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次見面
2024-07-01 01:40:04
作者: 輕雨初晨
馬輝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倒了床上後,渾身的筋肉都在打顫。自打上任後廚二灶頭後,連續一周都是由他負責調配後廚的人力資源,眼看著明天周六就可以有兩天月休了,結果今天飯店承接了石油會議的招待。
在眾人手忙腳亂地趕製了一批簡單的招待餐後,麥麥提突然發現倉庫差不多已經搬空了,且最重要的食材如雞牛羊肉等近乎用完,這個時間點去重新購買顯然已經來不及。
眼看著石油會議就要結束,數道重要菜餚還未完成,眾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知如何是好。
眾人里,唯有馬輝一語不發,冷靜思索著。他忽然想起,每次開會結束,大批領導幹部都要趁著吃飯時繼續討論會議內容,用餐時間勢必也要相應地延長。
抓住這個點,馬輝將後廚兵分成兩路,一路去附近最近的供銷社或者飯店借買足量食材,另一路留在後廚跟著自己烹製抓飯。
疆省的抓飯是疆省三大主食之一,只因為疆省的美食太多,掩蓋了抓飯的亮點。
抓飯的做法很簡單,需要的食材也並不多,除了必須的大米外,只需要準備胡蘿蔔和皮牙子以及一些碎羊肉,一併放入鍋中倒油蒸煮即可。
靠著飯店剩餘的食材,馬輝領著眾人終於趕在會議結束前,做出了兩大鍋香噴噴的抓飯,隨著切好的瓜果以及哈薩克土豆片等特色菜一併交給服務員送上了餐桌。
這之後,另一路採購人馬終於買來了足夠的食材,後廚短暫停歇過後,再次熱火朝天起來。總算是在領導幹部們將抓飯吃完前,把剩餘的硬菜有驚無險地送上了飯桌。
這一仗,馬輝用其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和敏捷的思維,及時解決了突如其來的難題。
事後,馬輝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在打顫。去水龍頭下沖了好多涼水後,才把自己顫抖的身體穩定下來。是啊,假如再拖上半會兒,等到幹部們開會結束髮現菜餚好半天還沒上,估計烏市飯店的名聲就會直線下降了。
一家飯店要積累好名聲是件很漫長的事情,可要想崩塌,卻是很簡單的,往往只要一個差錯就會毀於一旦……
隔天,馬輝起了個大早,作為臨時倉管,他今天得去市郊的肉聯廠替飯店選購一些品質高,口感更佳的雞牛羊肉。飯店原先進購的雞牛羊肉,馬輝總覺得少了什麼味道,琢磨了很久也沒找到原因,所以他決定從食材上下手,一步步找到問題的所在。
烏市飯店在市中心的北區,而肉聯廠在距離市中心有近40公里路程的市郊。這點距離擱後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開車過去,或者直接搭的士兩支煙的功夫就到了。
但在這個年代,且不說肉聯廠那邊有沒有全通公車了,馬輝也沒有時下流行的鴕鳥牌自行車,飯店裡唯一的那一架二八大槓也被楊童給騎回家了,他只能抱著地圖,輾轉了三輛公共汽車,折騰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時間,這才來到了離肉聯廠不算太遠的水區南湖街。
到這裡,馬輝早已飢腸轆轆,本以為周圍居民稀少,可能不會有飯店供他吃飯,豈料一扭頭就看見南湖街口處一棟二層的小樓上掛著一面嶄新的招牌:團結麵館。
看著那麵館不像是沒開門的樣子,馬輝便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走了過去。
「老闆娘,你家這個面是怎麼回事哦?味道不對嘛!」
馬輝還沒進門,卻先聽見裡面一道帶著西川省口音的粗獷男音在呼喊著老闆娘,嚷嚷著他的面味道不對。
本以為只是普通的顧客與老闆之間的矛盾,馬輝沒想摻和。但等他剛踏進門的那刻,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怎麼這麼澀苦?味精打翻了麼?」馬輝擦了擦鼻子,再次吸氣,一股愈加濃烈的苦澀味撲面而來。
馬輝這才看見一個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孩正用托盤端著兩碗拌麵從後廚走出來,而那股濃烈的齁鹹味正是從女孩手裡端著的兩碗面里迸發出來的。
「行了噻,給你換一碗行不行?出來吃飯還這麼挑剔!想吃好的上大飯店去啊!」女孩極不情願地將手中的兩碗面放在桌子上。
「你這小女孩家的,說話咋這麼難聽哦,我們大老遠過來就想吃碗好的,你這不是咸了就是變苦了,你是不是純心的呀?」說話的是之前那位粗獷男音的同伴,一位身材消瘦,戴著眼鏡一派幹部模樣的中年男人。
「什麼純心不純心?我做的菜沒有問題,我剛剛在後廚吃了好幾碗呢。」女孩一臉狐疑道。她確實早先在後廚吃了兩大碗拌麵,用的鍋和菜都是一樣的,怎麼她就沒覺得自己做的菜有什麼問題呢?莫非是這兩男子見她一個柔弱女子好欺負,過來找茬來了?
「呵,你這丫頭是不是味覺……你幹啥子?」之前那位身材肥壯,聲音粗獷的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同伴拉了一把。
「老周,趕緊吃吧,說不定是別的什麼原因呢,我看這兩碗味道還行。」戴眼鏡的男人說道。
老周聽著同伴這麼一說,也不好再發作,只好抄起筷子捲起了拌麵塞入了嘴裡。
雖然他們沒有再做什麼評價,但馬輝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這兩碗面味道開始不對了。
馬輝還在駐足觀摩的空當,女孩兒已經走了過來:「這位大叔……哦不,這位先生,你好,你要吃些什麼?」
馬輝被女孩兒的聲音吸引,正過頭來與她雙目對視。隨後,馬輝微微一笑輕聲道:「方便我進一下廚房嗎?」
「嗯?你要進來幹什麼?」女孩兒疑惑道,「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做就是了……」
未等女孩兒把話說完,馬輝徑直走進了後廚。他先是環顧了一下工作檯,凝神聚氣,判斷著齁鹹味的來源。
短短半分鐘過去,他將目光鎖定在了灶台上的一口鍋,那鍋中還盛著小半鍋麵湯,濃烈的咸澀味正是從這鍋麵湯里散發出來的。
馬輝順手拿起了一柄瓷勺,走過去輕輕舀了一勺麵湯喝了下去。
「哎,你這是……」剛好走進來的女孩兒一看馬輝正在舀麵湯喝,頓時不樂意了,「吃飯要交錢,一碗素菜拌麵五分錢,加羊肉一塊八分……」正在報菜單的女孩兒,見到馬輝那嚴肅的側顏後,突然就愣住了。
「你這口鍋有問題,得重新清洗,鋼絲球有沒有,還有洗潔精在哪?」馬輝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所在,正是這口鍋不知道為什麼倒入了大量的味精而造成了麵湯變味。拌麵因為是從麵湯中撈取出的,遇冷會壓抑住味精的鹹味,所以一開始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大的問題。
而在加入了熱菜攪拌後,過多的味精堆出的鹹味便會重新迸發出來。解決方法也很簡單,用清潔球和洗潔精瘋狂搓洗鍋壁即可。
當下,馬輝接過女孩兒遞過來的清潔球和洗潔精用力搓洗著鍋壁。就著桶里的水,用力清洗了五分鐘後,終於是將堆砌在鍋壁中的殘餘味精顆粒全部洗淨。馬輝再次聞了聞鐵鍋,鹹味已經完全淡了下去。
「好了,你這裡有什麼菜麼?」馬輝又問起了女孩兒。
這一問把女孩兒徹底問懵了,她反覆打量著馬輝,搞不清楚眼前這位長相俊秀的年輕人到底是來吃飯的,又或是老爹請來的大廚。但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這位年輕人現在是男女獨處在一室,一抹紅暈瞬間從臉頰蔓延到了耳根。雖然她做事風風火火,可說到底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在這個年代,別說男女在大街上走一塊了,獨處一室可都是天大的事情。要是被發現了,少不了要被左鄰右舍嚼舌根。
「這……你出去等著吧,我來做就好,你想吃什麼?我這裡目前只有雞肉和零星的羊肉拌麵了。」女孩兒嬌羞道,她越想越不好意思,只盼著馬輝趕緊離開。
馬輝還沒察覺到女孩兒的變化,反被女孩突然地低頭弄得不知所措。我長得這麼像壞人麼,這女孩怎麼還低頭還後退了?馬輝一臉的狐疑。突然,他發現女孩低頭的樣子有一種說不上的熟悉感,自己好像在哪見過來著。思索了一下後,馬輝突然瞪大了眼睛。好傢夥,這不是前些天來烏市飯店問路的那個女孩兒麼?
那是本周三的上午,馬輝正好在大廳和麥麥提等人閒聊,卻見門外一直徘徊著一位頭戴草帽,提著一個大布兜的女孩兒。馬輝心生好奇,便隔著大門詢問著女孩兒是不是要進來吃飯的。
但這女孩兒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馬輝沒辦法,只好喊來娜爾古麗,讓古麗姐去和女孩交流。後來才明白,那女孩兒是來找她老爹陳豫魯的。
馬輝也是在這時知曉陳豫魯另開了一家飯店。沒想到,自己今天好巧不巧地就踏進來了!
「你是陳娟吧?陳豫魯師傅的女兒?你父母呢?」馬輝打算套個近乎。就在這時,外邊又傳來了老周那粗獷的聲音:「老闆娘還在不在,拌麵吃得不好,搞份大盤雞嘗嘗!」
「在的,在的。稍等!」陳娟條件反射般地回應著。但隨即,她的臉上便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陳娟不過才剛剛上班第二天,就遇到了客人要吃大盤菜,恰好陳豫魯又不在店裡,光憑自己一人怎麼可能做得好呢。陳娟急得冒出了香汗,現在這個情況,她不試試也不行了。
她熟練地搬出了所剩不多的雞肉以及土豆,分裝在兩個盤裡後,卻忘記了下一步該怎麼做。該死!到底是先炒土豆還是先炒雞塊,還是怎麼來著?老爹告訴我的時候我明明記得很清楚啊,怎麼這會又給忘了呢?
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馬輝看出了陳娟的困惑,索性走上前去,默默地架起了鍋,開始準備配料。
「做大盤雞要先切姜,土豆和蒜。配菜處理好後,將雞肉焯水,炒制……」馬輝一邊念叨一邊照做。完整的老薑和蒜苔在他的刀下沒一會兒便成了薑絲和蒜泥。土豆和雞肉更不在話下。陳娟還沒看清楚,馬輝已經在點火將雞肉焯水了。
在收拾好雞肉後,馬輝迅速起鍋燒油,趁著鍋冷油冷時,迅速放入花椒爆香。待香味四溢後,馬輝一勺便將鍋里的花椒撈出丟棄,進而加入蔥姜蒜,焯過水的雞肉開始爆炒。
「放青椒,放去皮土豆,下洋蔥……」馬輝一邊念叨著一邊恰到好處地將這些配菜放進鍋中,延續著鍋里的香味。
大盤雞的前期步驟都很簡單,難點是從炒制到高壓鍋蒸煮的那兩步。如果火候沒到位,就直接拿去蒸煮,到最後只能得到軟踏踏的雞肉和略顯堅硬的土豆,味道也會變得奇奇怪怪。完全是尚未完成的樣子。
這時候很多沒經驗的廚師都會再次返工,造成二次損害,亦或是直接送上飯桌,讓客人難以下咽。
馬輝感受著鐵鍋里反覆炒制的雞肉已經到了火候,連忙開始準備調料:「味精有沒有?我沒找見。」
「味精?那是什麼東西?這袋鹽行不行。」陳娟遞過來一袋子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馬輝順手接過,剛想倒入調料盤中,卻發現手裡那袋子裝著的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味精嘛!只不過在昏暗的光線和袋子本身的顏色映照下,他也差點看成了鹽
「這不就是味精麼?你一直把它當鹽在用?」馬輝詫異道。雖然味精的成分里含有鹽,但味精畢竟是進一步的調味品,用量肯定是和鹽不一樣。更不要說對於特別敏感的肉類,但凡其中一味調不對,整道菜的味道都會變樣。
回想起剛剛陳娟做的是碎肉拌麵,她肯定是把味精當成鹽,按照鹽量混入拌麵的配菜里了,以至於後來煮拌麵的時候,她也沒有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