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我大意了

  興許是許久不見艾力和馬輝的身影，李成敏隱隱有些擔心。

  好在，第三輪點評完後，艾力和馬輝前後腳走進了房間，李成敏惴惴不安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可礙於這是在點評現場，縱使李成敏有話想說，卻也不敢立馬開口，只得和兩人眼神交流。

  依照進來的順序，艾力是早於馬輝進行品鑑。

  雖是由金穆點評，但由於有了今早的經驗，在四個環節里，面對金穆近乎刁難的質問，艾力皆能回答得行雲流水，到最後品嘗環節更是得到了金穆毫無保留的讚賞。

  輪到馬輝時，馬輝的表現卻一反常態。在第一輪的自評環節里，馬輝不僅說得結結巴巴的，連最核心的亮點都沒有表達清楚，讓作為主評人的錢先生聽得頗有些雲裡霧裡。

  這讓坐在評委台上李成敏這個門外漢，都不由得為其捏了一把汗。

  而後面幾項，則更不用說了。從錢先生那微微皺緊的眉頭就能看出來，馬輝的湯做得很是一般，甚至可以說有一些差勁。

  而馬輝似乎是早已預料到了這一點，面對錢先生帶有同情的詢問，一點也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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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輝的品鑑結束後，金穆罕見地重重嘆了一聲。

  鮮湯雖說在整場比賽中，占比並不是那麼高，但相對比明天的涼菜和糕點來說是要高一些。

  即使馬輝在主菜環節拿到了高分，鮮湯出了差錯，也會對最後的總分排名產生一定影響，說不定馬輝就會因此痛失參加總決賽的機會。

  當下午的品鑑環節結束後，賽組委很快公布了新的排名和成績。

  毫無懸念，馬輝因為鮮湯只得到了75分，掉出了前五名的同時，位次也迅速降到了11名，夾在了朱勝雲和郝睿之間。

  為此，朱勝雲還特意當著眾人的面羞辱了馬輝一番。幸好艾力和王守德及時出手解圍，將馬輝拉出了人群。

  回去的路上，旁觀了馬輝品鑑全過程的艾力，對於馬輝的反常也很是不理解。

  他又氣又急，一時忽略了比賽期間不能爭吵的道理。忍不住略帶指責地問了一句：「鮮湯不是你最拿手的麼，怎麼會做成這樣？」

  馬輝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一臉愁苦道：「是我大意了啊……」

  事實上，馬輝前期做鮮湯時確實是一帆風順的，可到了中期，正當馬輝想將鴿子從湯中撈出時，馬輝才發現這隻乳鴿被自己熬得軟糯無比。

  不要說將其從沸騰的湯水裡完整地撈出來了，馬輝只是伸出筷子輕輕碰了碰，原本完好的鴿子便自中間自然解體，裂成了好幾塊，與周圍的三黃雞塊混為了一體，無法僅憑肉眼將二者分辨出來。

  這下，馬輝傻眼了。

  「就算是這樣也沒啥嘛，本來就是湯，你就當高湯熬也不會讓評委的眉頭皺成那樣噻！」艾力吹鬍子瞪眼道，他猜測後面馬輝肯定是做了別的什麼多餘或過失操作。

  果然，馬輝緊接著又解釋起來：「我當時確實是按照這個思路想的，因為比賽還有將近一半時間，我乾脆就把灶火調到了最大，準備吊湯。但我們都忘記了烹製高湯最需要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艾總一愣，反問道。

  「就是肉茸，那個吸附湯中混合物的肉茸！」馬輝苦笑了一聲，「我也是直到第一次吊湯時才發現這個問題的。沒有肉茸，想要搞吊湯，只能熬製久一些，但時間已經不夠了……」

  「後來你不會就這樣直接加調料了吧？」艾力即使沒做過高湯，對於馬輝的這一番說辭，也是瞬間醒悟了過來。

  馬輝面露難堪，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但這其實還好，往差了說就是做了一鍋高湯半成品，而半成品的高湯還不至於讓評委眉頭緊皺。

  真正原因是馬輝後一步加調料時，因為過於依賴自己靈敏的嗅覺，從而造成對湯鮮度的誤判，導致最後的湯鮮淡失調，已經無法補救了……

  本來馬輝是可以注意到這種情況，及時避免這場悲劇的發生，孰料在當時的情況下，馬輝根本無法完全冷靜下來，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嗅覺。

  所以之後的點評環節里，面對錢先生委婉的詢問，馬輝壓根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

  艾力不清楚馬輝失誤的具體原因，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的道理艾力可是十分清楚的。

  眼見馬輝仍未從失敗的痛苦中走出，又意識到方才自己的話有些過激了，他索性伸手搭在馬輝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勸慰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從中吸取教訓了嘛。莫怕，我剛剛和老王算了一下，只要你明天的兩場比賽正常發揮噻，還是很有希望的嘛。」

  一旁的王守德也附和道：「是的，小馬，你看我和老艾今早發揮不怎么正常，下午還不是把分拉上來了。不到最後，誰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況。」

  面對二人的勸慰，馬輝心情多少是好轉了一些，但這次教訓的慘痛，恐怕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會在馬輝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第二天的比賽相對第一天來說要簡單許多，特別是上午的涼菜，大多數廚師半小時不到就將製作出的涼菜端進了評選間，整場比賽結束，不過用了一小時多一點。

  然而，用時短並不意味著這一環節容易拿分。相反的是，在評分結束出來後，絕大部分廚師無一不是七十分左右徘徊，不僅如此，六十分段的也占據了總人數的四分之一，更有少數者竟然出現了罕見的五十五分。

  而仍能排到八十分到九十分階段的不過只有區區四個人而已。

  這樣一個分數，大部分廚師可不能接受。於是，在幾名刺頭廚師的引導下，十來名廚師竟圍堵在評委包廂前，死活都要評委出來給個說法。

  場面頓時混亂不堪。馬輝和艾力因沒有及時離開，被夾在人潮里一時竟動彈不得，被迫順著人潮往評委包廂的方向涌去。

  就在局面快要失控時，一道洪亮且熟悉的聲音，自人群頭頂上的擴音喇叭中響起：「幹啥子嘞？吵啥嘛！」

  隨著另一間包廂門「啪」的一聲被推開，眾人尋聲望去，卻見身著鎏金廚師服的金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眾人身後。

  此刻的金穆眉頭緊皺，腦門上暴起了道道青筋，顯然是對廚師們的行為十分憤怒。

  金穆見眾人不說話，冷冷道：「怎麼了？圍在這討要個什麼說法？這樣，我是主評委，你們有什麼不滿的，和我說說。」

  「我們就是不滿涼菜的成績，憑什麼給我們這麼低？」人群中一名年輕刺頭廚師毫不猶豫地質問著金穆。

  「憑什麼？」金穆眼一眯，反覆打量了年輕人幾眼，冷哼一聲，「我記得你做的是道皮辣紅吧？西紅柿和辣椒切成那樣，你還想拿多少分？」

  「這怎麼了？反正是道涼菜？我故意這麼切的，以防有些老傢伙軟的不吃要吃硬的呢？」年輕刺頭廚師陰陽怪氣道。

  他這麼一說，另有幾個跟風的廚師也紛紛站出來，對著金穆就是好一番陰陽怪氣。

  金穆靜靜聽著這幾個刺頭的嘲諷，既不斥責也不反駁，如同看猴子一般看著他們肆意撒潑。

  待這幾人快要說完時，金穆這才開口道：「說完了？說完該我說了，我只問你們一點，若是你們能夠答對，我就不追究你們今天的行為。聽好了，我只問一個問題，什麼是涼菜？」

  最先挑刺的年輕廚師翻了個白眼，不以為然道：「涼菜？不就是個開胃小吃麼？」

  「錯！」金穆吼道。

  「涼菜就是涼拌的菜，所以叫涼菜！我就說你學藝不精。」另一名同樣是刺頭的廚師得意揚揚的同時，還不忘嘲諷同伴一句。

  「錯！」金穆毫不留情地瞪了這人一眼，「不僅錯，還錯得離譜！」

  「這……」其餘人眼見這情況，哪還有先前的架勢，忍不住交頭接耳了起來。

  「那您說這涼菜到底是什麼？」先前挑刺的年輕廚師不死心地反問著金穆。

  「涼菜，又名冷盤。是具有獨特風格，拼擺技術性強的菜餚。」金穆冷冷道，「重點不是在於涼，而是在於擺盤。

  難道你們的師父沒有告訴過你們，涼菜的特點是選料精細、口味干香、脆嫩、爽口不膩，造形整齊美觀，拼擺和諧悅目麼？」

  涼菜的解釋和特點，大部分廚師還真是頭一次聽說，所以金穆的這一連串背書，並沒有能讓那些心懷不服的傢伙真正理解，反倒讓他們愈發覺得自己的菜餚沒有任何問題。

  見狀，金穆用力拍了拍手，包廂的後門應聲打開，一位工作人員推著餐車走了出來。

  眾人定睛一看，那餐車上依次擺著四盤菜。不用說，這應是那得分在八十之上的四道菜。

  菜端出來後，仍然有心懷不服卻又沒勇氣質問的廚師小聲與身旁人吐槽道：「我看這四道菜與我那涼拌皮蛋沒有區別嘛，怎麼我才71，這些卻這麼高？」

  「這恐怕就是關係戶了，你想啊，這種比賽，本就是既出名又賺錢的活，難道還能少得了走後門的？別想了，我看咱就是炮灰。」

  另一個又補充了一句：「是的嘞，我都想散了，早結束早回家，我們老闆可說給我加工資呢，我等著早點回去領錢咯。」

  眾人低聲吵鬧了一番後，卻見金穆從餐車上，小心端起一道菜，展示給眾人的同時，解釋道：「你們之中可能仍有些人不服氣，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涼菜與涼拌菜並不相同，涼拌菜只能說是涼菜的一種，但在西部地區名廚表演鑑定會上，涼菜的標準就是我手中這盤菜的樣子。」

  金穆說到這，特意停頓了一下，同時將菜舉高，好讓眾人都望見。

  罷了，金穆繼續道：「涼菜就應是這樣，造型整齊美觀的同時，能夠勾人食慾。若是你們還不理解，回去自己鑽研琢磨吧！」

  話已說到這份上，大部分能聽懂話的廚師還是多少理解了涼菜的意思，也就不再堅持討要說法。而小部分沒聽懂意思又是刺頭的廚師，還想堅持，可見大部分人都決定散了，自己反成了光杆司令，也就做鳥獸散了……

  艾力和馬輝這兩被推搡而至的人終於能趁著人潮的退去，靠牆長舒一口氣……

  半晌，艾力見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激動地猛拍馬輝的肩膀，笑得半天合不攏嘴：「多虧你這傢伙早上提醒，不然我剛剛也得去討說法。」

  原來，徹夜難眠的馬輝為了追分，思考了半宿，忽然想到涼菜是疆省的一薄弱項，在八十年代並未受太多人重視。大部分廚師理解的涼菜，多是其表面意思，即涼拌菜。

  這無疑是一大追分點，於是今天一大早，馬輝偷偷將這個秘密連同涼菜的要點和注意事項告訴了艾力，兩人這才得以在今早的比賽中成功與其他人拉開距離。

  而方才金穆用作示範的菜餚便是出自馬輝之手，也是馬輝在三項比賽中唯一獲得最高分的一次。

  有了這九十分，馬輝目前以微弱的三分優勢領先之前位居榜首的阿勒泰廚師。而艾力也從第七名的位置一躍進入前五。

  有了這場關於涼菜性質的糾紛後，大多數廚師都趁著午飯時間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討論著下午這糕點比賽是不是也另藏什麼玄機。

  但在人心惶惶的情況下，言多必定會產生謠言，更不用說這之中也有一部分廚師為了追分，不斷妖言惑眾。導致原本勝券在握的廚師竟對自己理解的糕點性質產生了懷疑。

  這導致的結果就是，原本一個半小時內就能結束的比賽，硬生生地被拖到了比賽時間結束後，才有廚師端著自己烘焙的糕點戰戰兢兢地走進評委包廂，膽戰心驚地等待著評委們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