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京城御廚

  京城老廚猶豫了一下，還是捏緊筷子夾起一塊羊肚包肉順勢蘸了點旁邊的醬料輕輕咬了一口。

  難怪，原來裡面的肉餡不只是用了羊肉，而是混入了別的什麼肉。所以味道才與尋常所見的羊肚包不同。

  老廚師細細咀嚼著嘴裡的肉沫，嘗出了肉沫的成分。

  

  羊肉、雞肉、牛肉，貌似還有點馬肉，不錯，能將這些味道相衝的肉菜混合到一起，還能融合形成一種別樣風味，這個廚師功底很不一般。奇怪，這羊肚包的封口怎麼不一樣？

  京城老廚定睛一看，原來這廚師是用皮芽子和辣椒根代替傳統棉線將羊肚包封口的。怪不得方才品嘗時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辣椒味。看這辣椒根，想必是疆省品質上乘的安吉海辣椒。

  京城老廚思考時，竟然不自覺地將剩下的半塊羊肚包肉囹圄吞進了肚裡，連後來的滋味都沒品嘗到。不得已，京城老廚只好重新夾了一塊羊肚包肉，從頭到尾細細品嘗了一遍。

  看來這廚師煮的羊肚包肉湯里也另有一番玄機，放了一些不知名的食材。

  老廚正想猜測具體放了什麼食材時，忽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拍在了京城老廚的肩上，說話的是兼管廚師選拔賽工作小組的省經委肖全佳主任。「金師傅，你覺得這麼多菜里嘛，哪道最好？」

  「肖主任，要我說嘛，這道羊肚包肉目前還算比較好的。不過還是有幾處不足之處。我再看看其他的吧。」金師傅，也就是那位京城老廚緩緩說道。

  「這就奇了怪了，這麼多菜里，你怎麼就光選這一道菜？你看看那邊那道半隻烤全羊怎麼樣。那可是全場最大的一碟菜呢！」肖全佳說這話時，語氣頗有些得意。

  因為這道菜，正是出自他最看重的百香園飯店頭灶宋文華之手。

  說來，宋文華雖年紀輕輕，但廚藝已是疆省眾多廚師里的佼佼者之一。更有二十歲時就以一道烤全羊打敗烏市第一招待所原頭灶，五十五歲的阿卜杜熱合曼·克熱木的豐功偉績。

  況且，宋文華與他還有著一個不為外人道的關係——宋文華實際上是肖全佳的表妹夫！

  因為有這層關係，肖全佳當然得在賽場上多照顧一下他。為此，他還特意叮囑工作人員，將這半隻烤全羊放在餐桌最中間最醒目的地方。

  本以為這道烤全羊會是金師傅最先關注的一道菜，然而，金師傅硬是繞著餐桌轉了三圈，目光也不曾放在那道烤全羊上。

  甚至，當肖全佳向金師傅推薦烤全羊時。金師傅只是單單幾句微不足道的評語：「味道一般，選材一般，總之，沒什麼值得讓人注意的亮點。」

  肖全佳內心十分確信，這金老師傅是隨便找的藉口敷衍了事，畢竟他連筷子也沒動一下，又怎麼能判斷這道烤全羊味道一般呢？

  然而金師傅雖是順位第一的評委，實際上並不能主導最終的評比結果。肖全佳見勸不動金師傅，轉而又去找其他主評委推銷這道烤全羊。

  這之後，金師傅繞著桌子又轉了兩圈，品嘗了其他幾道菜後，心裡已經有了評選答案。其他評委卻仍在不緊不慢地嘗試著這道菜，又評論著那道菜。

  半小時很快過去，六位評委心中多少已經有了一份明確的答案。

  這次選拔賽的參賽者人數總共50位，選拔賽制是要從這50位廚師中，按照一比四的比例選出12位廚師晉級複賽。六位評委需要挑選出三道最中意的菜餚，進行商討並敲定最終入圍的12位廚師。

  這一過程甚是繁瑣，大部分廚師早已離開棚子，尋了處無人的空曠地或是點上一支煙，或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相互討論著關於入圍的話題。

  馬輝眼見著四周的廚師早已走光，便也隨人流離開了廣場，眼尖地在一棵樹底下找到了艾力等人。

  陳豫魯此時正蹲在樹下握著他的煙鍋，面色苦楚道：「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哎，竟然沒發現菜糊了。這下可好了，鐵定不能晉級。」

  「你真是，剛剛你在做啥子嘛，怎麼把菜炒糊了，這可不是你的實力啊。」旁聽的艾力也是一臉焦急道。他不明白，陳豫魯這麼多年做菜都沒出過事，怎麼趕巧在比賽場上發生了這麼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故？

  「別提了，我燉羊蹄時竟然忘記放調料了。當我反應過來時，已經錯過最佳放調料的時機。我就想試試能不能二次返工。結果……」陳豫魯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直接站了起來。

  艾力已經很久沒見過陳豫魯如此暴跳如雷，一時竟不知所措，本來想說的話出口時硬生生地改成了安慰：「沒法子了噻，老陳，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在這愁眉苦臉的也沒任何作用。沒事，以後機會多著呢，放寬心。」

  「是啊陳師傅，您且放寬心。」一旁的韓香玲見狀，也趕緊安慰道，「以後機會可多著呢，陳師傅您老當益壯，下屆比賽肯定是您得冠。」

  「話說，小馬怎麼還沒有出來？」艾力忽然想起，自打比賽開始就沒見到馬輝的身影。艾力正想尋找馬輝，剛抬頭，卻見馬輝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喲，你小子終於出來了。」艾力笑道，「我以為你跑哪玩去了。」

  「沒有，我在裡面收拾東西，耽誤了一會。」馬輝隨意找了個藉口回應著，又道，「陳師傅沒事吧？」

  「我好著呢，不就一個破比賽嘛，還能斷了我的廚藝生涯不成？」陳豫魯毫不留情地反駁著。

  馬輝只好訕訕笑道：「那是，陳師傅的廚藝還是了得的，再說一個比賽也反映不出什麼三六九等嘛。」

  其實馬輝內心十分驚訝，方才比賽中途飄來的那道糊煙味，竟然是陳豫魯製造的。

  「對了，你的羊肚包肉沒問題麼？你不用棉線封口，那羊肚包肉下鍋時沒有爛掉噻？」艾力內心忽然緊張起來，這邊陳豫魯已經搞砸了，他給予厚望的馬輝可萬萬不能再有什麼差錯。

  幸好，馬輝肯定的回答令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馬輝的背忽然被人一把攬住：「喲，小兄弟，你們在這裡啊。」

  馬輝扭過頭去，卻見王守德叼著一支捲菸笑嘻嘻地同其他人逐一打了聲招呼。

  王守德見眾人臉色陰晴不定，不知是發生了何事。索性壓低聲音道：「你們可別愁眉苦臉的，我透露一點消息給你們。你們飯店這次有兩個人入圍了。」

  「誰？」眾人異口同聲道。

  「哈哈，你們變臉可比翻書還快。」王守德哈哈笑著，一個不小心，嘴裡叼著的菸頭直接掉到了地上。

  王守德見狀頓時一臉心疼：「哎呀，我這上好的大前門，要不是它，我還真套不出那些人的話。」

  「不能浪費了……」王守德嘟囔著，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撿起菸頭，反覆擦拭著菸嘴，絲毫不在意周圍還有一臉焦急的眾人。

  待王守德重新叼上菸嘴後，他才緩緩說道：「別急，我這就說。我剛剛用這大前門賄賂了一個工作人員，從他嘴裡套出了一些消息。」

  王守德說著，拍了拍馬輝，又指了指艾力，「馬輝的菜被那金師傅看中了，艾老闆你的菜同時被兩名領導看中了，入圍應該沒有問題。」

  艾力等了半天沒想到等來的仍是一個不確定的消息，當即不樂意道：「原來是這樣，我當是什麼嘛。就算我過了第一輪，後邊還有個18選12。誰知道又是什麼情況？」

  「艾老闆你不確定，但馬輝是板上釘釘了。」王守德說著，攬住馬輝的那隻手用力一緊。直攬的馬輝差點喘不過氣來。

  「此話怎麼說噻？我和你說啊，老王你要是再亂彈琴，空吊我們胃口，回去我請你抽菸鍋子。」陳豫魯聽著王守德這樣吊眾人胃口，又不知是真是假的話，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怎麼搞的，這麼大脾氣。我說還不行？」王守德不知道陳豫魯為何突然發火，只好又解釋道，「這麼說吧，那金師傅在馬輝的菜前，站了很長時間，並且一連動了兩次筷子。」

  王守德說罷，露出一副你們懂的樣子。但眾人明顯與王守德不在同一條頻道上。最後還是馬輝拋出大家的疑惑：「王師傅，您說的金師傅是哪位？」

  「你們連金師傅都不知道？」王守德一臉驚訝，「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金穆！」

  「我靠，竟然是他！」陳豫魯和艾力不約而同地喊道！兩人聲音大得就連旁邊幾十米開外的路人都忍不住投來懷疑的目光。

  金穆，正是那位操著京腔，全場唯一可以身著鎏金廚師服的老廚。馬輝的猜想沒有錯，此人正是從國宴廚師崗位上退下來的頂級名廚。

  「所以說，入了金老先生的法眼，馬輝想不晉級都不可能。」王守德半開玩笑道，「小馬兄弟，看來你還藏了一手嘛！」

  馬輝下意識地想否定，不遠處的大喇叭里忽然傳來幾聲雜音，隨後，主持人激動地宣布著比賽的結果：「經過評委會的嚴謹討論，此次預選賽的十二名入圍者分別是，宋文華，郝睿，艾力·圖爾蓀，王守德……馬輝！」

  比賽結果公布後，馬輝和艾力多少是鬆了一口氣，而無緣決賽的陳豫魯心情可謂是差到了極點。艾力擔心老朋友的狀態，只得反覆叮囑韓香玲在回去的路上多留意一些。

  一路無話。

  烏市飯店辦公室里，艾力對面前的馬輝語重心長道：「要我說嘛，雖然我們過了初選，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噻，畢竟後面我們還要和其他賽點入圍的廚師競爭最後三個名額，難度不是一般大的！」

  馬輝點頭附和著，艾力的意思其實很明顯，他還是認為馬輝與自己能夠入圍是憑藉著一絲僥倖。畢竟二人在比賽場上烹製出的菜餚與其他山珍海味相比，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閉門決賽就是三周後的周一了嘛，文件我已經提前拿到了。我看了眼賽制，這次我們什麼也不用帶。」艾力說著，打開腰邊抽屜，從裡面摸出一張印刷紙，遞給了馬輝，「看一眼噻？」

  馬輝起身接過，倉促瞄了眼紙上內容後，對決賽有了大概的印象。

  一是此番決賽時間倉促，考慮到會有其他地州赴疆參賽的，因此賽組委決定提供統一食材以供參賽者使用。二是此決賽既作為最終代表疆省參賽的人員選拔，也作為正賽前的模擬賽。因此，比賽流程與時間將會與西部地區名廚技術表演鑑定會保持一致。

  比賽共計四個流程，分兩天時間進行。參賽者要在這兩天裡，分別烹製出一道主菜，一道鮮湯，一道涼菜，一道糕點。前三樣變化並不大，唯有這糕點，與以往有了些許不同。

  因以往糕點比賽中，參賽者多是烹製各類早餐糕點，既無創新也無法抉擇勝負。於是，這屆賽事組首次允許在糕點比賽里製作各類西點，這無疑也是一種向西方學習的創新之舉。

  然而這對於一些聘有西廚的飯店來說，並無任何影響。但是對疆省來說，又是十分不友好的。

  就拿最有名的百香園飯店來說，他們的後廚至今也沒聘請到正規西餐廚師。只有一位年輕廚師錢嘉鑫曾去京城學習過一段時間西餐烹飪技藝。但是，只學了短短一個月的錢嘉鑫，顯然未有學到西餐之精髓，烹飪出的西餐完全一個是洋不洋，中不中的「四不像」，更不要說被稱為「西餐貴族」的甜點了。

  但疆省作為美食大省，在特色糕點的種類與味道上完全不輸主菜分毫。馬輝的腦海里早已想出了五花八門的疆省特色糕點。

  不過，唯一讓馬輝擔憂的，卻是這賽事組提供的食材究竟齊全不齊全。

  「艾總，我看完了。」馬輝將文件遞還給艾力，輕聲道。

  「有沒有什麼想法？」艾力盯著馬輝，照例詢問著馬輝對於文件內容的看法。

  「當然是有一些的。我覺得提供食材這一點，賽組委制定得很不周到。萬一提供的食材不夠，無法讓廚師發揮出真實水平，豈不是坑人嘛。」馬輝毫不避諱地批評著。

  「話雖如此嘛，但這可是完全按照西部地區名廚大賽流程制定的。難道名廚大賽會給你提供食材噻？」艾力一激動，不自覺地提高了些音量。因為他想到之前讓大家按照馬輝所說深入各地州收集食材，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一場。因此艾力擔心馬輝又在食材上想出什麼么蛾子。

  「艾總……」馬輝忽然想向艾力解釋，這類規模稍大的廚師比賽都會允許參賽者自帶食材。但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改口道，「我明白了。」

  「這就對了嘛。」艾力一臉滿足，繼而又傷感到，「可惜了，老陳這傢伙要不是失手，不然就能跟我們一起入圍了。」

  馬輝不知如何接話，只得以沉默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