。

  在這之中,陳豫魯面對久違的西風酒,身體裡的酒蟲早已被勾了出來,別人喝一杯的功夫,他已囫圇下了三四杯,也不知究竟有沒有品嘗到其中的韻味。

  面對「不上頭、不干喉」的西鳳酒,馬輝打算放開嗅覺束縛,豪飲一杯。

  哪知這酒剛入舌,馬輝便察覺出一絲異常。這杯中西風口感淳厚,入口雖綿甜,卻又陳香突出,哪裡是封壇原漿那般溫和協調?

  馬輝前世能喝酒時,沒少鑽研四大名酒,因此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只要是四大名酒中的任一產品,他都能在聞嘗過後,精準地說出酒的品牌與年份。

  當下,馬輝便將剩下的西風酒一飲而盡,而後細細品味著唇齒間的西風余香。入口綿甜淨爽,回味愉悅舒適,外觀清亮透明,世間唯有西風酒中,華山論劍系列中的「十年磨一劍」有這般特點。

  「可是年份不對……」馬輝盯著酒杯中殘留的酒汁滿腹疑惑,按理說這華山論劍這會兒還沒正式上市,除非直接從酒廠拿酒,否則市面上絕不可能買到。

  但如今那一批華山論劍還深埋在酒窖之下呢,又怎可能單獨取出來?何況這酒香味正好,完全是窖藏了十年的好酒……

  馬輝囁嚅的這一句,好巧不巧被旁邊的陳豫魯聽了個正著。他打著酒嗝,以在座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了一句:「你說什麼年份不對?」

  此話一出,包括陳伯達在內的其他人,均立在原地,帶著好奇且複雜的表情盯著馬輝以及陳豫魯。

  馬輝沒想到陳豫魯會突然來這一下,他見這麼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自己,趕忙解釋道:「我是說我上次喝的西鳳酒年份不對,和這個一對比,那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哪知這話瞬間引起了陳伯達的興趣:「沒想到小馬還會看酒的年份啊,那小馬你說說看,我這西鳳酒是多少年的?沒事,說錯了也無妨。」

  「既然這樣,那我就獻醜了。」馬輝笑道,當即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認為這酒差不多得有三十年。」

  馬輝故意說了個錯的答案,引得滿屋子灶頭們哄堂大笑。

  其中就有一長相斯文帶著圓框眼鏡的灶頭邊笑邊說道:「簡直錯得離譜,這酒咋可能三十年,最多不超十年,何況這酒——」

  「咳咳!」陳伯達忽然猛烈咳嗽了幾聲,繼而笑道,「小馬,這你可就猜錯咯,三十年的封壇原漿香味和酒體在此基礎上會更增幾分韻調,所以這絕對不可能是三十年的封壇原漿,你當可以再細想一番。然後,大家早就餓壞了吧,現在酒喝完了,菜也是時候該吃了,大家儘量多吃點啊,別浪費了!」

  「二叔說得對,酒喝完了就該吃菜了,不然菜涼了可不好。」陳豫魯早已飢腸轆轆,等的就是二叔這句話,說著,他便執起筷子,將一塊早就盯上的大腿肉夾了過來。

  而馬輝雖同樣飢腸轆轆卻遲遲不肯動筷。過了好一會兒後,馬輝忽然斬釘截鐵道:「三十年的酒韻味十足,十年的封壇原漿香味則是清爽且酒體較為清朗,所以這壓根就不是封壇原漿,而是西鳳另外的系列。」

  說著,馬輝扭過頭來看向陳伯達,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一款還未進入市場的例酒。」

  所謂例酒,便是酒廠製作出來的範例酒,僅作為嘗試口感之用。馬輝沒有明說這酒的名字,而是以例酒代替,這樣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陳伯達在聽到馬輝說出例酒這兩字時,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隨後,他痛快地點頭道:「不錯,就是西鳳酒廠十年的例酒!」

  說罷,陳伯達緩緩解釋起了這酒的來歷:「十年前,西鳳酒廠創新性地提出了要打造一款文化氛圍濃郁的品牌,當時提出的口號是『名人品名酒,名酒繞名山』,在這樣一個背景之下,一批經過精心凝練的西鳳酒被埋入了酒窖,預計封藏十年。

  前天,我受酒廠高層的一位朋友邀請,去參加了這批酒的開窖會。會上,他便將這瓶酒以及其他一些年份的西鳳封壇原漿當作禮物送給了我。

  原本我是打算用封壇原漿來招待你們的,可我取酒時看見這例酒,十分好奇裡邊會是什麼味道,所以就一併拿了過來。按照出窖之日要比年限提前兩天的說法,今天這酒正好滿十年,所以,馬輝,我可不可以認為你這算瞎貓碰上死耗子,誤打誤撞呢?」

  「當然可以,其實我真是亂猜的……」馬輝謙遜地笑道。

  他這麼做其實有些扮豬吃虎的意味,畢竟按照方才陳伯達介紹的那幾個灶頭的經歷,一會兒肯定少不了一場唇槍舌戰,而早些時候,他已經從個別灶頭的眼神中看出一絲明顯的敵意來了。

  不過,這接風宴倒還真和這酒未來的名字一樣,喚作華山論劍。

  只是,不知道他們這廚師界的華山論劍,是否會和小說里的華山論劍一樣,講究一個公正較量,不耍陰謀呢?

  有了西鳳酒之辯後,飯局多少安穩了一會兒。馬輝趁著這空擋,趕緊扒拉了幾口飯,順便將這桌上一十八道菜,每道都仔細品嘗了一遍。

  只是,有了剛剛那杯華山論劍彌留喉舌這麼久,雖然馬輝的味蕾完全打開了,可品菜時也不免被酒的余香所干擾,以至於馬輝在每道菜上花費了將近一倍多的時間。

  「我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我不妨再告訴大家一件事。」宴席進行到一半時,陳伯達忽然賣了個關子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估計你們很多人都已經注意到了。你們吃的這一十八道菜里,實際上是以八大菜系外加疆菜,每道菜系各取兩道代表性的菜餚所得。

  而今天在座的各位廚師,剛好是這九道菜系中的佼佼者。所以我在此出一道考題給你們,並不難。不過是我在這十八道菜中,每道菜餚中都做了一些的手腳,今天你們誰能說出某道菜與原本菜系的不同,說得最多的那個人便是當之無愧的廚王。你們覺得如何?」

  與其說陳伯達是在詢問眾人,不如說陳伯達只是在詢問馬輝一人。

  畢竟除了馬輝與陳豫魯外,其他八個廚師都是陳伯達的下屬。這場比賽看似是八個人公平競爭,實際上就是馬輝一人挑戰那八個灶頭的對單人對抗賽。

  「大侄子,小馬,你們覺得如何?」陳伯達特意扭過頭來詢問著陳豫魯與馬輝。

  「我沒問題,不過我這啥也不懂的,和年輕人爭什麼嘛。還是讓馬輝來吧,我看好我這小馬兄弟!」陳豫魯笑著攤了攤手,表明自己不參加的同時,順手將馬輝給推了出去。

  「那小馬,你不會也要棄權吧?」陳伯達樂呵呵道,「我可提醒你,我這八個灶頭裡也有去參加西部地區廚師大賽的,你現在拒絕了,可就相當於先在氣勢上認輸了。」

  原本也想拒絕的馬輝被陳伯達這麼一激將,頓時不好意思拒絕了,本著該來的總會來的道理,他不得不說道:「我參加也不是不行,畢竟客隨主便嘛。」

  陳伯達聽聞,微微一笑道:「話是如此。好了,我再聲明一點,我在這些菜中所做的手腳,此前並未告訴過任何人,所以你們也不要想著詢問,或是交談,這完全就是個人能力的問題。現在,你們有十分鐘的時間回味或品嘗剛剛吃過的菜,十分鐘後,我們按照逆時針順序,依次回答。」

  按照逆時針的話,馬輝反倒排到了最後,而排在首位的,則是之前那嘲笑過馬輝的圓眼鏡。如果馬輝沒記錯的話,此人是專司魯菜的灶頭。

  魯菜作為八大菜系中唯一的自髮型菜系,素來就被排在八大菜系之首的地位。是歷史最悠久、技法最豐富、難度最高、最見功力的菜系之一。而這圓眼鏡看上去就比馬輝大了幾歲的樣子,能夠躍升成魯菜大廚中的佼佼者,廚藝功底自然不可等閒而看。

  此刻,他正氣定神閒地掰著指關節,就好像這場比賽與他無關一樣。而再看其餘七位灶頭,無一不是抓耳撓腮,一臉苦相。

  但這倒讓馬輝確認了一件事,興許真如陳伯達所說,他在菜里動的手腳,並沒有告訴過這些灶頭們,那麼這場比賽自己還有贏的可能性。

  當然,萬一馬輝最後真的輸了,那他也只能怪自己的理論知識還沒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怨不得別人。

  十分鐘時間很快過去,陳伯達正言厲色道了聲:「十分鐘時間已到!」

  話音剛落,圓眼鏡毫不猶豫地站起身,相當自信地指著面前的菜便是一通高談闊論。

  陳伯達明明只讓他們將動了手腳的地方說出來,哪知這圓眼鏡每次指明手腳前,都要先將這菜一頓分析,從菜的特性一直講到這菜所屬菜系的特性,之後才將動了手腳的地方給指明出來。

  如果給這一過程記成五分鐘的話,那麼陳伯達前四分鐘都在講特性,後一分鐘才進入正題。

  因為圓眼鏡對每道菜都這樣,其他人多少有些聞而生厭,不想再聽他這麼誇誇其談。

  但或許是礙於其魯菜灶頭的地位,其他灶頭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除了與圓眼鏡相隔有兩個座位的一名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灶頭,當眾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你能搞快點咩,你這樣搞,大家不得排後面好久啦!」

  這位灶頭雖說上了年紀,脾氣卻是絲毫不減,說話如同五雷轟頂般渾厚。他的口音里夾雜著不少粵語的韻味,想必是八大菜中的粵菜灶頭。

  「我說你小子搞快點啊,我還等著下班麼!」見圓眼鏡沒有理會,粵菜灶頭不滿地又補充了一句。誰知換來的是圓眼鏡的一句輕飄飄的「馬上就說完了。」

  「我不管,你少說點那些有的沒的,搞得好像誰不知道咩?我給你一分鐘時間,你沒說完儘快走!」粵菜老廚絲毫不留情面地斥責著。

  馬輝見圓眼鏡一聲不吭直勾勾盯著那粵菜老廚,本以為兩人肯定會有一番爭吵。哪知道圓眼鏡竟說了聲「好吧」,之後利落乾淨地將剩下的菜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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