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突如其來的到訪

  朱勝雲見終於輪到了自己，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錢先生示意其自評的話音剛落，朱勝雲便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大談特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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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朱勝雲激情澎湃地向錢先生展示自己的菜如何優秀時，他並沒有注意到錢先生正盯著他的菜碟露出懷疑的表情同時抓耳撓腮了一番後，似乎對這道菜拿不定主意似的。無可奈何之下，錢先生只得俯身向一旁金師傅的師弟耳語了一番。

  過了一會兒，金師傅的師弟同樣對錢先生耳語了一番，錢先生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忍不住看向不遠處正襟危坐的金穆。

  見金穆微微頷首，錢先生更加堅定自己內心的判斷，就待朱勝雲結束他那略顯浮誇的自評。

  朱勝雲的自評足足有五分鐘之多。他自己還不在意，旁人聽得卻是直打哈欠。當他好不容易說完後，竟然還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興許在他的設想中，自己的菜應當是會受到評委一眾好評的。

  然而，事與願違。朱勝雲並沒有從錢先生的口中聽到自己想聽到的，恰恰相反，錢先生一直沉默不語，目光緊盯面前菜碟，似乎是想從那碟菜中看出什麼門道。

  半晌，錢先生眼前一亮，忽然執筷從菜堆里挑撥出了一塊看不出是炒熟的姜還是肉塊的東西，放在燈光下反覆看了幾眼，這才不緊不慢地塞入嘴裡。

  半晌，錢先生輕笑一聲：「我說怎麼你把這菜端進屋裡時一股子蟹黃味吶，原來你用了非比賽用品，用這自帶的蟹黃熬製成的醬浸泡了羊肉後，再放入蔥姜蒜末遮掩其濃郁的香味，留下蟹黃的淡香。若不是金先生眼力過人，倒讓你這傢伙給騙了。」

  一席話說的朱勝雲本來自信滿滿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無比。但朱勝雲已經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招數了，他豈會被錢先生的簡單質問給嚇到？

  「你說我用蟹黃醬，有何證據麼？」朱勝雲辯解道，「方才您吃的，那可不就是炒熟的老薑片麼？」

  「薑片？證據？」錢先生冷笑幾聲，摘下自己的墨鏡，露出那雙隱藏在墨鏡後深邃空洞的眼睛，「別看我一把歲數了，我眼神可挺好。你這到底是燒完後的醬還是炒熟的薑片，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不過你是很聰明，知道凝結的蟹黃醬炒完後的樣子與老薑片一模一樣，不過，你這只能騙得了普通人，哪能騙得了我和金先生？」

  錢先生說罷，重新戴上墨鏡的同時順手抄起筷子撥弄了幾下菜餚，從中挑出一塊薑片大小的東西，連同筷子一併拍在了桌上。

  「除了他以外，有人願意上來鑑別這究竟是不是薑片麼？」錢先生一改之前平靜的語氣，依次望著貼牆而站的眾參賽者。

  雖然錢先生戴著墨鏡，但目光所及之人皆能感受到墨鏡後那凜冽的眼神。

  「罷了罷了。」金穆忽而開口笑道，「咱這參賽規則上還真沒有禁止自帶調料。我看你就別嚇他了，繼續下一個吧。」

  金穆出手解圍倒還真不是看上了朱勝雲的手藝，完全就是出於一個不想糾纏的心理。他剛剛趁機看了眼時間，這會兒比賽時間剛好結束三分鐘，外邊還有將近20名廚師在等待呢，這會與一位廚師糾纏扯皮，分明就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為。

  金穆隨後用兩句不痛不癢的話打發走了朱勝雲，便讓田先生品鑑下一道郝睿的菜餚。

  但這郝睿心理素質顯然不比朱勝雲，菜餚還未端上桌呢，郝睿就有些站不住腳，要不是師兄朱勝雲死死拉住他，恐怕郝睿會當場不打自招。

  俗話說，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郝睿的菜餚剛端上田先生的面前，田先生便捏著鼻子道：「喲，還有道加了蟹黃醬的啊，這道明顯加多了嘛，腥香撲鼻。醬是好醬，就是與這菜不搭配，可惜了這一手上等好羊肉。」

  田先生略帶打趣的話以及誇張的臉部表情逗得眾人忍不住掩面而笑。當然，郝睿和朱勝雲兩師兄弟臉上是掛不住了。郝睿本來還想按照流程自評一段，卻被朱勝雲不由分說地拉了出去。

  田先生連連嘆了幾聲，示意工作人員將郝睿的菜端回去，再把下一位參賽者的菜餚端上桌。而另一邊的金穆則示意門邊的服務員將房內人數補齊。

  馬輝左右觀望了一會兒，知道自己該離開了，索性趁著服務員開門的間隙迅速鑽了出去。而剛出門，馬輝迎頭撞見端著菜餚正拼命往門縫擠的艾力和王守德。

  「你們剛做好菜？」馬輝不由得一愣，靠邊站的同時下意識地往兩人的菜碟里瞄了一眼。但見兩人手裡端著的菜已經看不到絲毫熱氣，他們顯然在這站了許久。

  「別提了，剛剛艾老哥要去躺衛生間，我就幫他占了個位置，就這空檔，來了兩個插隊的。」王守德憤慨道，「我們只——」王守德還未說完，身後的艾力連忙催促他：「有什麼一會出來再說嘛，現在趕緊進去吧噻！」

  在艾力的催促下，兩人總算是跨進了門裡。隨著服務員不近人情地關上房間大門，未能進屋的參賽者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稍後的品鑑環節進行得還算順利，約莫半小時後，所有參賽者的主菜皆被評選完畢。隨後評委團閉門商討給參賽者賦分。

  原本三十五位參賽者因為偷工減料問題被剔除了十二位，剩下二十三位參賽者中，最高分為來自阿勒泰地區的一名中年廚師，獲得了92的高分。馬輝與一名來自博樂的廚師並列第二，總分90，依次往下的是第三名艾力88分，第四名的王守德86分……

  而朱勝雲和郝睿兩師兄弟雖說夾帶了私貨，但評委組還是分別給了83和82的分數，暫列第十一和第十二。

  第一輪的分數相對來說還是咬得很緊的。不過對於馬輝來說，只要保持在第二名，還是有很大機會能參加最終的西部地區名廚技術表演鑑定會，但艾力與王守德就得加把油了。

  因為下午的比賽是定在一點半，眾人的午飯吃得都很倉促。當然比賽沒有結束，誰都沒有心思大快朵頤。吃完飯後眾人稍作休息了一會後，馬輝一行人便被工作人員告知回到大廳準備參加比賽。

  然而回來參加比賽的人相比於早上又少了一半，等待現場估摸著只剩下十五位左右的參賽者。刨除早先被淘汰的十二名參賽者外，剩下沒來的想必是見自己的排名特別靠後，覺得再參加比賽已經失去了意義吧。

  眼見著比賽快要開始，還有許多座位空蕩蕩的，馬輝不由嘆了一聲，有時候比賽不僅僅是廚藝的對壘，也是一場心理素質的較量。

  想到這，馬輝抖擻起精神，隨著人群進了後廚，回到了自己的工作間。

  灶台已經被工作人員清理乾淨，而早上提供的廚具業已被收回。賽事組重新提供了一套新的廚具，依舊是與食材一起被放在了灶台下。

  這一輪比賽項目是湯類。馬輝拿到的食材，主菜是一隻乳鴿，半隻三黃雞。配菜則依舊是蔥姜蒜為基礎，搭配以鵪鶉蛋，枸杞，黨參，黃芪，鷹嘴豆等中藥材。

  看來賽組委是參照了喀什噶爾鴿子湯的原材，並在此基礎上配了半隻三黃雞。馬輝依次碼好食材後，再三確認食材袋裡沒有遺漏後，馬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再挑到奇奇怪怪的食材搭配。

  喀什噶爾鴿子湯不同於內地鴿子湯的一個點，是在於其實為湯肉分離，湯單獨放在小碗裡，而整隻鴿子置於盤中，盤下再點綴少許鷹嘴豆。因為鴿子並不是全程與湯熬製，因而鴿肉細嫩柔軟，整道菜散發著食材原汁原味的清香。

  對一般廚師來說，難點就在於這鴿子從湯中撈出的時機必須要把握清楚！

  馬輝將鴿子簡單改刀後，又將半隻三黃雞儘可能切成細塊，以3利於能在三小時內將雞肉儘快熬製融化，從而達到高湯的效果。

  說來，鴿子自古就有「一鴿勝九雞」的說法，配上三黃雞著實有些浪費。若非這是一場比賽，如此奢靡的吃法，馬輝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簡單將鴿子與雞肉焯水後，馬輝將這兩樣連同枸杞，黃芪，紅棗，鷹嘴豆放入砂鍋中以小火燜燉的同時，另起湯鍋處理山藥，鵪鶉蛋。

  煲湯是一件看似簡單，實則枯燥無比的活。即使將食材統統下鍋了，你還得守在灶台邊視情況調整火候，而這一過程多則長達四小時，少則需要一小時半。

  好在有鵪鶉蛋和山藥是需要看準時機下入砂鍋，這多少讓枯燥的等待過程里有事可干。

  而馬輝為了不讓後半程太過悠閒，有意無意地拖延著剝鵪鶉蛋殼和熬煮山藥的過程。

  半小時後，湯香逐漸成型，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鵪鶉蛋被馬輝丟入鍋中後，只冒了一下尖後，就迅速被沸騰的湯水所淹沒，沉入了湯底。

  鵪鶉蛋沒入後，還得等十分鐘才可以繼續添食材。看這火候，砂鍋蓋就不用繼續蓋上了，馬輝趁著這段時間打量著湯鍋里的點點滴滴，一時竟出了神……

  就在馬輝專心致志烹製菜餚的同時，隔壁評審包廂里，一位不速之客敲開了包廂大門。

  「喲，李主任，大駕光臨啊！」

  說話的是評委席里唯一的領導，自治區黨委宣傳部的副主任於鵬賦。

  「難得下午有空，尋思著過來轉轉。」李成敏笑呵呵道，「金老，早上的比賽結果如何？」

  「分數咬得緊。第一第二到第五差距不大，後面就有些大了。不過追分還是可以追得上的。」於鵬賦是負責登記成績的，因此這個問題還是得由他來回答。

  「原來如此。」李成敏呢喃著，順手接過於鵬賦遞來的成績冊。

  就在林成敏細細閱讀著每一行的信息時，金穆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李主任，你們烏市有幾個廚師蠻厲害的嘛。還有幾個後生，廚藝水平屬實不錯，」

  「是麼？」李成敏語氣雖是平平淡淡，心裏面卻早已泛起陣陣漣漪。

  「當然，比如那個暫列第二的馬輝。」金穆說著，不停砸吧起嘴來。

  「馬輝怎麼了？」李成敏明知故問著，不由得心生笑意，馬輝這麼快就能被金穆這位國宴廚師看上。

  「他是目前前五名里唯一一位年輕廚師。並且，他的烹飪水平讓我有些奇怪，完全不是他目前這個年齡階段就能達到的。」金穆說著，回憶起初賽場時的那碟羊肚包肉。那般封口，即使是自己恐怕也不敢輕易在賽場上使用。

  「可能就是天賦凜然吧。」李成敏笑道，順勢看了眼自己的腕錶，嘀咕道，「還有半個小時多比賽就結束了，我就不留在這叨擾你們了。」

  「不打緊，李主任要不留下來與我們一起品鑑一二？」

  李成敏正欲轉身，忽見金穆這麼一說，索性收回了剛邁出去的腳，笑道：「好哇，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成敏坐下後，剛抿了一口熱茶，房間大門就被一名工作人員推了開，緊接著一位端著紫砂湯盆的參賽者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他將手裡的湯盆放在圓桌面上，又朝評委們鞠了一躬後，這才矗立在原地靜靜等待著評委的發話。

  「錢先生，您先來？」金穆笑道，依舊是先把錢先生推了出去。

  早上是金穆先開的頭，如此，錢先生自然也不好再拒絕，索性點頭應道：「也好。」

  說罷，伸錢先生伸手示意廚師先行自評的同時摸起了手邊的銀匙。

  下午的點評環節就此拉開了帷幕……

  隨著進來的廚師越來越多，本就是來湊熱鬧的李成敏，頓覺枯燥無味。對不熟悉的廚師，他既不關心也不在意，全程幾乎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唯一集中精力聽完全程的，還是第一個進來的目前位居第一的那位阿勒泰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