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想成為野獸

  「我想去打獵。」有一天，杭青薇突然對怪物說道。

  怪物撕咬著生肉，血一點點往下滴，「惡魔盆地里都是我的勢力，你逃不出的。」

  「我沒有要逃走。」杭青薇用石刀切著肉片，說道，「我可以用棘蔓打獵，比你親自上手至少安全多了，而且也乾淨。」

  「你嫌棄我咬死的不乾淨？」怪物問道，他舔了舔獠牙，「如果不乾淨，我咬你這麼多次，你早死了！」

  杭青薇嘆了口氣，「那算了。」

  怪物掐著她的脖頸，「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話，你想偷偷出去打獵。不過我奉勸你，最好別這麼幹，除非你用棘蔓把我殺了，否則你永遠不會稱心如意。」

  

  杭青薇冷笑了一下，「你一直說我想死，可我怎麼覺得你比我更想死，放心好了，我也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你永遠不可能比我先死！」

  怪物用那雙血紅的眼睛望著她，他慢慢咧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來，「你別忘了，在這裡，你才是獵物。不要挑戰我，否則你會知道這個世界安逸只有一種，而痛苦的折磨有成千上萬種方式……」

  杭青薇從他的深邃眼神里看見了讓她也不由得感到害怕的寒意，她第一次沒有再反駁他的話。

  惡魔盆地的氣候很惡劣，白天不過是風沙大了些，可一旦入夜，便是寒風刺骨，必須披著獸皮才能保暖，洞外時常會響起野獸的嚎叫聲，但是那些野獸似乎更懼怕洞穴里的怪物，從來不曾出現在他們附近。

  流放至今，杭青薇除了到歪脖子樹的距離之外，哪裡都不曾去過，也沒有親眼見到怪物捕獵的場景，他總是渾身血腥地扛著獸皮和生肉回來，身上傷痕累累，卻從來不見他有痛楚的神色。

  或許是相處久了，杭青薇有時候會忘了，他的本性。

  有一天，她正在縫製獸皮，一頭野鹿出現在洞口處，它四處徘徊著，好像是迷路了，野鹿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洞穴里的她。

  杭青薇太久沒有看見活物，她從身旁撿起從貧瘠地里挖出來的野樹根，扔到野鹿的腳下。野鹿驚了一下，但是很快便低頭靠近樹根，看來它真是餓了，很快便嚼起了樹根。

  杭青薇托著腮，微笑著，安安靜靜地看著野鹿，她的內心太久沒有產生這種靜謐的祥和感。

  她感覺到或許生存本身就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她已經許久沒有走去那棵歪脖子樹下，興許她有一天能夠徹底放下過往的一切……

  沉浸於當前的她和野鹿都沒有發覺，危險早已潛伏在洞外。

  當野鹿反應過來時，怪物已經撲到它身上，用獠牙撕開了它的脖頸，血噴濺而出，甚至濺到了她的臉上，在一片紅色血霧裡，她親眼目睹了怪物是如何將野鹿殺死，又是如何將它剝了皮。

  怪物用手將鹿皮從皮肉上扯下來，他用舌尖舔乾淨手上的血跡，笑得十分瘮人。

  他將鹿皮丟給了杭青薇，「送你了。」

  杭青薇捂住嘴，她忍不住衝出洞外，在某一刻，她想哭又想吐，一想到自己之前吃下的食物便是他以這種方式帶來的，她便覺得噁心無比。

  可是當她抬起頭時，她看見的是延綿的黃土，層層疊疊的峭壁，枯草枯木，白骨嶙峋，有的只是無盡的荒涼滄桑，這裡處處透著絕望的氣息……

  杭青薇仰望著天空，淚水滑過臉頰，天空如此蔚藍一塵不染，對比之下，更覺得諷刺無比。如果一直呆在這裡，她害怕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怪物那般，茹毛飲血，一點點失去了人性。

  或許絕望透頂，便又是希望的開始，她看向遠方時，突然看見了一縷炊煙升起。

  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杭青薇回過頭去，洞穴離這裡不遠，怪物隨時都可以將她抓回去，可是現在他還在洞裡吃著野鹿，她如果現在跑了也許是最好的時機。

  杭青薇移動著腳步，可是又頓住了，不，不行，距離太近了，他追上來的話，她根本無處躲藏，再說這裡如此荒涼，如果不帶上食物便跑，很可能還沒到達有人的地方，她已經餓死或者渴死在荒山上，逃跑的途中為了找食物而耽擱時間是不划算的。

  她必須從長計議，另外尋找更好的時機。

  杭青薇鎮定地回到洞穴里，怪物正埋頭啃食，聽見她回來，他抬起頭來。

  他盯著杭青薇，那雙血紅的眼睛後，藏著讓人看不透的神色。杭青薇依舊坐回去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獸皮縫製著。

  到了深夜裡，杭青薇透過外面照進來的月光，看見身旁的野獸正在呼呼大睡。

  她小心翼翼地收拾了要帶走的東西，臨行前，她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怪物，他穿著厚厚的獸皮，身上都是血液凝固後留下的血塊，他的臉被蜷曲蓬亂的黑髮所覆蓋，讓人永遠看不清楚面容。

  她怎麼會忘了，他並不是人，而是一頭怪物。

  杭青薇背上包裹，披著厚厚的獸皮，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洞穴，外面冷風襲來，颳得臉頰生疼，趁著月色，她快步地走向白天見到炊煙的方向。

  整整一夜，她沒有停下腳步，就好像身後有什麼在催促著她，讓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頭去張望，她知道自己只能不停走下去，才能徹底走出惡魔盆地。

  怪物說過黑暗谷很大，並不是沒有一處不能活人。

  遠處的天色漸亮，而周圍卻起了晨霧，身處白茫茫一片霧氣里，杭青薇有些分不清楚方向。

  從她出發以後，便隱約看到遠處時隱時現的野狼群，她只顧著加快腳步，本以為已經甩開了野狼群，可這時候她卻聽見了野狼的嚎叫聲似乎離得更近了。

  雖然她可以用靈信打退野狼，但是聽著此起彼伏的嚎叫，還是不由得心慌起來，她努力辨認著霧氣里周圍的景象，遠處影影綽綽，似乎有房子的輪廓。

  杭青薇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突然一個黑影從霧氣里跑了過來。